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作死 湛然•相爺英明

作者 ︰ 晴天包子

沐小木愁腸百結了幾日,小心翼翼的走路說話,湛首輔那邊卻毫無動靜,沐小木尋思著湛首輔日理萬機,該是把她忘了,遂七上八下的心里輕了一輕。

她白日里在督察院查閱卷宗,只是同僚一見她打招呼便退避三舍,連連擺手收拾了東西就奪門而出。只有林賢懶洋洋的眯著眼楮曬太陽,听見她叫大人好便彎著眼楮笑一笑。

「大人。」沐小木終是坐不住了,狗腿的遞上一壺熱茶,就著飄渺而上的熱氣給林賢捏肩膀,「還請大人提點提點。」

「你莫不是覺著湛首輔忘了?」林賢浮了浮茶,淺淺的瞳孔里是遠處碧空湖藍色的倒影。

沐小木尷尬的點了點頭。

林賢輕輕哼笑了一聲,道︰「湛首輔的記性是全熹王朝最好的,耐性是全熹王朝最差的,而最模稜兩可的,是他的興趣。」他忽然來了精神,一雙眼里盎然的調侃藏都藏不住,「你這事兒他斷然是不會忘掉,而他之所以沒找你麻煩,只有兩個可能。」他神秘的晃著兩根手指。

「還請大人明示。」沐小木湊上前,更加賣力的給林賢疏松筋骨。

「一,他近日得了新的樂子,你的事兒先擱上一擱。二,他覺得沒興趣了。」

「那以大人高見,我這事兒是哪一個可能?」沐小木期盼的望著一臉睿智的林大人。

林大人高深莫測的想了片刻,又倒回去喝茶,語氣帶了絲頹然,「鬼知道他心里想什麼啊,說不得說不得。」

沐小木一顆心又重重的沉了下去,什麼說不得,是說不出吧。

「對了。」見沐小木欲哭又忍著的樣子,林賢晃著茶杯道,「你可去找湛首輔跪上一跪。」

「啊」

「在小命面前,尊嚴理想都不是事兒。」林賢大有深意的望她一眼,緩緩的開口補充。

沐小木愣在當場,這位大人一定是誤會了,她哪有那麼高潔偉岸,即便全天下的人都說湛首輔一手遮天、弄權專政,她也不會放著小命不要只為頂天立地那麼一會兒。她純粹是因為見識淺薄,意識不到位,嚇傻了。♀

「多謝大人厚愛。」沐小木拱拱手。

……

而遇上施亦施大人,則是每位入京的官員的必修課,這位大人瞅著年輕,腦袋里卻是一片漿糊,頂著個禮部尚書的頭餃,籌備個把祭祀大禮,總是忘這忘那,若不是蘇默在他身後默默頂著,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而施大人犯錯之後的發泄方式,便是尋遍京城的河流,蹲在欄桿邊尋短見。

沐小木那一日得罪了湛首輔,正失魂落魄的從皇城里出來,途徑子午河的時候便與施大人喜相逢了。

沐小木自己雖說也活不長了,但見一個半大少年在這里尋短見還是于心不忍,便淚眼婆娑的上去勸,這一勸不得了,那圓眸黑發的少年整整跟她哭了一個半時辰。一個半時辰後,沐小木才曉得他竟然是禮部尚書施亦,頓時整個人都不太好了。她急忙行了個禮就要告退,奈何施亦眨著晶亮晶亮的眼楮望她,直道︰「蘇默那臭小子一天到晚嫌棄我,說我若是哭,便該出了禮部,影響他辦公。這偌大皇城之中,竟只有你肯听我哭訴,從今往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沐小木一時反應不過來,就听他又道︰「新入京的吧,往日也不曾見過你,你叫什麼名字?」

沐小木只覺得這位施大人真是親切又仗義,便道︰「我是新晉御史,沐小木。」

「沐小木?哪個沐小木,難不成……」施亦略一沉吟,忽而一驚,急擺手,道,「阿木啊,這皇城之上便是天子,天子最恨大臣結黨營私,這私交之事不妥不妥,你便當我沒說過,沒說過啊。」

