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曉拂雲 第十三章 看病

作者 ︰ 左左軒

()到了開學的日子,這兩個月生了很多事,改變了很多當初的想法,自己的心境早已不似從前,可面上,什麼也沒顯現出來。張君濤將這些事瞞的很好,至少,沒人對我投過異樣的目光,說明,大家還不知道這個假期自己經歷了怎樣的遭遇,自己實在不是一個喜歡解釋的人,更忍受不了別人的一再詢問。看來,最懂我的人,還是他。

開學後就是高二了,比起高一時的不適應,到了第二年,大家都已經適應這種高壓力的學習了。比起高一來,高二的課程也著實緊了不少,不但如此,還要面臨分班的問題,因此,大家都卯足了勁的學習。

這兩個月經歷的事,誰都不清楚,連李艷也沒有告知,就怕她一驚一乍的,也免得她擔心。開心前一天跟她見了次面,她偷偷的告訴我喜歡上了一個男生,我隨口一問是誰,誰知她竟然不好意思起來,看著她這樣,我偷偷笑了一聲,李艷忽然很嚴肅的看著我,對我說,「曉曉,你終于笑了,說明你沒什麼問題,啊哈哈哈。」

我問她,難道我看著很不正常麼,她笑著說,「那還不至于,可你看著越冷淡了。」

跟她對話時,我斜著半邊身子,這樣就能更加清楚的听到她說的話了,為了不說錯話,基本上都是听她說,本來話就比較少,這麼一來,感覺更加清淡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理,左耳的炎癥狀已經消退,可听力仍舊是老樣子,看來醫生的診斷沒錯。漸漸地,我也習慣了現在的生活,雖然听的不是很清楚,可這個浮躁的世界,難得可以耳根子清淨點,這樣一想,也就寬心了。

此時,面對什麼都不知道的李艷,我的內心感到很平靜,雖然沒有得到父母親的關愛,但至少,有一個和藹的外婆,擁有親情。我雖然性情孤僻,但至少,李艷一直在我身邊,擁有友情,這麼一想,內心的陰霾一掃而光。

那個下午,斷斷續續,講了很多,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她在說,我在听。這樣一個溫暖的時間,一直停留在我的腦海里。

不過,她喜歡的男生的名字,卻始終不肯對我說。

艷子啊,我很想念你,那個炎熱的午後,我們彼此之間的悄悄話,多想,多希望,還有這麼一次機會,能讓我再次得到你的友情。

艷子啊,你在哪里,過得好嗎?我很想你。

投入到緊張的學習中,使我暫時忘記了之前的種種。一開始兩只耳朵听到的聲音不一樣讓我很不適應,好在時間久了,自己慢慢就習慣了。自己的領悟能力還行,可以應付得來。

99年的國慶,為了慶祝國慶五十周年,第一次放了七天,也有了第一個長假。放假前一天,我如往常一樣回家時,現家門口停了輛車,接著,車里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張君濤。

張君濤斜靠在車門上,大約一個多月沒見,覺得他好像更干練了,皮膚也曬得黝黑。他見我站著不說話,便沖我笑笑,我仍舊低頭不語,沒有說話。

他終于還是朝我走過來。

「還好麼?」聲音听上去干干的。

「還好。」我簡單的回答,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我這次去了趟s市,找了個在耳科方面很有名的醫生,考慮到你在讀書,怕耽誤你的學習,因此特意安排在假期中,你願意去看看嗎?。」他用有些懇求的語氣,听著讓人有些不忍。

換做以前,我大概會冷冷的拒絕,大概是夕陽中他憔悴的樣子讓我有些心軟,不知怎地就答應了,「好吧。」

他听了顯得很開心,那感覺就像一個得到寶貴玩具的小孩,手足無措的。

「那好,今天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派人過來接你,去s市。」說完這句,好像怕我反悔似的,竟然馬上就走了。

因為明天就要去s市了,因此,今晚特意去了趟養老院。外婆看到我來,顯然很開心。她現在住的是雙人間,之前在他的安排下住的單人間,可我總覺得這樣有些過意不去,在我的執意要求下,還是換成雙人間了。一個人,不能太貪心的。這是外婆常教我的話,這話如數的說給他听,他听了之後,沒有再堅持。

