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作死 阿木•不要不要

作者 ︰ 晴天包子

私牢之外,是浩瀚無垠的夜空,如同上次一樣,適應了狹窄逼仄的暗室,再出來總有一種重獲新生的豪邁。♀*****$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節******

沐小木被湛然捉著手腕,一路從隨仁府上帶了出來,將將踏過門口的石階,便瞧見門外等候的眾人,見湛然出來,紛紛躬身俯首行禮,軟轎則恭敬的擱在石獅子的面前。

湛然心情極好的揮揮手,眾人便知趣的散了,只有少許人悄無聲息的隱在黑暗中,遙遙護著。

薄薄的夜色籠在鋪子合著的門板上,銀青色的石凳散著清冷的光,長街上空無一人,只有偶爾掠過來的微風給靜謐的夜里帶來些許鮮活。

沐小木被湛然握著手腕,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他走,她走,他停,她停,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只默默的隨著,視線無意識的落在他的後心。

驀然,身前的人一頓,沐小木滿月復心事的便撞了上去,腦袋嗡嗡作響的時候,就瞧見湛然驟然放大的臉孔,嚇的不由退後一步。

湛然開心的笑了起來,道︰「你很怕我?」

沐小木正要點頭,瞧見他略顯不悅的擰起眉毛,勉強道︰「不是……很怕。」

「不是很怕為何發抖?」

「大人……」沐小木小心的將手腕從他掌中抽出,面有難色的望著身邊洶涌的河水,道,「大人究竟想怎樣?」她同前一次一樣,依然模不透湛然為何要救她,與湛然相比,隨仁就簡單的多,恨意全都寫在臉上,而面前的男人,就連笑容都有好幾個意思,實在讓她模不著頭腦。而這會兒,居然帶著她不知不覺走到了子午河邊,月黑風高,四下無人,這位大人難不成想……沐小木自認帶著視死如歸的心情,可是事到臨頭還是有一絲絲的慫……

「你覺得呢?」湛然溫柔的捉起她藏在身後的手腕,稍稍下滑,便握上了她汗津津的小手,沐小木一顫,沒敢反抗,任由他牽著她,往河邊走去。

「大人,為何要去河邊。」沐小木不安的停了下來,不肯往前走。

「為何?」湛然轉過身,捏了捏她緊繃繃的臉蛋,理所當然的道,「自然是報私仇了,你瞧本官是以德報怨的人麼?」

「……」沐小木抿緊了嘴唇,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不要害怕,很快,不怎麼痛苦。」湛然笑眯眯的拽了拽她,示意她繼續前進。♀

沐小木反抗不得,只能往前一點一點的挪去,腳尖剛剛點上前面一顆圓石,手掌上卻驀然傳來一陣大力,她來不及反應,便被拽到了前面,尚未看清眼前景色,又輾轉撞進了一個厚實的懷抱。

「大、大、大人……」沐小木哆哆嗦嗦的貼在湛然的胸口,一張臉驚的煞白煞白的。

「怎麼?」湛然雙手抓著她的手臂,將她緩慢而堅定的往後推去,惹的她驚叫連連,湛然筆直的立著,收斂了笑意,漠然的道,「我記得你方才很有骨氣的。」

沐小木從沒覺得死亡這麼近過,腳下是子午河黑色而湍急的浪頭,她上半個身子已被湛然推到了半空中,她本能的捉著湛然胸口的衣料,眼中盡是驚慌恐懼。

「我是一個正常人,哪有死到臨頭不害怕的。」沐小木失聲尖叫,由于害怕繃直了身體。

「我怎麼不覺得。」湛然冷靜的再度把她往水面推去,一邊欣賞她驚恐的表情一邊道,「你在與隨仁合作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天,既然有了覺悟,為何還會害怕?」

沐小木只覺得巨大的恐懼快要將她淹沒,死不過一瞬,但過程卻極其煎熬,湛然費盡周折親自把她帶出來再弄死她,她用湛然的性格略一琢磨也能理解,但這樣的折磨卻幾乎令她崩潰。

「咦。」湛然淡然的聲音里染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你好像……哭了。」

「大人看錯了,大人要我死,大可松手。」沐小木咬緊牙關,強自壓子的顫抖,道,「不必拿我尋開心。」

浪花激上岸邊粗糲的石頭,發出刺耳的聲響,沐小木的褲腳被涌上來的河水浸濕,黏黏的貼在身上,而濕氣和寒意仍不住的往上攀爬。

湛然松開一只手,沐小木更加搖搖欲墜,他冷然的看著她,道︰「我只要一松手,你就沒了,什麼理想,什麼抱負,什麼未來,全部都沒有了,此時此刻,你後悔麼?」

「沒什麼好後悔的。」沐小木嘴硬道。

「救人,不一定要賠上自己,林紫那事兒,若不是我,不過是鬧了一個大笑話,至于吳顯這事兒,你當真以為本官不知情?」風鼓起湛然的長袍,漆黑的夜色里,他的笑容諷刺又疏離。

