步步為營套住你 第二章 整理記憶

作者 ︰ 風畫花

而聞汐顏此時正躺坐在涼涼的溪水里。從破草屋里出來,不顧周圍人的指指點點,聞汐顏漫無目的地走著,回過神來時,已身處村子北面的小山中。順著嘩嘩的水聲來到溪邊,渾身髒成這樣,她索性直接跳了進去,連衣服也一起洗了吧。本來清澈見底穿梭著小魚的溪水因為聞汐顏的入侵瞬間混沌起來。把整個身體都浸入水里,只留一個腦袋枕在岸邊的草地上,聞汐顏閉上眼楮細細整理思路。

自己是徹底死了,現在借用聞汐顏的身體又活了過來,重生在一個男女顛倒的世界。身體本尊的記憶里沒有娘親這一角色,只有爹爹一個親人。從別人的議論中可以知道,她和爹爹是十幾年前來到這個小山村的,那時候她還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所以,兩人是外來人口。爹爹是個縴細的男人,溫潤如玉,即使不施粉黛也有著絕代風華,可惜就是身為男子弊端太多,性子軟弱,身體也不是很好,因此沒少受委屈。雖說小山村民風淳樸,可總有那麼一兩個人渣。不過幸好有鄰居田大牛、王四和大夫炎柯的照拂、幫助,那些人最多也就逞逞口舌之快。爹爹的葬禮也是田大牛和王四幫忙張羅的。

田大牛典型的莊稼人,忠厚老實、熱情重義,擅長田地里的勞作,粗獷力氣大、嗓門大。家里有一個夫郎、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大女兒已經成家,二女今年十三歲,小兒子剛剛十歲。全家生活水平一般,不富裕但也不會很緊張。

王四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平時最看不起的就是本尊好吃懶做、酗酒惹禍搗蛋,一般不怎麼搭理本尊,可實在看不下去時就逮著機會吧啦吧啦罵個夠,不計後果。王四雙親健在,還有一個正夫、一個小侍。王正夫育有兩個女兒,分別是十五歲、十一歲,小侍生的也是一個女兒,十四歲。她們家生活水平還不錯,屬中上等。

炎大夫話很少,看起來像個書生,只是面色有些冷淡,是附近幾個小村惟一的大夫。炎大夫家只有三口人,她、夫郎和兒子。這一家人是幾年前忽然搬進村里的,也屬于外來者。她們一家生活水平挺富足,似乎沒有上限,作為珍稀的大夫,應該攢了不少錢。而且,就聞汐顏所見,今天的母子兩人身上穿的衣服布料絕對上乘,不是一個鄉下郎中穿得起的,更何況炎大夫氣質不凡啊。所以,這家人不簡單。

再說本尊,本尊今年十四歲,性子叛逆,小小年紀就無惡不作,屬人渣中的潛力股,而且是個不講衛生的人渣潛力股。所以常年都是本尊所過之處滅絕一切生物,哦,大概只有蒼蠅一類的喜歡與之為伍吧。印象中本尊的爹爹不止一次勸說她,教她為人處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剛開始本尊還听,後來越來越叛逆,你說東她非要往西。其實本尊十來歲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听話、乖巧、孝順,可自打爹爹生了病,身體漸漸變差,本尊就越來越焦躁,再加上總有一些人在背後議論、惡意中傷她們父女,本尊暴躁的脾性也就一點點顯露出來。後來偶然有機會去了一次城鎮,被城鎮的熱鬧繁華徹底吸引了,于是又偷偷獨自溜去幾次,認識了一堆地痞流氓,被慫恿著從家里拿錢,跟著她們做壞事,打架斗毆、吃喝賭偷全學會了。(之所以沒嫖,是毛沒長齊。)她很「講義氣」,把從家里拿的錢和偷來的錢分給大家用,惹了事,黑鍋卻全讓她一個人背。所以,本尊這幾年是臭名遠揚,走在路上沒人不認識。