外婆緊緊握住我的手,拉著我到床邊,告訴我很多事,我知道,在這里,她是寂寞的。可是沒辦法,讓她一個人呆在家里,更加不放心,萬一又出什麼事,怎麼辦。

她說了很多話,我只是不停的點頭,在外婆面前,一直保持著微笑,盡管有些話听的不甚清楚明白,可又有什麼要緊,能夠跟親人這麼聊天,已經很幸福了,我怎能還敢提其他要求。

這段時間生的事,沒有跟母親提起過,可她大概猜到什麼似的,竟主動寫了封信過來詢問外婆的情況。我這才知道,外婆逢半年就會去看她一次,這次外婆病了,沒辦法去。

怕她著急,趕緊給她回了封信去,簡短的說了些外婆的事,也只挑好的方面說,而關于我生的事,一個字也沒對她提起,說出來又能怎樣呢,除了讓她心里難過,還有別的改變嗎?

那天我一直呆到外婆睡著才離開,回去的路上,不停告誡自己要早點休息,可到了家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不肯睡去,無奈,只得打開筆記本,記錄些自己的心事。翻出以前母親寄給我的信,寥寥幾個字,看了又看,再不願承認,也騙不了自己的內心,我很想你,母親。

凌晨兩三點,終于入睡。

第二天天還沒亮,樓下就有人在鳴喇叭,迅起身,打開電燈,身體往窗外張望,樓下的人看到我,將大光燈閃了閃,以示信號。我以最快的度洗漱完畢,帶著昨晚因為睡不著覺而整理的衣物,快下樓梯。

等到匆匆忙忙到車上時,現根本沒有什麼司機,就張君濤一人。我本來打算坐在後排座位,想不到他出來給我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猶豫了一下,還是坐進去。

一路上,我們兩人都沒怎麼說話,而是一直沉默著。半響,他才問我吃過早飯沒,這時,肚子適時的叫了起來,才意識到有種饑餓感。路邊的小攤販已經出來做生意了,國慶假期對于做生意的人而言,不是一個找借口休息的理由。

買了兩幅大餅油條,外加兩杯豆漿,開始吃起來。大概吃得太快了,有些噎住,他馬上給了拿了杯豆漿,嘴里說著「慢點慢點」,我只是茫然的看著他,他這才意識到些什麼,一瞬間,覺得他的眼神黯淡下來。

吃過早餐,天才有了些亮光,他問我需不需要上洗手間,我說不,他說那就直接去s市了,中間不休息了。我點點頭,算作回答。

車子行駛在高上,那是第一次離開這個地方,隨著車的漸漸駛離,覺得內心越來越平靜。內心平靜了,疲勞感就上來了,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等我醒來時,天早已經亮了。大約是到了s市,城市中很熱鬧,有c縣沒有的繁華與擁擠。處處都是車水馬龍,剛開始還覺得新鮮,時間一長,經過一條又一條馬路,都是一樣的情形,不免的有些生惡。

他好像對這里很熟悉,沒多久便熟門熟路的開到一家醫院前面,由于是節日,因此這個點人還不多,原本應該是熙熙攘攘的大廳,並無多少人。剛走進去,便有一個護士前來詢問,張君濤報上名字後,護士馬上露出更加甜美的微笑,「張先生,林教授已經到了,這邊請。」說完,就跟著她上了電梯。

她把我們帶到一個辦公室前,輕輕叩門,里面有人回應「請進。」打開門,是一間裝修的非常樸實的辦公室,干淨整潔。一位老者坐在辦公桌前,慈祥的看著我。

是的,慈祥。他給人一種踏實的感覺,也許是因為他的年紀,也許是因為他頭上的白,更也許那是人與人之間的一種信任感,總之,對他並無排斥。

「林教授你好,我是張君濤,今天非常感謝你百忙中給我這個時間。」張君濤用異常謙卑的聲音說話,這是認識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讓我覺得他也是個有求于人的凡人。