「那為何……」沐小木聞言一驚,詫異的忘記了掙扎。

「太過平靜的日子令人窒息,總要找點樂子。」

「……」沐小木隱隱浮上的莫名感動瞬間沒了。

「你可知道,死了就什麼都沒了,而活著卻有無數種可能。」湛然的聲音不急不緩,裹著深夜里的寒氣與河邊的潮濕,卻直直的撞進沐小木的心里,他道,「如果是為了理想,比起慷慨赴死,我覺得屈辱的活著更令人欽佩,你覺得呢?」

聞他所言,沐小木心里不住翻騰,她知道過剛易折,也知道莽撞帶來的後果,卻也認為既是能救到人便是值得了,可她此刻才知道,若是沒有湛然的任性,她一件事兒都辦不成。她素來痛恨那些躬身如狗的人,萬萬不想與他們一起同流合污,可如今想來,屈辱的活著若是能做更多事,豈不比在這里死去有價值?如果當初不那麼沖動莽撞,真的放下那些清高與身段,未必不能在救出林紫與吳顯之後全身而退,思至極此,心里竟真的浮現出了然與後悔。

「更何況,如果你折在這里,仇亦是報不了了。」湛然掃過她痛苦的表情,好心的又補了一刀,「你的親人泉下有知,怕是也要指著你的鼻子罵你不孝女呢。」

沐小木一滯,湛然知道這事兒並不稀奇,他想查的事兒便沒有能瞞住的可能,此刻,回村的那一日又浮現眼前,想通後的悔恨與遺憾再加上往事的痛楚,水汽瞬間便蒙上了雙眼。

湛然仔細端詳著她的表情,故意道,「養育之恩,殺父之仇,嘖嘖,真是沒用。」

沐小木被他幾次三番戳中痛處,酸澀不由分說的沖上眼眶,無聲的哭了出來。

「真是難看。」湛然搖了搖頭,道,「你本可以不死的,如果不死,報仇便還有一絲希望,如果……」他輕輕笑了起來,看著痛苦的沐小木道,「本官再給你一次機會呢?」

沐小木聞言一凜,必死之時忽然又有了生機,心情十分復雜,若是不死,一切都還有可能,她略帶希冀的道︰「大人不殺我?」

「怎麼可能呢,當然是騙你的。」湛然笑出聲來,手一松,道,「小御史,來生再見吧。」

沐小木尖叫一聲,眼淚涌出眼眶,大腦在烈烈風中一片空白,在這一刻,從未有過的遺憾後悔紛紛襲上心頭,她閉上眼楮,等待著墜入河中的一刻,卻在下一瞬間跌進了寬闊的胸口。她愣了愣,呆滯的望著眼前熟悉的布料,劫後余生的沖擊令她放聲大哭起來,由于過分害怕,雙手緊緊捉著那人的衣服,哭的好不傷心,男人將她圈在懷中,好笑又無奈的聲音飄了下來。

