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太虛劍意 第15章 大秦帝師

作者 ︰ 蓮子書

瑤光帶著滿月復的疑問被馬車帶到了咸陽宮,由車換步輦,由步輦至步行,最後內侍小心翼翼地給她指出了方向就不再往前。

瑤光緩步向前,在長廊的盡頭看見了一道頎長的身影。

玄衣曛袡、頭戴冕旒。

瑤光在離那人五步之外就停了下來,揖手為禮。

「陛下

嬴政盯著瑤光看了許久,長嘆一聲,笑著走了過去。

「瑤光先生一如往昔,朕卻老了

瑤光若有所悟,面上不動聲色,亦未作答。

嬴政凝視瑤光片刻,忽而沉聲道︰「朕曾說過,願與先生共有天下……如今先生回返,是否來踐此諾?」

帝王一諾,豈是虛言?

半壁江山、何等權勢,只需一語便可握在手中。

這樣的誘惑足以使任何人動搖,若有一分野心,便能化作星火燎原。

悄然靜候在旁的李斯都被這樣一句承諾驚得渾身冷汗涔涔。

瑤光想也不想地搖頭,平靜地回答︰「我意在天下安寧,非在天下

近乎相同的一幕從嬴政記憶深處浮現出來,與此刻的情形相重疊。

同樣的她,同樣的他,同樣的承諾,同樣的回答。

那一刻,眼前的人好似是當年轉身離開的人悄然回轉,跨過歲月的長河輕輕落在他身側。

分離二十余年帶來的隔閡剎那間變得模糊了,昔日的殘影和今日的影子重合在一起,依然那般年輕的先生使得嬴政也有了剎那回到往昔的錯覺——那時候自己還那麼年輕,躊躇滿志。方登帝位的少年激動地向自己的先生展示著自己的心情,揮舞著雙手說要將這天下分一半給先生……

正因他的先生別無所求,他才更想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

那是他昔日就想奉上卻沒有能力實現的遺憾,這個遺憾時隔二十年終于得以彌補。

嬴政微微一怔,很快就大笑起來,激動地走上前拉住了瑤光的手臂。

「果真是先生!先生竟回來了!朕要尊先生為‘帝師’,要世人皆知先生賢名!朕已平六國、一統天下,使天下書同文、車同軌——先生當日所願,朕一一實現!」

瑤光听到前面的話幾乎已經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回來、當日……種種措辭,無不在透露一個令瑤光驚詫的事實。

正因那個猜測過于荒謬,她才沒有在第一時間想起,而是在排除了種種可能後才浮起這樣的猜測。無論那個猜想有多麼不可能,在其他所有可能的猜測都不正確的情況下,即便是最荒謬的那一種也會成為答案。

倘若這一切不是串通起來的謊言也不是單純的形貌相似認錯人,那麼,「瑤光真人」或許真的就是自己,但並非此刻的自己。

這是一個時間的錯位。

昔晉有王質爛柯一說,乍看如傳說仙人長生,又何嘗不能看做對仙人以莫大神通凝定時間,故而山上山下有如斯差異。

傳說雖不可盡信,卻也未必毫無依據。

既有凝定時間,如何不能有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使人往來于時間之中?

「此刻的瑤光」並不認識「秦王嬴政」,「秦王嬴政」卻認識「此刻的瑤光」。

那是因為——兩人的初識,于瑤光而言還在「未來」,但對嬴政已經是「過去」!

正當瑤光為這樣的猜測而暗自慨嘆冥冥中那股玄妙的力量高深莫測之時,忽听道身前那位已居于世間至尊之位的男人幾句話擲地有聲。

「若無先生,便無朕之今日!這九州山河,唯有先生有資格與朕同賞——」

瑤光瞬間給驚得心底一顫,險些就表露在臉上了。

這幾句話……

前兩句還可說是久別重逢的狂喜之下過度表達的感激之情,最後那一句……听起來可就有些不對了。

君王的猜忌厭惡固然可怕,但君王榮寵過盛同樣可怕,在大唐遇到類似的事情時,她還可裝作天真無知逃走,將難題拋給師尊于睿,因她相信師尊定能處理妥當,然而如今她若是逃走,恐怕就得留下命了。

君臨天下的皇帝聲稱「若無先生,便無朕之今日」,即使這句話對「瑤光真人」的功勞過于夸大,也不會是隨口妄言,昔年的「瑤光真人」能得到這般推崇,又怎可能會奪路而逃?在這般戒備森嚴的禁宮之內,但凡她表現出一點可疑之處恐怕都會給自己敲響喪鐘。

千般思慮劃過心頭,瑤光竭力做出鎮定的模樣,思索著若眼前的人真是自己的徒弟自己會說什麼。當她這麼想的時候,首先冒出的念頭竟是自己根本沒有收徒的資格,這家伙不會是假冒的吧,她這麼一想,差點給自己不合時宜的疑問逗得笑出來。

霎那間一個念頭升起,瑤光心頭忽然間一片雪亮。

瑤光真的笑出了聲,端出面對門中那些普通弟子的神情——平靜淡漠中稍帶一點關切,既不可太過高傲,也不可太過隨和,過遠則疏,過親則狎。

「我並沒有教你什麼

嬴政並沒有因這句略有些無禮的話而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先生是否擔心朕早已忘記昔年所學方有此言?這些年來,朕忙于政務,確實不如昔年勤懇,但也並未忘記自己師承何人……這些年來,朕對道家多有優待,先生當知曉才是。道家掌門不願入朝,寧可避入深山……陰陽家又積極活動,朕才拜了陰陽家兩位為護國法師