「張先生客氣了,我跟老汪當年可是一同當兵的戰友,你是他介紹的,又是你小女的事,我怎能不上心呢?」

他們對話時,正好站在我右邊,因此將的話一字不落的全听進去了,「小女」,我心中默念,隨手看了他一眼,他也許也覺得沒有跟我溝通過就這麼說有些不妥,總之,他的臉上掛著訕訕的笑。

「是叫曉曉吧。」林教授的講話打斷了我的思路,「嗯,是的,林教授你好,我是曉曉。」說完,看了他一眼,不語。

接著,林教授走到我的左邊,對著左耳大概說著些什麼,我茫然的看著他。他又來到右邊,「剛才說的什麼都听到了嗎?」

「可以听到,就是有些模糊。」我老實的回答。

他沒有說話,只是拿起電話說這些什麼。沒多久便有個護士進來,將我帶出去。「給她做一下左耳的拍片檢查,片子出來後拿過來。」護士點點頭,帶著我出去了,留下張君濤跟林教授。

做完檢查後,心里倒有些忐忑起來。出事至今也已經很久了,自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可是有一天,有個人忽然跑過來,告訴我,也許情況還有該死,不管怎樣,心中都會有期待的吧。

沒多久就拿到片子了,于是跟著護士來到林教授那邊。他拿起檢查單和片子,仔細對比,露出為難的神情。我忽然就感到一陣莫名的傷悲。

他看看我,又看看他,便知道結果不夠好,狀著膽子,我對他說,「教授,無論多壞的情況,我都能承受,您就告訴我吧。」

教授有些為難的看了看張君濤,他對著教授點點頭以示同意,于是,才看著我的眼楮,對著我一字一句的說,「曉曉,檢查結果出來了,情況不是很樂觀。」說完,停頓了一下。

此時心里緊張極了,手因為緊張而出汗,兩只手緊緊的握住。

林教授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說下去,「你的听力最好的情況就是恢復到之前的一半,隨著年齡的增加,以後有可能會越來越弱。」他的這些判斷,跟之前醫生判斷的並無二致。

「藥物治療一定不要放棄,平時自己也可以吃些食物,比方說木耳,花生,芝麻什麼的,這都是對恢復听力有幫助的食物。你年紀還小,遭遇這樣的事雖然很不辛,但不管怎樣,自己都要堅強面對。病者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自己都放棄自己了,無論藥物有多強,都沒用了。因此,良好的心態是最重要的,這次沒能幫上你,我心里也很難受,但你要相信,今後的科技是越來越好,也許,用不了多久,這樣的難關就會被攻克,到時,還可以繼續治療,是吧?」

「嗯」我堅定的點點頭。

林教授緊繃的臉這才放松下來,接著,他伸手,與我有力的握了握。那雙手寬厚溫暖,傳遞著濃濃的堅定。

刺耳的鈴聲打斷了這幅畫面,林教授收起手,拿起電話,我不禁拿眼撇了一下,桌上放著一副全家福。他接電話的口氣一下子柔軟起來,不似剛才的聲音。見狀,我跟張君濤都識趣的走了出去,離開時,同他微微點頭,以示告別。

張君濤大概也沒有料到治療的過程會這麼短暫。在車里,他見我不說話,有些自顧自的說起來,「難得來一次s市,這可是全國最大最商業的城市了,你看都這個時間點了,要麼去吃頓飯解解乏怎麼樣?」

或許是我听錯了,可分明他的語氣中帶有懇求,讓人不忍拒絕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再說出的早,早上吃的東西全都消化光了,不說還好,被他這麼一說,肚子當即有些餓了,于是干脆的應了一聲。

听我說好,他有些高興,便將車嫻熟的轉個頭,朝著一個方向駛去。車子停在一家很高檔的酒樓門前,還沒下車便有人過來開門。那是家裝修非常豪華氣派的飯店,大廳處處透露出不菲的裝修風格。服務員見到張君濤,恭敬的問候,隨後便帶我們到包房,很雅致的一個房間。張君濤點了很多菜,上菜的時候,咱們誰都沒有說話,安靜的有些不習慣。

