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心佩,下班了,不用這麼認真,我們老總不打算多發獎金給你!」龍海山路過財務室的時候,吆喝了一嗓子。
「嗯,就快好了,等我五分鐘,把報表做出來就走。」方心佩笑了,「剛拿了年終獎,好歹要表現一下。」
「老施又不在,你表現給誰看?」龍海山笑著在她辦公室里的沙發前坐下,自己拿了一次性水杯,倒了一杯開水。
「給你看啊,你也是老板之一嘛!」方心佩好心情地笑著。一月份的月報已經提前做好,如果能趕在年前報完稅,這個年就能過得全無一點負擔了。
龍海山失笑︰「放心,在我手里,你哪怕每天不出勤,到年終也給你全勤。惚」
「假公濟私!」方心佩笑罵,手里卻沒有停。
「胳膊往里拐,那是一定的。」龍海山不以為然地說,「下次報表讓下面的人做就行了,有財務軟件,你不用親自做。」
「這是給銀行的報表。」方心佩微笑,「銀行按季索要報表,我提前做好,免得過了年就來催。溫」
「你真是敬業。」龍海山感慨。
「拿一份工資,當然要做一份活兒了。」
「你的工資,是自己做出來的,不是老施給的。」龍海山湊了過來,「這次的稅金,又省下了多少?」
「研發費用加計扣除這一塊,就能省下二十三萬。」
「真能省錢啊!」龍海山長嘆,「我辛辛苦苦跑幾張單子,也不過能賺二十萬。」
「那不同,我這個是一年省下來的稅費。你跑的單子,只要花幾天。」方心佩失笑。
「開源節流,同樣重要。」
「首先要開源,其次才是節流。」方心佩搖頭,「如果銷售上不去,費用方面再壓縮,企業也不可能有長足的發展。」
「不用謙虛,你的工作,我和老施心里都有數。」
方心佩微笑︰「這是我的份內事。好了,明天我把報表送給銀行就行了,今年你回老家過年嗎?」
「大年夜回去。」
「小心路上堵車。」方心佩關切地提醒。
「大年夜下午,路上早就沒車了。該回去的,也不會磨到大年夜。」龍海山很有經驗,絲毫不以為意。
「那就好。」方心佩點頭。
有順風車可搭,路上的時間就節省了至少一半。
所以,方怡一再交代龍海山不許再買菜。
她很喜歡龍海山,認了干兒子,還希望成為女婿。
只是方心佩一直沒有松口,方怡知道,女兒的心,在程敬軒的身上。
明知道希望渺茫,可是方心佩仍然觀望,她也不忍再逼。
有龍海山在,方怡的笑容,就幾乎不會消失。
僅就這一點而言,方心佩對龍海山很感激。
看著母親笑意盈盈地听龍海山胡侃,經常忍俊不禁,她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如果日子可以這樣一直過下去,那該多好。
龍海山吃完飯就被朋友叫出去泡吧,他盛情邀請方心佩一起去,但是遭到拒絕。
「其實,你陪他去散散心也好。」方怡看著龍海山的背影嘆息。
女兒至今無法敞開心扉,她也很矛盾。
一方面,當然希望和兩個外孫在一起組建家庭,但是程敬軒的家庭背景,注定這個夢想無法抵達。
另一方面,她希望女兒能夠得到幸福。
龍海山,是她最滿意的對象。
「我不喜歡那些場合。」方心佩笑著解釋,「如果他去圖書館的話,我可以奉陪。」
「你現在早就畢業,用不著再去圖書館里用功!」方怡笑罵。
圖書館里,兩個人連聊天都不能,還怎麼溝通感情?
「活到老學到老嘛!」方心佩笑著說,「我現在覺得知識的海洋太浩瀚,根本來不及學。」
「你該好好享受生活了。」方怡心疼地看著她的臉,「最近公司很忙?」
「有一點,不過手里的活兒快趕完了。我想過個放心年,所以盡量把事情在年前做完。」方心佩點頭。
「嗯。」方怡欣然地點頭,「你們公司的老總對你好,也要投桃報李。」
「媽媽,你又沒見過我們老板!」方心佩失笑。
「看到海山就知道了,他不也是你們的老板嗎?」
方心佩點頭︰「也對。」
母親看龍海山,是越看越喜歡。
「你看一會兒電視放松放松,我和李阿姨去廣場。」方怡收拾了碗筷,交代了一聲,「不用忙著洗碗,我回來也能洗。」
「嗯,知道了。」方心佩失笑,「我一邊看電視一邊洗碗,兩不誤啦。」
方怡無奈地笑。
女兒只要在家,洗碗抹桌的活兒,她總是包掉了。
方心佩打開電視,目送母親出門,才笑著轉進廚房,回頭看向電視屏幕的時候,背脊忽然僵硬了。
「曠世總裁程敬軒先生的結婚典禮,于晚上六點開始,與會來賓給予了真誠的祝福。場面浩大,婚車……」
女主播其後又說了些什麼,方心佩一個字都沒有听見。
「啪!」手里的碗,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但是方心佩覺得,還遠不如自己的心摔得碎。
明明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可是真正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還是無法承受。
他結婚了。
走上紅地毯。
送上花束。
迎接新娘。
兩人相擁。
新娘不是她。
方心佩的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下,紛紛如急雨。
怎麼也止不住。
幸好方怡不在家。
她捂著嘴,輕輕抽咽。
朦朧的淚眼里,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瓷碗碎片,她咬了咬牙,蹲下來撿進了垃圾桶。
恨不能用瓷片把手腕割兩條,用**上的痛苦,減輕她心里的痛。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哪怕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設,真的遇到了情況,她還是無法承受。
那個穿著潔白婚紗的新娘,噙著淺淺的微笑,那是一種幸福。
方心佩沒有去拿遙控器,事實俱在,不是關掉電視,就可以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的。
心里的一根弦,拉得太緊,終于繃斷。
她苦苦守候,就是存著萬分之一的奢望。
滄海桑田,她覺得呼吸疼痛,喘不過氣,幾乎要窒息而死。
她終于嗚咽出聲,卻壓抑著聲音。她把碗淨淨,收入碗櫃。
走回客廳的時候,新聞已經播完,黃金檔連續劇開場。
方心佩關掉電視機,走回房間。
失魂落魄地倒在床-上,翻身用被子蒙住了頭。
淚水肆虐,染濕了枕巾。
可是她心里的痛苦,卻沒有減輕哪怕一點點。
手機的音樂,不斷地重播著,方心佩卻不想接听。
她只想自己躲到南極,不用再理塵世的人和事。
其實,她一直在充滿恐懼地等候著這一天。
但是真正到來的時候,她才發現,等待的時間越久,她的痛苦越深。
手機的音樂很頑固,不折不撓。
方心佩模過手機,是程敬軒的名字。
她恨恨地拿起手機,恨不能朝著房門砸過去。
可是,終于還是嘆了口氣。
手機砸壞了還要買新的,費錢費時,智者不取。
原來她還有理智,看來不是病得無藥可救。
方心佩自嘲地想著,把手機收起,然後關機。
這一刻,她不想接受他的解釋。
或者憐憫。
如果她已經喪失了自尊,請讓她獨自舌忝食傷口。
「叮咚……」
門鈴聲響起。
方心佩急忙坐起來,用餐巾紙把淚擦干,然後去客廳把悲情劇打開。
大門開處,並不是沒有帶鑰匙的方怡,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