沐小木覺得人生更加晦暗了。

不過這日之後,施亦便總是相約沐小木一道,地點總是京城各大河流之上。沐小木苦不堪言,十分後悔當日勸慰一事,難怪當時陸陸續續走過那麼多官員,紛紛以袖遮面,目不斜視。

……

從得罪湛首輔那日算起,已經有五日了。

沐小木這日將將踏進都察院的大門,便見大家正在做事的動作齊齊一滯,撇過頭不看她,眼風卻將她圍了個嚴實。♀

沐小木正納悶,便見林賢將手里的瓜子皮一扔,利落的抽過一只卷軸,隨便掃過幾眼後,道︰「這是你前幾日翻出來西街那樁行刺的案子。」

「大人明示。」沐小木一頭霧水。

「湛首輔想看。」

沐小木听到這三個字脊背不由一陣發涼。

「那、那、那就給湛首輔看啊。」

林賢一把扯了她的袖子,道︰「你給送過去。」

「大人。」沐小木欲哭。

「別哭,沒用。」林賢拍了一下她的腦門,「你這躲不掉,湛首輔親點的。」

「啊?」沐小木愣了。

「張德行。」林賢將卷軸塞進她懷里,一邊把她推出去,一邊拍拍手,叫了那個文弱的書生,「把小木的桌子搬去西邊,她用不上了。」

……

沐小木出了督查院的大門,刺眼的日頭曬的她有點暈,大紅的邊牆襯著點點盛開的梅花,似是朗朗乾坤里的最後的清明。她握緊了手中卷軸,一路忐忑的往文華亭走去。

湛首輔每每閱了折子,便喜好去文華亭坐上一坐,那里晴空暖陽,起伏的花草宛若翠綠色的流光,而湛首輔總是命人搬了軟榻,在只聞鳥雀脆鳴的時辰里眯上一眯。

誰都知道,這個時候來找他,除了死還是死。

沐小木也得了這個提點,但她不去更不行,林賢說了,叫她這個時候去是湛首輔的意思。

沐小木雖是放慢了腳步,仍是走到了文化亭的路口,遠遠便看見兩個小門童坐在地上小聲的說話,身上的衣服上都有個小小的湛字,想必是湛首輔的家僕。

沐小木打直了略帶顫抖的雙腿,硬著頭皮上前。

「兩位小哥,不知湛首輔可在里面?」

兩個小門童抬起頭來,一個道︰「宜嗔,你看。」

一個接口,「宜喜,我看見了。」

「宜嗔,這位御史小哥你可見過?」

「宜喜,不曾見過。不過听大人提過,似是很有意思呢。」

沐小木無語凝咽。

「宜嗔,我很久沒見大人這麼興奮了。」

「宜喜,是啊,朝中大臣皆無趣,大人都膩了,這位小哥似是個人物,竟能令大人念叨了兩次。」

兩人似是說夠了,扭過頭看著沐小木,露出一副惋惜又遺憾的表情,道︰「御史小哥,你進去吧。」

沐小木被他兩說的心頭發慌,見他們分開一條路,意識猶自不清醒的邁了進去。走過蜿蜒的小道,便看見前方一處涼亭。

涼亭地面上鋪了厚厚的銀灰色地毯,中心擱了一張軟榻,四面垂下清透的薄紗,光線和微風追逐著細紗之間的間隙,飄飄渺渺不似凡間之物。

而湛大人便側身臥在軟榻上,他身著墨色便服,繁復的花紋以暗金線勾邊,低調又內斂。束發的白玉冠由于睡姿而略有松動,發絲便從脖頸處肆意滑落,說不出的慵懶隨性。而他懷中的那一個白團子,正是那天鄙視她的那只貓。

