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心佩走的時候，沒有驚動任何人。正如她悄悄地來，也悄悄地走。
程敬軒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已經站在南津的機場。
「怎麼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程敬軒質問。
他的口氣，怎麼像個怨夫啊！
方心佩好笑地想，可是笑出來的味道卻是苦澀的惚。
「我早上走的時候，不是說過了嗎？」她輕嘆。
「可是至少你還應該來一趟！」程敬軒抱怨，「欺負我現在是傷員！」
「既然注定要分離，又何必長相守？」方心佩低低咕噥了一句歌詞，卻只是說出來，並非唱出來的溫。
可惜程敬軒總裁大人從來不听流行歌曲，尤其是這類纏綿到極致的歌曲。
所以，他以為這句話是方心佩的原創，立刻就想到，她終究還是有怨言的。
方心佩沒有他想像中那麼怨忿，她只是在候機室里听到這樣的一句歌詞，因而有感而發。
「這幾天，謝謝你，佩佩。」程敬軒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自己也覺得十分別扭。
他和她之間說出這個「謝」字，似乎有點生分了。
「不用客氣。」電話那頭的回答，遲疑了一下。
顯然，方心佩也沒有想到他會說得這樣客氣。
心里忽然就沉了一下，看著玻璃窗外的藍天白雲，竟覺得滿心都是蒼茫。
理智上知道離開是最好的結局，但是感情上，她還會留戀。
「佩佩，過幾天我就去深圳看你。」程敬軒低低地說。
「你好好養身體。」方心佩呆呆地瞪著玻璃窗，困難地咽下一口唾沫，「我在深圳很好，昊羽和語柔……」
「放心，我會保護好他們的。」程敬軒承諾，又補充了一句，「哪怕失去生命，也不會讓別人傷害他們。我知道，他們是你最珍愛的寶貝。」
方心佩愣了愣︰「我不是這個意思。」
程敬軒的聲音帶上了笑意︰「那是什麼意思？」
「我希望你們都平平安安，誰也不要出事。」方心佩低低地嘆息。
這句話，讓程大總裁的心里平衡了。
「好，等我出院就來看你。」他再提舊話，「一路順風。」
「謝謝。」方心佩也客氣地說了這兩個字。
收起手機的時候，忽然覺得，他們其實一直都離得不算太近。
深圳的天空，有點灰。
所以，方心佩的心情也有點灰。
走進公司的時候，正踫到龍海山往外走。看到她，及時剎了走︰「怎麼了？他的情況不太好？」
「啊？不，他很好，正在康復之中，沒有什麼問題。」方心佩回過神來，送上一個笑容。
「你像是有心事。」龍海山皺眉。
「沒有……啊，對了，我回來得匆忙，忘了給母親帶南津的特產。」方心佩懊惱。
「去超市里看看，天南地北的貨都有。」
方心佩搖頭︰「真正的特產，超市里買不到。再說，我媽媽比我還會逛超市，要是被識破了，反倒此地無銀三百兩。」
龍海山陪她走回財務室，方心佩奇怪地問︰「你不是要出去嗎？」
「明天再出去也行，方昊羽沒事吧？」
「還好，只是受了一點驚嚇，有點皮外的擦傷。」方心佩笑著說，「謝謝你的關心。」
「那小子雖然性格不怎麼討喜，但長得好，總讓人忍不住喜歡。」龍海山不好意思地說，「最近我去了一趟珠海，什麼時候有時間，帶你和干媽一起去度個周末吧？」
方心佩驀然心動︰「珠海被稱為幸福之城，應該是休閑游的好去處吧？」
帶方怡去是個好主意，可是和龍海山一起去，卻覺得不太妥當。
「別想得太多，我沒有別的意思。」龍海山看到她為難的臉色，忍不住笑了，「干兒子帶干媽去玩，這也是表達孝心的一種嘛！」
方心佩失笑︰「我只是覺得你經常出差，抽不出時間。」
