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軒給方心佩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在炖鴿子湯，開了文火，她轉頭看向窗外。白雲如鱗，夕陽如血。一群白鴿從前面的屋頂上飛起來，在天幕里裝點成動感畫。
這時候，手機的音樂響起來。
「耀梓帶著孩子們來了。」程敬軒的聲音，還沒有恢復到平時的中氣。
「好，我馬上過來。」方心佩急忙回答。
鴿子湯已經差不多了，正好盛進保溫桶惚。
剛走進病房，方語柔就已經撲了過來︰「媽媽，我想死你了。嗚嗚嗚，好可怕，爸爸渾身都是血。」
方心佩心疼地用手指替她拭了淚︰「我知道，語柔別怕。」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方昊羽走過來，一手牽住妹妹，一手牽住媽媽溫。
程耀梓笑罵︰「這小子的話，還真有幾分道理。」
方語柔抽抽噎噎︰「媽媽，你留下來，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我不想離開你啦！」
「乖，媽媽在深圳還要上班呢！」
「媽媽，爸爸有很多很多錢，叔叔的媽媽也從來不上班，天天在家里玩兒。」方語柔仰起臉，天真地說。
程耀梓滿臉尷尬，低頭不語。
「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你們現在還沒有成年，所以爸爸媽媽有義務撫養你們。等你們成年以後，也不能依靠別人。」方心佩柔聲說，模了模方語柔的頭。
方昊羽仰起小臉︰「父母有撫養子女的責任，子女也有贍養父母的責任，對嗎？」
方心佩點頭︰「對。」
「那麼，讓我來撫養你吧！」方昊羽挺起小胸膛。
「這小子說的話，也太不靠譜兒了吧？」程耀梓看不得佷子的驕傲樣，忍不住打擊。
「哥哥學的是五線譜，我學的是簡譜，可是什麼是靠譜啊？」方語柔滿臉迷惑地問。
她最近開始學古箏，而方昊羽則學鋼琴。
所以，簡譜和五線譜都認識。
方心佩感慨，還是送回程家好。
至少，可以提供兩個孩子最優越的學習環境。
方昊羽指著程耀梓，對方語柔說︰「看到了嗎？叔叔就是不靠譜。」
方心佩忍俊不禁，程耀梓則把嘴里的剛喝的茶，一下子噴了出來，噴到方昊羽的額頭上。
程敬軒失笑︰「昊羽這話，說得太對了。」
方語柔立刻指責︰「叔叔，你這麼大的人了，一點都不懂禮貌。」
程耀梓擦了擦嘴，瞪向方語柔︰「丫頭，你就知道幫你哥哥。」
「那當然，我們是差不多同時降生到這個世界的。我不幫哥哥，難道幫你嗎？」方語柔噘著嘴，表露自己的不滿。
「我是你親叔叔！」程耀梓嚴正聲明。
「算了吧，你和爸爸不是一個媽媽生的。」方語柔不屑地撇了撇小嘴巴。
程耀梓哭笑不得︰「我和你爸是一個爸生的。」
「可我和哥哥是同一個爸爸，同一個媽媽生的！」方語柔驕傲地仰起小下巴，大眼楮撲閃了兩下。
「好吧，你幫親不幫理。」程耀梓悻悻，「下次別想我帶你們來醫院。」
「沒關系，我們自己會來的。不認識路，直接打車就行了。」方昊羽從來就不是個受威脅的主。
程耀梓立刻沒有了火氣。
「昊羽，你害怕嗎？」方心佩蹲，把方昊羽拉到自己身前。
「有一點，但是我會保護妹妹的。」方昊羽靜靜地說，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表現值得嘉獎。
方心佩點頭︰「媽媽知道，你是個有責任感的男孩子，媽媽為你驕傲，妹妹也會更加敬愛你。別擔心，這只是一次意外。」
「我不覺得是。」方昊羽卻毫不留情地反駁了方心佩的話。
「為什麼？」
「一般的大貨車，根本不可能從那里面走。」方昊羽的理由，很充分。