想到這,聞汐顏不由地笑出了聲。「呵呵呵…這個世界上果然有如此愚蠢的人啊,呵呵呵…」

原本父女兩人生活還算不錯,吃穿用都是比較好的,可家里的錢不是取之不盡的。爹爹生病花銷很大,再加上本尊這個好吃懶做的敗家玩意兒,家里的存銀嘩嘩的往外流,生活也就越來越窘迫,幾乎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不得已,爹爹除了賣繡品又開始為人洗衣服賺錢,農活也全落在他身上,田里的活計一向是請人來做的,他只會做一些簡單的家務。爹爹白皙細女敕的雙手迅速變得黯黃粗糙,甚至干裂出血。這樣也只是剛剛能吃上飯而已,沒有治病的藥,爹爹的身體徹底垮了。原本美麗精致的人兒迅速消瘦下去,眼窩深陷,顴骨突出,面色蠟黃;不點自紅的朱唇月兌皮發紺,溫潤、水光瀲灩的眼眸失去了光彩,只剩下一片灰色的黯然;修長的黛眉稀稀疏疏的只剩下幾根,烏黑柔順的秀發也變得荒草一般干枯發黃,月兌落的越來越多,甚至出現了許多白發。整個人骨瘦如柴,弱不勝衣。他在去世的前一段時間還忍著病痛,努力趕工,希望多賺些錢留給女兒,讓她可以吃飽穿暖。他總是說是自己沒有教好女兒,是自己虧欠了她,不能給她富裕的生活,讓她跟別人學壞了。

而那個時候本尊正在外面和一些狐朋狗友鬼混,還跳牆進妓院被趕了出來。那個時候她已經很久不曾為爹爹倒一碗溫水,關懷的問候一句了,甚至已經幾天沒有回家,任由正在忍受病痛的爹爹還要分心擔心她,整夜整夜的無法入睡,一邊嘔血一邊念叨著她。爹爹一直希望她能回家,看看她是否健康完好,有沒有被欺負,卻臨終也沒能見再她一面。當她終于接到消息趕回家時,爹爹的身體都已經變得冰涼了。

說起本尊吐血死掉,真的是讓人哭笑不得。爹爹入土為安,她想的是——以後我該怎麼辦?沒有錢怎麼活?他死了,誰賺錢給我花?那老東西還有一支漂亮的簪子,卻藏了起來,怎麼也找不到。每次一提到那簪子就一直說什麼很重要、很重要、是身份的象征、不能當掉,以前那麼多值錢的東西不都當了,還差這一個?這個怎麼就不行?說到底就是不想給我!我還就非要把它找出來!臨死了也不把它給我,這是想讓我餓死啊,太狠毒了,要讓自己的女兒去死,實在是太狠毒了!虎毒還不食子呢,他怎麼就…越想越氣,越氣越想,最終把自己給氣吐血,氣死了。

聞汐顏只覺得眼楮酸酸澀澀的,喉嚨哽得難受。

那樣溫柔完美的一個男子,最開始是何等的驚艷耀眼啊,一舉一動都散發著如玉的光華,一顰一笑都是一幅賞不厭的畫。那樣的人兒,莫說洗衣做飯,恐怕連端茶倒水都是別人代勞的,他的日常生活估計就只有琴棋書畫,品茶賞花,閑暇時繡繡手帕,拜拜菩薩。聞汐顏甚至可以想象,當從小只知道琴棋書畫詩酒花的他忽然有一天要面對柴米油鹽醬醋茶該是何等的無助與無奈,可當他看到搖籃中乖巧可愛的女兒時,就又有了信心和力量,以前那麼多東西他都學會了,還會被這些給難倒嗎?他定是很努力很認真的學習著、適應著,一開始肯定受了很多傷踫了很多壁。為了女兒,所有的不會、不可能他都做到了,他把人生中最光華無限的歲月都給了女兒,他真的是為女兒傾盡了所有,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溫柔,所有美好的一切…

可是那樣令人艷羨的父愛卻沒有得到珍惜。付出了無限美好卻沒有收到相應的回報,他不曾抱怨、不曾後悔,仍舊無悔的付出,至死方休…真該死啊!前身你真是該死啊!你怎麼舍得那樣揮霍那無私的美好感情,怎麼舍得那樣任意踐踏那無悔的愛與付出,怎麼舍得那樣放肆傷害那樣一位偉大的父親,你怎麼舍得…

聞汐顏不禁使勁捶打幾下水面,緊咬下唇。前世她很小就沒有了父母,對父母的印象也很模糊,只是听哥哥說爸爸媽媽都很愛她,她是全家人手心的寶。不過,她以為哥哥跟爸爸應該很像吧,哥哥應該是個極度寵愛女兒的好爸爸形象,只有在一些原則性問題上才會不容質疑地堅持。那媽媽呢?媽媽是溫柔的,暖暖的,媽媽的懷抱應該有著陽光的味道…

現在,她才明白,自己腦海中的勾勒是多麼膚淺。可該死的她還沒未來得及觸踫那樣美好無私的父愛,它已徹底消失在這世間,這讓她怎麼不怒,讓她怎麼不氣?怒了、氣了之後卻是無邊的悲哀,為什麼她只是想要抓住一些親情,抓住一些溫暖就這麼難呢?果然她只能一個人,只能冰冷孤獨地過活嗎?她太貪心了嗎?她要的並不多啊!以前她只是想要守護哥哥,守住哥哥的疼愛,然後她失去了,失敗了。重生在這個世界,她並不奢求什麼,可是既然不想給她為何還要讓她看到,讓她不管再如何想要得到都只能嫉妒不甘?