席間,沒有刻意的說話,我們倆都是默默的吃飯,經過一上午的折騰,他顯然也餓了,就著吃了很多菜,即便這樣,最後還是剩下很多。買單的時候,我提出讓服務員給打包一下,他看了我兩眼,最終沒有說話,只是由著服務員打包。

也許是覺得沒趣,接下來他沒有問我去哪里游玩,倒是我問了問他a大的地址,他看上去有些高興,嘴里說了句「就帶你去」便將車駛出了酒樓。

沒多久,便來到a大,上面幾個燙金的大字在陽光的作用下感覺更加閃閃亮。看到很多父母帶著孩子趁著這個假期來到a大門口拍照,人多的緣故,好多人竟然還在門口排隊,就好像是一個景點而非大學。

「走吧。」我輕輕的說。

他一下子說話,直到我看了他一眼,才反應過來,「哎,好。」

鬧市區里,車很慢,可這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心情,看得出,他的心情比之前要開朗許多。坐在車里,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麼要我選擇考取a大呢?」

他沒有立即說話,只是笑了笑,「難道你是害怕自己的諾言不能兌現麼?」

「當然不是」我倔強的表示。

「哈哈,開玩笑罷了,不必當真。a大曾是我就讀的大學」說到這,他臉色一暗,接著繼續說到,「當年的自己太年輕,也太沖動了,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出了事,還不是一樣被學校開除。當年的那些稱兄道弟的朋友,在我出了事之後,一個一個竟全都當做陌生人。那時的自己,就暗自誓,一定要闖出一片天地來。」說到這,他不由得握緊了拳頭,臉上散出堅毅的神情。

接著,彼此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車開上了高,我小心翼翼的坐著,抓緊打包的餐盒,在車上沉沉睡去。听到他打開了車上的電台,是一個港台歌星在那邊低吟,「陰天,在不開燈的房間,當所有思緒都一點一點沉澱。」她哼唱的時候,我正慢慢睡去。

等到睡醒時,車已經到了家門口了。家,這個地方,還能稱之為家嗎?想到這,苦笑一聲。他在我旁邊安靜的坐著,不知道這樣子持續有多久了。我默默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關上車門的一霎那,對著里面的人輕輕說了聲「再見」,夕陽將影子拉的無限長,此刻,我能感受到,他一定就在車里,默默的注視著,為了不讓自己的背影看上去淒涼,特意挺了挺身子,作出驕傲的姿態。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再難的事,也只準自己難過一下下,然後告誡自己,要堅強。

回到家後,將菜放在通風的地方,雖然是十月份了,但天氣還沒有很涼快。高二的學業很緊張,也不敢放松警惕,c中都是些強人,稍有放松,就會被別人追趕上,為此,正在拼命的努力。

可是今天,卻沒有這樣的心思去做習題,哪怕再沒有期待,這個結果還是比較失望的。無意中翻開一本書,是昨天去學校圖書館借閱的,翻到自己看的那一頁,一句話映入眼簾,「不要為打翻的牛女乃而哭泣」。看了下面的注解,若有所思的沉思。

重要的是將來,嘴里無意識的念出這句話,忽然,像明白什麼似的,心里的鎖一下子打開了,感覺整個人都通透了。難道不是麼,這兩個多月生的事就像打翻的牛女乃,自己沉浸在這種悲痛中,別人走不進去,自己走不出來。讓憤怒與憂傷壓抑著,才會被自己的情緒所打敗。很久很久以來,竟然都沒有想過如何去面對,怎麼就變成了軟弱的人了,不,曉曉,不可以這樣,你要振作。

第一次,有了記日志的想法,于是迅找出一本筆記本,開始工整的記錄著心情。安靜下來以後,內心強大以後,覺自己有了面對的勇氣。庸人才會自擾,如果注定躲不開,那就拿出勇氣面對。最後的結尾,寫上這樣一句話,來給自己鼓勵。

我會好好的。

之後的好幾天,按時吃飯,按時吃藥,下午去外婆那里陪她聊天,並不一定要陪著她說話,只是,有熟悉的親人在,不會覺得孤單。

七天的長假很快就過去,雖然病情依舊,至少,內心不會為了這而有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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