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前輩……請節哀。♀」
聞人羽面色復雜地看著葉璣羅毫無反應的背影,不論東方獨幽為人究竟如何,他們的感情絕非作假,想說些什麼,突然見身側夏夷則給了個眼色。
聞人羽余光瞥見剛才羲皇分神出來時就極力隱藏氣息蟄伏在側的礪罌開始蠢蠢欲動,目標卻是東方獨幽身化灰燼之後空中殘留的那正在破滅的羲皇殘余分神。
要知道,這分神僅僅是一點點,那也是這七大界之中,萬神之神的分神,只要吞噬一點,就會與羲皇本尊產生莫名聯系,從而氣運相連……對礪罌而言這可是天大的機緣。
「殺礪罌!等他踫到殘神,魔氣暴漲,這里所有人同死!」
未待他有所行動,在場其余人也不是糊涂的,便見唐鴆心一反往日步步謹慎的戰斗方式,重弩假設,天絕地滅層層籠罩之下,暴風驟雨的攻擊便落在礪罌身上。
礪罌如今吞噬了楚碧痕的仙身,已經是半實體的狀態,被唐鴆心這麼一輪攻擊下來,不禁惱怒,冷笑不已︰「哈哈哈哈呵呵呵……你們有何能為阻我礪罌?」
此時整個流月城失去了結界護持與矩木之源,開始慢慢從外圍凍結,不出一刻整個流月城就會封凍為冰雪境界,甚至于在剛才那交戰過後,這封凍持續不久就會崩解成冰塵……
矩木要毀了,礪罌若是成功吞噬分神,就足以月兌離矩木實力大漲,沈夜以詛咒弒神,恐怕此時正遭受反噬,未必能制礪罌……
唐鴆心眼底帶著一些瘋狂……在眼前了,只有這麼一次機會,礪罌一死,她就能回家!一切就結束!
「現在這情況,不用我廢話,你該知道如何判斷吧。」
沈夜平生憎恨者有三,前代大祭司,設下困鎖流月城結界的伏羲,以及礪罌……上面那位羲皇承受業力詛咒,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而主人已力竭,劍鋒該指向誰……
初七心里有個聲音告訴他,該怎麼去做。
「你並不欠我人情。」淡淡一聲,提劍走過唐鴆心身側,初七閉上眼,再睜眼時神色已然有所不同,開口喚道︰「無異。
剛剛那憑空刺破魔魂的……是什麼招數?!
礪罌只驚疑了片刻,一股凶狠之意便沖上心頭,如今他吞噬殘神,力量雖然大漲但未見穩定,絕不允許有威脅自己的存在,此女亦是氣數將盡,不妨殺之以絕後患。
殺念一起,黑霧化作利刃,雷霆一斬似要將葉璣羅撕碎,驟然見卻見眼前紅芒一閃,隨之而來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伴隨灼熱炎光直接將他掀了出去——
「敢傷她?你,算是什麼東西。」
沉怒的聲音一入耳,就仿佛如同雪中藏火,極端與冷靜相互雜糅的復雜感覺。
隨後葉璣羅身前,暗紋廣袖,長發披拂,背影白袂飄然若謫仙人,而當他冷冷抬眸,誰都能從他那雙不似人類的暗紅雙眸中判斷出……這是一個魔。
雲天青本也準備好了去斗一斗礪罌,沒想到師兄快上一步,就知道沒自己什麼事兒了,揮著手愉快地打了個招呼。
「師兄,霸氣啊~」
狠狠瞪了雲天青一眼,玄霄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葉璣羅,擰眉寒聲道︰「吾不管此地發生何事,下魔,你有死的覺悟了嗎?」
他說話時,每一個字就仿佛無數座大山,重重壓在心頭,仿佛下一刻,就會被碎尸萬段。
如此殺伐之輩,魔域之中怎會未曾听說過?!
這身影礪罌隱約有些印象,但被此人煞氣一沖,腦中早已是一片空白,心下一狠,打開矩木上瓖嵌之魔鏡的魔域通路……魔域之中生殺隨意,但此魔之煞氣,必定會引起各路魔君注意,等同昭示諸魔圍攻,他未必敢闖!