聞汐顏終于明白,她守不住哥哥的疼愛,同樣也抓不住那飄渺的父愛。為什麼她一直都在失去,卻從來不曾得到?這樣子活著,好累,好苦…

身體緩緩下滑,讓冰涼的水漫過下巴,漫過口鼻,漫過眼楮,直到淹沒所有…這樣冷冷的,真舒服。果然,還是喜歡冰冷黑暗的世界,呵呵,就這樣,很好…

「聞汐顏!你作死呢?」

「顏丫頭!你干啥呢?可別犯傻啊!」

王四和田大牛忽然出現,正好看到聞汐顏整個沒入水中,頭發散亂的漂在水面上。兩人急忙沖過去,一人一邊把她拉了出來。「顏丫頭,你這是干啥啊,有啥想不開的?俺知道你難受,可…」

聞汐顏抹了把臉上的水,打斷她的嘮叨︰「沒干啥,洗澡而已。」她原本就是打算洗澡來著,雖然剛才有那麼一瞬間想要就這麼一直沉下去。

王四罵道︰「放屁!洗澡用得著那樣?頭都進水里了,連衣服都沒月兌!」

「呵呵,把頭發和衣服一起洗洗,省事。」聞汐顏聳聳肩膀,看著兩人。兩人不但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緊了,擺明了不信她。「這麼緊張做什麼?我還沒洗完呢,快松手。」沒效果。聞汐顏有些無語的與兩人對視,好心提醒道︰「再不松手,你們兩個掉下的火把就要將林子點著了。」

「小四,你抓著她,俺去撿火把。」田大牛不放心的叮囑一句,急急忙忙跑過去又是撿火把,又是踩火苗。健壯的身體,不怎麼靈活的一通亂折騰,差點把鞋子、頭發給點著。

王四無比著急上火,吼道︰「你咋這麼笨手笨腳的!左邊,左邊…哎後邊…大個子你注意點,要燒到你自己的頭發了!你真是笨死了!」

心里悄悄點頭表示贊同,聞汐顏暗道︰四啊,你真相了…

田大牛暴走了,大嗓門吼回去︰「你不笨你來!廢話那麼多,你不瞎指揮俺也不會出錯!」

「我來就我來,你就是笨!」王四不服氣地回了一句,換崗位。「看著點,我才不會像你一樣,把火把舉得離自己的頭那麼近。」

「狗屁!就你能,你離頭遠,燒不到頭發,你是要燒樹啊!」田大牛一看到她出問題,頓時來勁了,昂首挺胸地嚷起來。

王四一听就急了,一急就亂套了,又是一陣窮折騰。

聞汐顏瞬間糾結了,四十五度角抬頭看天,真是罪過啊…我沒故意離間你們,我發誓!不過她們兩個這麼一鬧騰,心里那點難得的悲春傷秋情懷也給鬧騰沒了。

聞汐顏就這麼**的被兩人一左一右給架走了,反正她懶得動,也沒什麼危險,隨便吧。

雖說是夏天,但山里的夜晚還是挺涼的,被風一吹,聞汐顏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吸吸鼻子,很無辜的左看看右看看。

不等田大牛有反應,王四斥理直氣壯地道︰「看什麼看?冷了活該,讓你這麼晚待在山里不回家,還投河,病了也活該!病了就沒力氣亂跑亂折騰了。」說完瞄了田大牛一眼。這大個子會心軟月兌衣服給她的吧?

田大牛覺得王四說的話很有道理,理所應當地把那一眼傳達的信息給解讀成了警告。不用警告,俺不會心軟的,絕不會給她衣服。

王四見田大牛一臉堅定、沒有行動,又飄了幾個眼神過去。大個子你是怎麼回事?

田大牛瞪眼。不用使眼色了,俺都知道了,俺又不笨!

哎呦,你這個傻大個!真是氣死我了!王四氣結無語。

原本聞汐顏的想法跟田大牛一樣,覺得王四的眼神就是倆字︰不準。可是後來見王四一臉的糾結郁悶,別別扭扭一副有話想說卻說不出口的樣子,而田大牛又瞪眼咬牙的,聞汐顏終于明白了——原來是這樣…這倆人根本就不通電,默契不夠。正常情況下應該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的,結果都演壞人去了。

三個人就帶著這種奇怪的氛圍下了山,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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