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曉拂雲 第二十四章 安頓

作者 ︰ 左左軒

()待我將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她時,未曾想,她竟比我還要激動。當然,她最後很好的克制了自己的感情,同我冷靜下來分析問題。我們倆都覺得,當務之急是給外婆找個安身的地方。鑒于s市的高物價,我們覺得,市區里是行不通的,要找的話也只能找郊區的。

我們打算明天去一趟郊區看看,為此,還特意找了圓圓,說明了下情況,希望她能照顧下外婆,本以為她沉浸在愛情中,會有些為難,沒想到她一口答應,自信的表示一定照顧好。臨了,她問了句,「曉曉,別太擔心,一定會好起來的。」

一定會好起來的。

第二天一早,就和江悅一起出去了。十月的天,雖不是深秋,到底有些冷了,早上起的早,沒多穿件衣服,現在走在路上一陣陣抖。

我們昨天查了查大概的方向,挑選了幾個地方,按照養老院的位置、每個月的花銷逐一篩選出來的。一個全天跑下來,骨頭都散架了,好在有些收獲,在選擇的過程中,我跟江悅都看中了一家養老機構,離市區也不遠,地方也比較幽靜,最重要的是,里面的花費不是很大,這個價格是可以承受的起的。

與江悅一商量,當即決定就定這家了,為了怕夜場夢多,準備第二天就過去。敲定了養老院的事,心中的一塊大石終于卸下,整個人頓時輕松起來。待回寢室時,圓圓還在,外婆已然睡著。

圓圓大概講了下今天的情況,還好,外婆今天精氣神不錯,午餐和晚餐都吃得不湊。對于圓圓的付出,我自然很感激,也同她講了下明日的安排。她听了听覺得不錯,讓我不用擔心,明天她也會好好照顧的。

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感激之情。

第二天的事出乎意料的順利,不但順利的訂到了房間,養老院也派了輛車與我們一同將外婆給接了過來。

臨走之際,看著外婆離開時依依不舍的樣子,心里有些愧疚,每次都讓她老人家一個人過,作為晚輩,心中自然很不好受,可眼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答應外婆每周一定過來一次,她卻說,「孩子,自己的學業要緊,我有里面的人照顧著,你不用擔心,讓你媽媽也不要來看我。」

她到底是糊涂了,想到這些,心中更加不舍。外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等媽媽出來看望你,與你團聚。

長假之後的幾天,幾乎天天去到養老院,雖說處于郊區,交通出行還是很方便的。外婆現在住的是一件雙人房,雖說如此,可眼下是她一個人住著,雖然有些寂寞,倒也清淨。

同里面的阿姨談了談外婆的病情,塞了點小費給她,她嘴上說不需要這樣,手還是自顧自的伸了出來。收下錢,我倒有些安心,至少她不會為難外婆了。忽然意識到,高中時期,當自己忙于學習時,張君濤大概也一直這麼照顧著,所以外婆才得到了很好的護理。

張君濤,讓我怎麼感謝你。

進入大學生活這麼久,一點也沒有覺得同高中有什麼不同,每天都是很忙碌的學習著,生活著,唯一可以喘口氣的地方也許就是沒有升學壓力吧。相比我跟江悅的枯燥生活,圓圓那邊倒是進行的多姿多彩。她與唐逸軒的感情還是被人知曉了,可大學里對戀愛這種事倒是寬容許多,除了幾個別有用心的姑娘拿眼楮狠狠的瞪了瞪圓圓,又在背後說了些什麼流言之外,其他倒沒什麼大動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戀愛的原因,總覺得圓圓越來越漂亮了,渾身上下散著一種女人的味道。

寒假里大家都沒有回去,我是舍不得花那些銀子去擠火車,再者,老家也沒人等著我。圓圓是與父母講過的,到了暑假才回去,因此她也留下來陪我。江悅更是不用說,那個地方早就沒有留戀了。

那個時候,s市已經流行起在飯店吃年夜飯了,而過年時又是大量農民工回家省親的時間,因此這個時間點很難找到工人,我跟江悅一合計,打算去飯店打工,順便也賺點小錢。

招工異常的順利,里面的經理幾乎沒怎麼問就把我們倆招收下了。由于人手缺的實在厲害,我們幾個剛進來的服務生又要端菜,又要洗碗,忙得不可開交。每晚回家都是倒頭就睡,才沒干幾天,胳膊就累得太不起來,縱然如此,看在小時工工資的份上,也頂了下來。

那一陣,太需要錢了。

張君濤給的錢原封不動的存進了銀行,五年死期。這錢他雖然給了我,可我也不能亂花,以後,有的是地方花錢,向學校申請了免息貸款,今年暑假前,得把錢給還上,還要準備下個學年的學費。外婆的養老金全部用在養老院上了,每個月自己的開銷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平時花銷自己是能省則省,好在從小一直是這樣的日子過慣的,倒也不覺得苦。

整個春節期間,我們倆幾乎是睡在飯店里,因為實在是太累了,這樣還可以多睡點,好在付出得到了回報,賺的錢夠下個學年的學費了,我倆都很高興。

因為忙于掙錢,幾乎沒去看望過外婆,哪怕在過年時也是。心里非常愧疚,可又能怎麼辦呢?一個月沒去,進入房間時,看到外婆無精打采的樣子,非常難過,走過去叫她外婆,她竟然問了聲我是誰。我頓時慌了,緩和了好久才靜下來,「外婆,我是曉曉啊。」

