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佩，累的話就先去睡吧！」方心佩回過神來，眼前，是方怡憐憫的臉。
「好。」方心佩站起來的時候，微微晃了一晃。可是她握住了沙發的背，還是站穩了。
甚至還回頭對方怡笑了一下︰「媽媽，你也別看得太晚了，這些電視劇網絡上都可以下載的。」
回到房間，才敢讓忍得無比辛苦的淚，肆無忌憚地落下來。
他讓她回南津，難道就是為了讓她知道他的婚訊嗎惚？
她近乎幽怨地想著，恨恨地拽緊了床單。
「佩佩，要不要開空調？」方怡在門外問。
「我不用開，媽媽開吧！」淚痕猶在，可是方心佩的回答，仍然語氣平靜溫。
在職場的打拼，不是白混的。
方怡听到她語氣平靜，甚至帶著一點淺淺的睡意，這才放心。
早知道，還不如不回南津呢！
她嘆息著。
明知道避無可避，可是她寧可讓方心佩晚一點知道這個消息。
「媽媽，你也早一點睡吧，路上玩了這麼久，總不如自己家里睡得舒服。」方心佩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故意打了一個呵欠。
其實，她原來有的那點睡意，早就被那個消息給趕跑了。
「好的。」方怡回答，遲疑了一會兒才說，「佩佩，把那個男人忘了吧，他不會屬于你。」
方心佩答應一聲，語氣里听不出什麼波動。
方怡這才放心，自去睡了。只是輾轉反側，想到方心佩與程敬軒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終究是唉聲嘆氣，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而方心佩，自然更是難以入眠。
她睜大了眼楮，看著天花板上的陰影，心里也像是蒙上了陰影。
手機的鈴聲響起來，她甚至懶得去接。
「程敬軒」的名字，閃閃爍爍，卻讓她更有落淚的沖動。
時鐘的短針，已經指向十二。
這男人，從來不會替別人考慮！
她不滿地想著，怕吵醒母親，直接開到了靜音。
可是閃爍的屏幕，還是讓她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鍵。
「佩佩，你回來了？」程敬軒的語氣，不怎麼好。
如果不是他心神不寧地走過來，還真不知道她們回來了呢！
「嗯，回來收听你的婚訊。」方心佩淡淡地說，沒有覺得任何心虛。
第一次，她面對他的責問，理直氣壯。
有婦之夫，沒有理由再要求她什麼。
程敬軒沉默了，好半天才幽幽地問︰「你看到電視新聞了？」
「不小心看到的。」
「我早就說過……沒錯，今年年底，我會迎娶李寶儀。但是……」
方心佩打斷了他的話︰「不用說了，我不想听。」
「佩佩，我並不是想瞞你，只是這樁婚姻，我從來不把它當作婚姻。」程敬軒平心靜氣地解釋。
這個時候和方心佩掐架，很不智。
他知道這個女人，外表是柔弱的，可是內心卻很剛強。
要不然，怎麼會獨自去深圳？
要不然，怎麼會再五年後，再度逃離？
要不然，怎麼會丟下一雙兒女，也絕不與他復合？
程敬軒很煩惱地扯開了襯衫的領子，站在樓前仰望。窗戶前亮著一盞燈，那是方心佩為了怕孩子半夜起來上洗手間摔倒，特意買的小夜燈。
盡管孩子們已經離開，但是方心佩母女的習慣，一時半會總是改不了。
如果不是周圍的窗戶里沒有燈光溢出，他不會注意到那扇窗前的燈光。
「我要和你談談。」他壓抑著怒氣。
其實，他的怒氣並不是針對方心佩，而是針對自己。
他怒自己掙不月兌程氏的牢籠，怒自己不能不愛江山愛美人。
方心佩看了看天色，苦笑著說︰「現在太晚了，明天吧。」
「今夜，你能入眠嗎？」他沉沉地問。
是啊，今夜她無法入眠。
可是那又怎樣？
難道她還能蜷在他的懷里，沉沉入眠？
「我可以的。」她違心地說。