「陰陽家……」

瑤光微微皺眉,回想陰陽家這一脈所學專精。

嬴政卻把瑤光的皺眉當做不滿的意思,即刻笑了笑,「倘若先生有所不滿,朕讓他們走

李斯听到這里,非但背上冷汗涔涔,手心都完全汗濕了。

以他如今的地位和素日養氣的工夫,天下間應當沒什麼事能讓他如此失態才是,但他眼見皇帝這般刻意地順著「瑤光真人」的心意行事仍是不得不驚駭萬分。

陰陽家花了多少工夫才博得陛下信賴,又花了多少精力才能有今日地位,入朝為官、建造蜃樓,一步一步皆付出無數心血。陰陽家有今日的地位,足見得陛下對陰陽家有多少重視,但是,陛下卻能輕易地說出這樣的話來。僅僅是因為「瑤光真人」一句略有些質詢意味的問話而已……

不能繼續听下去了。

李斯果斷地悄悄退遠。

他直覺若是繼續听下去,或許就真會有陛下不得不殺他的時候了——就如同當日陛下對項少龍百般逼迫,最後逼得項少龍不得不死遁。

瑤光輕輕搖頭。

「我只是對陰陽家有些陌生罷了

嬴政略一沉吟,嘆了一聲。

「是啊,先生熟悉墨家、儒家,對陰陽家確是極少提及……先生是否怪責朕討伐墨家?這些年來,念在項太傅份上,朕已盡量寬待墨家,但這一任的巨子實在太不識相,朕不得不動手,未曾料到……先生竟會出現在墨家

項太傅?

瑤光記下這個稱呼,不由得想到這個「項」和「項少羽」的「項」是否同一個含義。

她略加思索後搖頭回答︰「天下一統是大勢所趨,想要天下安寧,必不能有兩位君王。無論統一的過程多麼殘酷,這些鮮血都非流不可。使一位明君登基而號令天下,要比‘天下人治天下’更可能帶來太平盛世,人不能同時走向兩個方向,又怎麼能同時听從兩種命令?墨家所願太過理想,均財物便能平人心嗎?不作不餐確能磨礪心志,但若是人人都在田地里,誰來規劃天下?明君使人盡其才,善思者求知,善辯者求真,善戰者從戎,凡此種種,怎可將人一概而論?墨家之長在機關思辯,不在治世,他們能治理好的……最多也就是只有墨家弟子的機關城罷了

嬴政原先壓抑在眉間的些許陰郁隨著這些話逐漸煙消雲散,到了最後,他朗聲大笑。

「先生始終是先生。先生且看看,朕的劍術還剩下幾分?」

嬴政信手拔出佩劍天問,揮劍起舞。

瑤光適時退開,越看越驚訝。

即使已有猜測,但是,親眼見到嬴政使出純陽宮劍宗所傳三才劍法時她仍是忍不住感到驚訝。

同樣一套劍法,不同的人運用起來會有不同的效果,有人使來招招無錯卻異常死板,空有其形不得其神,有人用來常有隨心之變,然而神髓不改,深得其中三味。這一套三才劍法在劍宗幾乎人人都要學習,但真正能用好的也不過那麼十來人,因為這套劍法中暗合著道意,若是修道不夠,終究流于下乘,劍法威力或在,神髓卻不在。

嬴政使出的這套劍法便是形有九分而神僅兩分——相較于創造這套劍法的呂純陽寄托在劍中的逍遙道意,嬴政表現出更多的是一種氣吞山河的霸氣。

瑤光看著看著視線就逐漸從嬴政身上移到了他手中的劍上。

從嬴政拔出劍開始,她就生出了一種相當微妙的感應,就好似這柄劍和自己氣機相連。

瑤光凝神細看後更是忍不住睜大了眼楮。

倘若她沒有眼花,劍脊那些繁復的紋路里偶爾反光的圖形是——是她的名字!

這是她鑄的劍——!

嬴政將一套三才劍法使完,稍稍平復氣息後走到瑤光身邊,笑著遞出了長劍。

「先生還記得嗎?這是先生昔年鑄的劍,朕滅楚後,將它帶了回來

瑤光接過長劍。

劍一入手,那種氣機相連的感覺就更加明顯了。

這柄劍對她有著天然的依戀,就像子女之于父母,非但如此,她還感覺到一股隱藏的更深卻能深深吸引著她的東西。

「天問……」

天問,向天而問。

問什麼?

為何而問?

天……問……

瑤光依稀看到一個人在雲霧繚繞的山間持續攀登卻始終走不到山頂,一遍又一遍地繞著山路盤旋,在雲霧中穿行……她閉了閉眼楮,心中原本朦朦朧朧的東西仿佛清晰了一些,自從玉清斷後就有的念頭前所未有的濃烈起來,她幾乎沒有多加思考,順從內心那股呼喊月兌口而出。

「我要鑄劍

劍修豈可無劍?

歷經生離死別、滄桑變幻,瑤光的心境和往日大不相同,孕育多年的道心終于初見模樣,如今便是玉清未斷恐怕也不再適合她了。

瑤光知道師尊以玉清相贈的深意,然而,如今她需要一柄與自己更加契合的劍,縱然今後修道路上多坎坷,她也會一力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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