「哦,曉曉,曉曉。」她無意識的說了這幾個字,看她的反應,怕是想不起我是誰,她越來越糊涂了

里面的護工阿姨正好過來,問了問外婆的情況,她有些沒好氣的說,「你也真是的,你外婆前段時間還清醒來著,怎麼就狠的下心不過來看看她,她天天都盼著你呢。」

「是我不好,阿姨,那個,這點錢你收下,這段時間照顧外婆你多費心了。」

阿姨有些樂滋滋,「哎呀,這怎麼好意思」邊說邊將錢快收下,「你放心吧,你外婆我會好好照顧的。」

看著她喜滋滋的表情,忽然很想笑,這樣的人,多麼簡單,按部就班的工作,按部就班的生活。給點小恩小惠就高興的眉飛色舞,沒有負擔的活著,什麼時候,我才能卸下一切負擔,也可以變得如此簡單呢?

這個寒冷的二月的早晨,走在路上,寒風陣陣往衣服里吹,走了很久,竟不覺得冷,可手,卻是冰涼冰涼的,比手還冷的,是自己的心。

開學了,學校里又漸漸熱鬧起來,看著人來人往,他們臉上都掛著自信與堅強,自己猜不透,到底是真的自信,還是偽裝的堅強。記得當時張君濤講過一句話,「人,永遠是用自己的偽裝來面對別人的偽裝。」

現在想來,這未必是假話。只是,我們都來不及認識自己罷了。

這麼茫然的過了幾個月,一眨眼又到了放假的時間。暑假前夕,自己終于盼到了一等獎學金三千元,領到錢的當天,當即將這筆錢存好。晚上,叫上圓圓江悅,在寢室吃了點外賣。認識她們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請她們吃飯。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話,江悅與圓圓都在高聲歌唱,只有我一人靜靜听著,夜總會事件之後,我從未踫過酒,這次也只意思意思喝了點,不喝酒的理由,一是自己酒量不好,二是不想再給自己找任何麻煩。

越長大,心里擔心的就越多,不是這世道變壞了,而是,自己對這社會越來越恐懼。終于,我們都可恥的長大了。

這個暑假圓圓本來說好要回去的,可最終她沒有回家,而是留在這邊,陪著唐逸軒。我知道叔叔阿姨嘴上說不要緊,可心里還是會擔心的。她那麼乖的孩子,還是第一次忤逆大人的意思,而這,僅僅是因為認識才幾個月的唐逸軒,第一次,心里有了不好的想法,萬一,唐逸軒對圓圓付出的不是真心又該如何呢?

誰認真誰就輸了,這句話,都會說,都會懂,卻很難做到。

暑假時找了份輔導小孩英文的活計。本來自己的強項是語文和數學,可現在,s市最熱衷的卻是給孩子補習英語。那些孩子不過十歲的年齡,卻讓她學著初中生才掌握的單詞,每天每天都不能落下一節課,否則家長責罵的很厲害。往往這些學生家境還非常不錯。看著小區里同齡人在追逐打鬧,她只有眼巴巴看著的份。可小小年紀如她,卻也學會了撒謊。

每次我有些愛憐的看著她時,她總是倔強的表示「現在苦點怕什麼,以後有她們哭的時候。」那副小大人的模樣,覺得好氣又好笑。想起自己小時候,不但要擔心明天的吃飯問題,還要擔心下學期的學費,可她,只是在我這個成年人面前耍酷而已。

盯著名牌大學的光環,她的父母待我格外客氣,每次都是老師前,老師後。這孩子的父母都是在政府機關工作的,家庭條件優渥,從不缺少吃穿。父母希望她以後能夠出國留洋,因此才特意在這個年紀就準備起來。

她本身學習能力其實很不錯,可成績卻總不是很理想。有一次,她終于不小心吐露心聲,「學習好有什麼用,那樣父母也就不會多關心我了。」那一刻,心里悶悶的,突然想起幾年前,也有個人這麼對我說過這句話,只是,當年說這句話的少年,如今應該在康大學醫了吧。那個青澀的少年,連同這8月似火的驕陽一起,湮滅在陽光下。

到了補習結束的日子,她的英文成績依然沒有怎麼提高,不是她不想學,是擔心學好了,父母對她的要求又上去了。最後一節課,什麼都沒有教她,只是對她說了說張博的事,我想,對這個女孩子而言,這些道理,她足以能夠理解。

我不是想要她如何改變,而是希望她懂,不是每個父母,都能像自己想象的那樣對待自己,愛孩子的方式都是不同的,可到底,那也是愛啊。

看著她閃爍的眼楮,知道她明白我的意思了。

那樣就好。

她的父母給了我一個很大的紅包,將這些錢小心翼翼收歸好,存入銀行。剩下一些零碎的,拿這些買了點水果。外面驕陽似火,養老院的阿姨們也很勞累,給她們送去點清涼,不過一些小錢,對她們來說,卻是很值得高興的,至少說明她們的價值得到體現並尊重,這世上,有什麼事被認可還要值得高興呢。

說到底,都是不容易的活著,誰又比誰好的了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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