沐小木一時有些發怔,她沒想到湛首輔這麼年輕,也沒想到他這麼好看。他沉睡的樣子毫無侵略感,倒是安靜又溫柔。與那日在她身後令她戰栗的人真是無法聯想到一起。

現下不過午後時分,也不知道他會什麼時候醒來,沐小木無限惶恐,她唯恐吵醒他令他不悅,連多余的一步也不敢走,只得席地而坐,支著腮幫子發呆。但是目光卻不由自往熟睡的那人臉上飄去。

淡淡雲靄落在他的眉目之上,令他年輕的臉孔深邃又分明,長長的睫毛覆在眼上,說不出的俊逸。

不知過了多久,沐小木覺得自己似是要睡著了,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忽然一雙細長銳利的眸子驟然撐了開來。嚇的她一個激靈,腦子方方清醒,脊背上確是已滲出了冷汗。

那人輕哼一聲,並未起身,仍是懶洋洋的躺著,只是受累單手支了腦袋,細細的打量她,另一只手有條不紊的撥弄那只睡眼惺忪的貓。

沐小木這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什麼安靜溫柔,什麼毫無侵略感。這人的眼楮一睜開,便令人害怕,不敢直視。

那雙眼明明通透明澈,卻叫人無論如何都看不透,隱隱透出嘲諷和不屑,仿佛一切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湛大人。」沐小木立起身來,本想跪下去,奈何被他打量著,卻怎麼也鼓不起勇氣,她不敢看他,垂著腦袋,道,「下官是來告罪的。」

「哦。」湛首輔意味不明的應了一聲,默了片刻,道,「告罪?你何罪之有?」

「下官不敢,初次見大人之時頂撞了大人。」沐小木仍是不敢抬頭,她能感受到湛首輔在她身上逡巡的目光。

「是麼?我怎麼不記得了。」

「大人日理萬機且胸懷寬廣,自是不記得這些小事,但對下官來說,頂撞大人實屬不該,心下慚愧,惶惶不可終日,終是盼著機會來向大人請罪。」

「我看御史大人倒不像嘴上說的這般誠意滿滿,若是本官記得不錯,你這次來,是本官相邀吧。」

「是……」沐小木尚未說完,便被打斷。

「那麼御史大人是覺得頂撞本官也不過一件小事,不必過多介懷麼?」細長的美眸驟然一眯,碎裂的流光便四散奔逃。

「不是……」沐小木手掌里也開始流汗,傳聞這位大人喜怒無常,看來所言不虛。

「過來。」湛首輔語調輕了些,不似方才那般發怒。

沐小木不敢怠慢,走到了他的跟前,見湛然似笑非笑的望她,立刻雙膝一屈,跪在他面前,道︰「下官沐小木,見過湛大人。」

湛然瞧她這樣,嗤笑起來,道︰「這番做派又是為何?」

兩人離的這樣近,許是在這里待的久了,沐小木甚至能感受到湛首輔呼出的氣息,帶著一股子花草的清香,但是靠的越近,那種無形的壓迫便令沐小木更加辛苦。

「上回見了首輔忘了跪,實屬下官魯莽,還忘大人高抬貴手,原諒下官。」

湛然的手指纏上沐小木的發絲,慢條斯理的從她臉頰處滑下,眼眸望著指尖的青絲,語氣森冷道︰「御史大人這是何意,本官不甚理解。百官之間本是平級,何來跪拜一說,既是當朝官吏,這雙膝便只跪天子,那麼,你的意思,是說本官大逆不道,妄圖……」

話尚未落,沐小木已經汗如雨下,急忙叩首,結果忘了發絲還在湛然手上,扯的生疼。一時之間眼淚汪汪,忙不迭的道︰「下官口舌笨拙,胡言亂語,再也不敢亂說。」

「你一介御史,竟說自己口舌笨拙,那麼本官不禁懷疑,這個差事你可還做的了?」湛然又回復到漫不經心的狀態,清清冷冷的一雙眼,毫無感情的注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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