「不會，事先安排好，一個周末的時間總是有的。」龍海山看了看她的臉色，「這次你回南津，臉色不太好，累了吧？回去休息吧，今天是星期天。」
「明天資料都要交到銀行去，我打電話讓他們做好了放在辦公桌上，現在看看還缺什麼，免得明天手忙腳亂。」方心佩搖頭，「今天你怎麼會在公司？」
「項目已經研發成功了，那小子本來想等你回來再回英國的，被幾通電話催回去了。他讓我轉告，下次他來深圳，要你好好請兩頓飯。」
「請他吃排擋。」方心佩笑嘻嘻地說，「讓貴公子嘗嘗我們深圳的特色小吃，幾頓都行！」
龍海山哈哈大笑︰「你還真會省錢！」
「他的嘴太刁了，上次吃牛排的時候，部位標得不是地方，他立刻把人家經理給找了過來。」方心佩好笑地說，「我們平常吃牛排，就看著菜單上寫什麼就認什麼了。」
「那是，從小吃習慣了的。」龍海山點頭，「研發項目的費用清單已經出來了，我明天交給你。不知道要被剔出來多少，百分之一百五十的加計扣除，還是劃算的。」
「這樣算下來，我們今年的所得稅也不用交多少，技術研發這塊投入很大。」談到公事，方心佩的情緒也正常了下來。
「老施跟我說過不止一次了，你當這個財務經理，至少幫我們省下了幾十萬的稅金和費用。年底的時候，看看老施給你包個多少的紅包。」
「這是我的份內事，稅務籌劃也是財務管理的一部分。」方心佩搖頭，「不用額外紅包，你和施總對我一直都很關照。」
「一碼歸一碼。」龍海山坐在一旁，看方心佩整理資料，「你是我干妹妹，該有的權利我當然要幫你爭取，胳膊怎麼著也不能往外拐啊！」
方心佩失笑︰「謝謝你。」
「咱們這樣的關系，還用得著說謝嗎？既然你要做事，我就出去辦點事情。一會兒別走，我過來接你一起回去。」
說著，也不等方心佩醞釀拒絕的話，直接就推門走了。
方心佩愕然相向，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龍海山和她們住同一幢大廈，有好也有不好。方怡知道女兒回來，特意去菜場買了海鮮。
看到龍海山和方心佩一起回來，她就更高興了︰「快洗洗手，還有一個湯，很快就能開飯了。」
「干媽，我來幫你盛飯。」龍海山自告奮勇。
他曾經說過要補貼一點飯錢，但方怡說什麼也不肯收。
所以，他只能用行動來抵一點飯錢了。
習慣了家的氛圍，叫他再去外面東一頓西一頓，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淒惶。
盡管方心佩和他的關系，還是停留在原點。
可是對方怡，他是從心底里覺得親切。
方心佩看著龍海山把方怡逗得哈哈大笑，心里也覺得一點點放松。
他是母親的干兒子，就是自己的干哥哥。
這樣的關系，其實也沒有什麼。
放開心懷，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來看方怡和龍海山的關系，其實真的很和諧。
去珠海度個周末，也許真的是個不錯的主意。
她決定去百度搜一下攻略，帶母親出去散散心。
銀行卡里的薪水幾乎原封不動，她平常沒有什麼花錢的地方，方怡又堅持不肯用她的錢。
兩個孩子留在程家，方心佩覺得自己還真沒有什麼需要用錢的。
「佩佩，怎麼出了一趟差，你變瘦了？」方怡心疼地看著女兒，「回來了好好補補。」
龍海山笑著說︰「干媽，現在女孩子都流行減肥。我看啊，心佩就是被補胖了，所以借著出差的機會逃出去減掉一點脂肪。」
方怡笑罵︰「佩佩用不著減肥，她從來就沒有胖過！」
有龍海山在，家里的笑聲，就不會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