詭魔對凡人危害極大,但對同為魔族者,卻是無從蠱惑,礪罌頓感棘手,眼下唯有極力月兌身消化這殘神之力才是最好方式。
「此事為誤會,與閣下並無恩怨,閣下同族相殘,可有問過諸路魔君意見?」
「同族?」冷然嘲笑一聲,全然一副不打算廢話的架勢,長劍一揮而下,便如十萬大山轟然壓下,一聲鏗然巨響,矩木魔鏡中突然伸出一只虛無魔爪,盡管為礪罌抗下這一擊,但魔爪也出現不支之聲。
為剛才那湮滅神魂的一擊驚恐不已,礪罌忙對魔鏡中躬身道︰「大人!屬下知錯!屬下知錯!」
「此事本無關你事,礪罌由我處置,就此作罷如何。」
那位大人……竟然和此人是協商一般的口氣?!
玄霄冷笑一聲︰「面子做與吾,否則吾殺上魔域,也要將此魔碎尸萬段。」
魔鏡里的聲音沉默許久,無奈嘆道︰「礪罌也算我之麾下,不能饒?」
「冒犯吾女,合該當死。」
魔鏡中的聲音再也沒有出現,鏡子上慢慢出現一些碎裂的痕跡,卻是無聲的默認。
魔域,關閉了。
礪罌駭然之色還未散盡,焚盡魔魂的劫火就已經貫穿而過,痛恨絕望地看著那人隨手施為終于想起來……
那一年,昆墟瓊華,是他之魔氣將此人引上魔途,沒想到滄海桑田世事變幻,卻是回報在自己身上。
「多年籌謀……這天道……宿命……怎能……甘……心……」
……
三日後,長安柳月夜,城樓之上,樂無異帶著酒爬上城樓頂,滿是不高興。
「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三個人賞月居然不叫我?」
聞人一挑眉道︰「是你自告奮勇要拿酒怎能怪我們?謝衣前輩醒了?」
「師父很好,活動完全沒有障礙。」眉宇間帶著一絲興奮,樂無異又道︰「師父說了,如今心願已了,以後準許我和他一起游歷天下。」
「小葉子是不是要做天下第一的大偃師了呀?」
樂無異撓撓頭道︰「我還跟師父有的學呢,對了,聞人你師父以後怎麼辦?」
聞人臉上笑意漸散,凝眉道︰「我也不知道,我和師兄尋過名醫,紛紛束手無策,那個瞳不能死,他死了師父體內的蠱蟲一定會爆血而出。我想,我或許以後就會去五湖四海地尋找名醫,總有一個能救我師父……和初七。」
「初七……」樂無異頓了頓,道︰「我相信他仍然保留著一點師父的善念,盡管他忠誠的是沈夜,何況沈夜如今……」
說到沈夜如今情況,大家都沉默了。
不是說仇恨這般容易消弭,實在是對一個如今記憶倒退且縮水成正太的boss難以動什麼脾氣。
樂無異打了個哈哈︰「到如今這個地步也算他報應了,這一頁就揭過去吧。夷則呢,以後有什麼計劃?難道你真的要去當皇帝然後過著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生活?」
阿阮一臉茫然道︰「什麼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呃……」
沉默半晌,夏夷則用說冷笑話的口氣來了一句︰「我會去接任皇位,但父皇還能生。」
阿阮︰「你們說什麼我都听不懂_(:3∠)_」
「無需明白,給我十年爭個天下太平,再與你們縱馬江河。」
「這就太好了!那仙女妹妹有什麼想法呢?朝堂那麼亂還不如和師父一起游覽天下。」
「我……」阿阮閉上眼道︰「我沒有什麼想法,只不過有點擔心大葉子,我們都沒有事,但大葉子喜歡的人死了呀。」
四人皆沉默。
「是啊,我們的事情都結束了,葉璣羅的故事,或者說是新的故事,還在繼續嗎?」
……
皚皚太華道,飄零的雪,落在枯木上,落在如雪的發絲上……
「無法醫治是什麼意思?!」冷然聲中,滔天怒意,卷起飛雪無數……
深藍衣衫的道者,平靜眼底,微露哀色︰「心疾如何醫?恐怕這心劍之道,也是少不了這一道難關。」
「吾寧願她不修什麼心劍,也不需她目盲一世!」
「問天無用,問心才是……」清和的聲音悠遠得一如這太華的雪。
「胡鬧……」再烈的怒氣,也終究化作一聲嘆息,遙遙望著那金色衣衫卻仿佛失了顏色的女子。
她的雙眸如同籠罩了灰色的紗,凝望著不知名的……歸處。
听說,執念太深的人,看著自己的影子,觀想著過去,醒來時,就已經是百年韶華,一夕白首。
霜雪落了滿頭,如今又是誰與我白首?
作者有話要說︰傷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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