「撒謊，你的聲音分明沒有一點點睡意。」程敬軒生氣地低吼。
「我不用你安慰。事實上，你的安慰是最虛偽的。」方心佩淡淡地說著，狠心掛斷了電話。
可是，程敬軒從來都有一種百折不撓的精神，這一點在商場上就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因此才能贏得大片市場，帶著曠世在南津獨佔鰲頭。
「那我上來敲門。」他靜靜地說。
語氣沒有威脅，可是內容，卻是紅果果的威脅！
而往往威脅對付任何人都有效。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方心佩苦笑。
可是听筒里，卻傳來「嘟嘟嘟」的盲音。
方心佩嚇了一跳，不敢再耽擱，才發現自己光顧著想心事，連睡衣都沒有換。
這樣也好，免得再換回來。
她苦笑，撈了把鑰匙就悄悄地推門而出。
月色如水，她忽然覺得自己無所遁行。
打開防盜門，看到勞斯萊斯張揚地停在路中央，而那個穿著灰色襯衫的男人，則斜斜地倚在車旁。
他看到她，就邁開步子迎了過來。
沒有等方心佩打招呼，他就已經把她攬在懷里。
他那麼用力，仿佛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可是他終究會放開的。
方心佩愣了愣，忽然閉上眼楮。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她卻沒有動手去拭。
月光下，淚滴晶瑩剔透，仿佛是一顆水晶。
程敬軒看到了，所以緩緩地放手。
「放手吧，程敬軒。」她連名帶姓地叫。
「佩佩，我永遠不會對你放手。只要一年的時間，我一定可以完完整整地再次交給你。」程敬軒恨不能賭咒發誓。
「不用了，我不想等一年。」方心佩搖頭，「媽媽年壽不永，如果你還是個男人，不要總用她來威脅我。」
「如果到最後只能威脅，那麼，我不會放棄這種手段，哪怕它並不光彩。」
方心佩自嘲地笑了︰「是啊，我怎麼忘了，你是個徹頭徹骨的商人？從來只求結果，不會去管過程和手段。」
「等我一年！」程敬軒斬釘截鐵。
「程敬軒，你讓我眼睜睜地看你另娶他人，還要守身如玉地等你嗎？」方心佩激動地低吼，「你能不能……不要那麼自私？就算我肯，媽媽也不會願意。她的有生之年，只有一個願望，就是看到我成家！」
她的淚，如同急雨，毫不掩飾地往下落。「我知道，我知道……」程敬軒只能無助地安慰。
「雖然我願意相信第一萬個謊言，卻不能保證媽媽還能等下去。」方心佩啜泣，「請你放我離開。」
「可是你怎麼能讓我看著你嫁給別人？」程敬軒痛苦地低喃。
方心佩嘲諷︰「是啊，你卻能讓我看你娶別人。程敬軒，一個人自私，不能自私到這樣的地步！」
「我就是自私，也不許你嫁給別人！」程敬軒很無賴。
雖然看到她的淚，他會覺得心痛。
可是要他看著方心佩投入別人的懷抱，他仍然做不到。
方心佩沒輒，所以只能轉身離開。
「別走！」程敬軒拉住她，「對不起，我今天心情也不好，所以才開車過來看看，哪怕看看你住過的房子，我也會覺得平靜一點。沒想到卻看見了燈光，才知道你回來了。所以，我心情就更不好。」
這樣的他，怎麼能讓她不心軟？
可是想到方怡數次的欲言又止，想到她對龍海山毫不掩飾的親切，她怎麼能夠無動于衷？
那是她欠了一輩子，卻怎麼也還不清的養母啊！
如果方怡還有幾年的生命，她有什麼理由，不肯犧牲自己的婚姻，讓母親含笑而終？
這已經是方怡唯一的念想。
而程敬軒，再說哪怕一萬遍的理由，也不會被他接受。
這次旅行，讓她對方怡了解得更多。心里那塊堅硬的冰，漸漸地融了。
而此時听到程敬軒的婚期，更讓她自暴自棄地覺得，與其對不起方怡，不如對不起龍海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