「本官欣賞你的骨氣,欣賞你的勇敢,但不欣賞你孤注一擲的做法,換了以往本官不會管,但如今本官對你頗為感興趣,你若是死了,怕是我也要憂愁幾日,往後可還會如此魯莽?」

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某人搖了搖頭。

「可會長點腦子?」

仍舊在哭的人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湛然拍拍她的腦袋,立起身來。

沐小木哭了好一會兒,此刻略微平復了心情,也隨他立了起來。

兩人面河而立,過了片刻,沐小木眼角的淚痕未干,鼻尖還是一片通紅,她心有余悸的道︰「大人,我們走吧。」

「嗯。」湛然的臉上忽然浮現出百年難得一見的尷尬,「往哪走?」

「啊?」沐小木呆了。

「其實……」湛然看了她半晌,道︰「本官迷路了,平日甚少走路。」

「迷路?」沐小木一時轉不過彎來,模模糊糊的道,「那你帶我來子午河……」

「迷路了,隨便走的。」湛然漠然道。

「那方才的事……」沐小木升起不好的預感。

「哦,逗你玩兒的。」湛然面無表情的道。

「你本來沒想……」沐小木咽下「殺我」這兩個字。

「本官宅心仁厚,怎麼會這麼想。」湛然斜睨著他,道,「本官只想把你平安的送回家。」

「那為何……」沐小木皺著一張臉。

「既然到了河邊。」湛然頓了頓,道,「就順便……」

「大人真是……有心了。」沐小木看著理所當然的湛然,想起自己滿身瘡痍,大悲大喜,又是一陣心酸涌上心頭。

……

沐小木重獲榮寵的消息又鬧騰的沸沸揚揚,這也不能怪各位大人們,畢竟圈子就這麼大,一點點小消息就傳的人盡皆知,沐小木這樁破事早上喝茶嗑瓜子的時候也就夠消磨一刻鐘,只不過她的事兒近日太過頻繁,才被眾人拿出來嚼了又嚼。

窗外亮堂起來的時候,沐小木才睜開眼,一睜開眼就覺得哪里不對,稍一挪動身子,才發現酸痛的厲害,竟是病了,只同湛首輔相處那麼短的時候,就病了,可見湛首輔的寵愛不是誰都能消受的起的。

她揉了揉腦袋,強忍著難受坐了起來,自己身邊沒個人,如今病了也只得爬起來去尋個大夫瞧瞧,窸窸窣窣磨磨蹭蹭的套好衣衫,由于無力衣扣也扣的亂七八糟。她嘆了一口氣,眼下也沒法計較這個了。

穿好靴子站起身來,腦袋便涌上一陣一陣的暈眩,沐小木扶著桌子歇了歇,稍微緩了口氣,便繼續往前挪去,剛走了兩步,便听到「篤篤篤」的敲門聲。

她努力挪到門邊,一打開門,施亦那張笑臉就蹦了出來。

「阿木啊,別來無恙啊,我都不知道你近日這麼胡鬧啊。」施亦跳進來便捉了她的肩膀,臉上滿是焦慮,道,「快讓我看看有沒有少點什麼。」

「施大人早。」沐小木耷拉著一張臉,有氣無力的道。

「早什麼早,你也不看看現在幾時了,我就是見你沒去辦公,才來尋你的。」施亦指了指大亮的天光,戳了戳她的臉蛋,驀然一聲驚呼,「阿木啊,這臉蛋怎麼這麼燙。」

沐小木忍住不翻白眼,施大人你難道真的看不出來我生病了麼?我的臉上都可以烤雞蛋了啊。

「你先回去休息,我這就去幫你找個大夫。」施亦攙著她的手臂,正要帶她回去,沐小木卻忽然眼前一黑,腿一軟便跌了下去,施亦急忙將她拖住,看她痛苦的緊,當機立斷將她撈在懷里。

「怎麼了?」忽然傳來的聲音嚇了施亦一跳,他扭頭看去,就見湛首輔降尊紆貴的立在門口,高大的身子遮了大片的光,面容模糊不清卻很容易讓人在心中勾勒出表情,一定是這樣這樣或者那樣那樣。

「大人怎麼來了。」施亦懷里還抱著沐小木,騰不出手來行禮,便點了點頭。

「同本官待過一夜的人,多半要病個幾日,昨夜沐御史同本官……賞景閑聊,本官瞧她身子骨甚弱,必定也逃不月兌這個命運,因此特地來瞧瞧。」他一邊說一邊踏進了屋內,一身華服杵在簡陋狹窄的室內,連施亦都替他生出幾分委屈來。

「大人如此體恤下屬,真是阿木的福氣。」施亦雖是詫異,但仍是笑道。

湛然沒再應他,兩人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施亦愣了半天,仔細順著湛然的目光瞧去,忽然福至心靈,試探的道︰「大人,要抱麼?」剛說完便察覺到湛然莫名升起的雀躍。

驀然腰月復傳來一陣絞痛,施亦悶哼一聲,眼淚汪汪的朝懷中看去,就見沐小木瞪圓了眼楮焦急的比口型,「不要,你抱。」

施亦沒法開口只好挑起眉毛用眼神示意她,「我已經開口了,怎麼辦?」

沐小木的手指威脅性的擱在他的腰月復,又比口型,「收回來,他抱我會死的,一定要救我。」

施亦抖抖眉毛,剛要開口,就听湛然快速的打斷他,道︰「好。」腰月復處傳來絞痛的同時,施亦察覺到自己腰部的衣料好像有些濕了。

「都嚇哭了,有必要怕成這樣麼?」施亦將阿木交到湛然手中的時候,用眉毛和眼楮問她。

沐小木悄悄撐開緊閉的雙眼,憤怒的瞪向施亦,比出最後一個口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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