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心佩並沒有告訴程敬軒，自己和母親回到了南津。
「你省下來的賓館費，可以支付伯母的機票費。」龍海山笑著說，「財務你是行家，你自己操作吧！」
「不用了，我們買的是特價機票，也不算貴。」方心佩婉拒，「不要沾公司的便宜，我心里會不會。」
「其實是公司佔了你的便宜，我們的交易會要開四天，賓館費就要好兩千了。」
「不用。」方心佩執意地搖頭，「住回家，是因為懷念，並不是為了替公司省錢。惚」
「真是個實誠孩子。」龍海山搖頭嘆息，「難怪金榮這麼信任你，他和我談過，年終的時候要送你干股。」
方心佩受寵若驚︰「那怎麼好意思？無功不受祿。」
「你當然是有功的，以後我們公司發展壯大，你也是元老。溫」
「其實不必這樣，我需要一份工作，薪水不要求太高，但希望能按時上下班，有足夠的時候陪伴媽媽。很幸運，我找到了。所以，我們其實只是各取所需。」方心佩誠懇地說。
「如果換個人來當財務經理，不會為公司省下這麼多稅收。別看金榮嘴上不說，其實我和他心里都明白。」
方心佩謙虛︰「其實也沒有省下多少。」
龍海山有點激動了︰「每年的所得稅，單是稅率就省下百分之十。我們今年預計可以達到三千萬收入，以百分之十五的靜利算，也能省下四十來萬。再加上研發支出加計扣除的那一塊，我們一年可以省下八十萬稅收。我們一年的純利才多少？這還不算多嗎？」
「龍總，其實這是我該做的。作為了一個財務人員，為公司節稅，是份內的事。」方心佩苦笑搖頭，「你這樣一說，我反倒不好意思在你們面前表功了。」
「其實這也是慣例，並不是因為我對你有好感，所以替你說話。」龍海山尷尬地露出一個笑容，「相信我，你的待遇，完全是由我的工作能力決定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方心佩也覺得再拒絕的話就是矯情，只能表達了一番感激之情。
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有點發愁。
飛機上的那番話，看來是認真的。
而方怡的態度，更讓她覺得進退維谷。
不是不知道母親為自己的婚姻操心，可是讓她接受一個除程敬軒以外的男人，似乎有點困難。
「算了，至少以後媽媽不會再讓我去相親……」想了好半天，方心佩也只能自我安慰。
回到樓上，方怡問︰「送走海山了？」
方心佩听得滿額頭都是黑線。
「媽媽，我們和龍海山沒有那麼熟吧？」
尤其是方怡，與某人的相處，不過是從機場到家里的這段距離。
難道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的就奇妙到這樣的地步嗎？
一面之緣，方怡又憑什麼說，龍海山是適合方心佩的那一盤菜？
「佩佩，不要因為過去的那段經歷，就把自己的心給關上。龍海山是個不錯的男孩子，熱情正直，善良穩重。」
「我們在同一間公司，如果要有感覺，早就有了！」方心佩哭笑不得。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打開過心扉。」方怡語重心長地說，「一個男孩子能夠歷數你無數的優點，甚至那些優點是你自己或者媽媽都沒有認識到的，除了愛和喜歡，我不覺得還有什麼別的解釋。」
「媽媽，我還想再陪您幾年呢！」方心佩撒嬌地摟住方怡的胳膊。
心里卻亂成了麻。
相親對象畢竟只是陌生人，揮揮手就可以不帶走一片雲彩地瀟灑離去。可是龍海山和她在公司里，那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系啊！
「放心，海山不是程敬軒，即使你們成立了小家庭，他也不會把媽媽掃地出門。」方怡板著臉說。