方心佩啞然︰「你看到當時的情況了？」
「嗯，注意到了。我還記下了車牌號，不過爺爺說那輛車是套牌的，沒有用。」方昊羽點頭。
程耀梓在一旁听得嘆為觀止。
這是什麼小孩啊？
那樣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想到去記車牌號！
換個小朋友，只知道哇哇大哭。
他無比佩服父親的看人眼光，選擇方昊羽繼承家業，太理所當然了。
只是這樣一來，母親怕是要失望了。
想到李芝芝抹不完的眼淚，程耀梓就覺得頭疼如裂。
說句老實話，他根本不想繼承家業。在他看來，守業哪里有創業來得刺激！
再說，李芝芝總是杞人憂天。
程敬軒是那種不顧手足之情的人嗎？
雖然表面上很冷淡，但骨子里，他其實還是很顧親情的。
要不然，他盡可以另起爐灶，然後與程氏打擂台。
更重要的是，他自己有手有腳，難道就無力負擔自己的生活嗎？
「叔叔，你需要道歉。」方語柔走到程耀梓面前，很嚴肅地說。
程耀梓拿過面紙︰「對不起，昊羽，叔叔不是故意的，是你說的話太過份了。」
「靠譜不是叔叔說出來的嗎？」方語柔雖然不知道靠譜的意思，但是從幾個大人的反應里，也看得出來，這個詞絕對不是個好詞，所以立刻替哥哥反擊了。
「狼狽為奸啊！」程耀梓撫額長嘆，「心佩，你心地這麼善良，怎麼會有這麼一對魔鬼魔女啊？」
程敬軒白了他一眼︰「潛台詞是我的基因遺傳？」
「算了吧，你不要替自己臉上貼金了。方昊羽這樣的基因，你傳不了。」程耀梓不屑地哼哼。
三大兩小在病房里說得很開心，方心佩滿足地看著兩個孩子，不時地削個隻果，或者剝顆葡萄。
「心佩就是典型的賢妻良母，我沾光了。」程耀梓拈過第二十顆葡萄，覺得吃了人家的嘴軟，所以立刻奉承。
方心佩只是抿唇一笑，沒有說話。
「那當然，誰娶到我媽媽，都是前世的福氣。」方語柔立刻接口。
程敬軒臉色一僵，無奈地看了女兒一眼。
時至今日，兩個孩子似乎都沒有撮合父母的意思。
程耀梓看了哥哥一眼，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程敬軒的一肚子火發不出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語柔，媽媽不是應該嫁給爸爸嗎？」程耀梓樂不可支地逗佷眼楮當然是瞟向程敬軒的。
某人的臉，又可以下雷陣雨了。
「誰規定的？爸爸要娶別人，媽媽干嘛非要嫁給他？」方語柔很誠實地反問。
「耀梓，你閑著沒事干了？這兩天我不去公司，至少你要去坐鎮吧！」程敬軒忍無可忍地開始趕人。
雖然他把孩子帶過來是好事，可是這廝的嘴也太缺德了些。
明知道他們現在竭力回避著什麼，他還要故意搗亂。
「總裁大人都可以蹺班，我是副手，當然要緊跟你的步伐。」程耀梓壓根兒沒有當自己是燈泡。
「你也去撞一撞，我給你批半年假！」程敬軒冷哼。
「不用這麼小心眼吧？自己受了傷，還看不得別人好！」程耀梓不滿地嘀咕，「好吧，昊羽、語柔，跟我回去吧！」
「為什麼？我們要留在這里。」方語柔強烈反對。
「因為你的古箏課就要開始了。」程耀梓把手表伸出來給她看。
「那……我能不能請假？」方語柔可憐兮兮地問。
「還要回去吃晚飯，爺爺會等你們的。」程耀梓繼續說。
「媽媽……」方語柔求救。
方心佩雖然不想與孩子們分開，但還是理智地搖了搖頭︰「語柔乖，上課可不能隨便請假。」
「叔叔連假都不請，就跑來了！」方語柔立刻把矛頭對準了程耀梓。
方心佩忍笑︰「那是因為叔叔不太乖，你們可不能跟他學。」
程耀梓很郁悶︰「我在你們一家人眼里，就成了反面教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