「誰敢把媽媽掃地出門！」方心佩啼笑皆非。
「程家不是好呆的，就算他沒有婚約在身，你也無法在那種家庭里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我真有些擔心小羽和小柔。」
「他們兩個精明著呢，誰也欺負不了的。」方心佩安慰，「況且，昊羽是程氏第三代唯一的男丁，程家就算有人動壞心眼，也不敢明目張膽。」
「可是小柔呢？」
「她的嘴甜，到哪里都能討別人歡心。」方心佩更不以為然，「再說，昊羽會護著她的。」
方怡緩緩地點頭，重重地嘆了口氣。
「媽媽，你先睡一覺，到三點半，我們就去幼兒園看兩個小家伙去！」方心佩笑嘻嘻地摟著方怡的胳膊往臥室里走，「我拿一套新的床－上用品鋪上。」
「我現在倒不覺得困，還是去下面花園里散散步吧！一想到兩個小外孫，心里總是覺得有點堵。」
方心佩低下頭︰「程家既然知道，就不會讓我們把昊羽和語柔帶走的。」
「我知道，並不是責備你。」方怡又嘆了口氣，「說到底，還是我自己的錯。如果能放下面子去深圳看你，怎麼也不會同意讓你帶著孩子回南津。」
方心佩急忙說︰「怎麼能怪媽媽呢？我一直盼著媽媽原諒我，當然急不可待地就回來了。當時也是貪圖那份高薪，要不然的話，也不一定會踫上他。」
「傻話，紙還能包不住火嗎？為了兩個孩子，其實還是回程家的好。不管是接受教育，還是物質生活，都比跟著我們強得多。只是心里，總覺得不舒服。媽媽年紀大了，總想著兒孫繞膝。」
「媽媽！」方心佩哽咽。
她不知道，還能不能完成方怡的心願。
當時生雙胞胎的時候大出血，醫生曾經說過，她以後不大容易受孕。
所以，她沒有想到嫁給程敬軒，也從沒有想過嫁給別人。
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本身就是有缺陷的。更何況，她還有那樣不堪回憶的過往。
「佩佩，別把過去的那段放在心上，其實對于現代人來說，即使沒有那些不得已的理由，也只是年少荒唐，並不能算是什麼的。」
方心佩聲音暗啞，低「嗯」一聲。
她知道，方怡本身並不是這樣開明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是因為心疼她。
「我們去看孩子們吧！」方怡看了看腕表，「好一陣子不見，真是想念他們！」
「我也是！」方心佩勉強一笑，「走吧，我們打車去。」
「坐公交車就行了，不用那麼奢侈。」
方心佩調皮地眨了眨眼楮︰「由于我為公司作出的貢獻，年底老板會給我加薪。而且，還會有一點干股，雖然不多，但每年可以分紅。即使不上班，也不會坐吃山空。所以，我們可以偶爾奢侈一下。」
方怡搖頭︰「我們坐公交車過去還嫌早，又不是周末，幼兒園應該還不會放學。我們總要等沒有全托的小朋友走了以後，再進去見他們。」
「好。」方心佩順從地答應了。
其實如果是她一個人的話，也喜歡利用公共交通工具。
兩人趕到幼兒園的時候，時間還早。夕陽在山，輕風微漾。幼兒園圍牆里的幾叢修竹，在暮靄里掩映。兩樹海棠開得妖嬈多姿，香氣隱隱，如同夢幻。
母女倆站在夕陽里，誰也沒有說話，仿佛只要一開腔，就會破壞了眼前的安寧。
只一會兒，校門口的汽車就明顯稀疏了起來，很快歸于真正的沉寂。
「媽媽，我們進去吧，已經和老師說好了。」方心佩緩緩吐出一口氣。
「好。」方怡點頭，又自我解嘲，「我都有點緊張了。」
方心佩默然。
如果不是被程敬軒撞見，她們這個缺少男主人的家，其實還是很溫馨的。
想到那個可惡的男人，心里不免有些薄怨。
正要嘆口氣，扶著方怡往里走，一輛車風馳電掣而來，在她們的身邊堪堪停下。
熟悉的勞斯萊斯，也只有在某人的手里，才會當成跑車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