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提筆之前
我沉入情感的深淵
面對你
一生執著而未能找到出路的
藝術家
在你作品面前
每一份產品
都在無油缺鹽的日子里
流著傷感的淚
當你的書法沉重得揭不開鍋
一位好心的老師
以你每一份作品抵十元錢
廉價贈送你的生計
我看見顫巍巍的木杖
走的是泥濘的路
嘩啦啦的大雨
迷朦了你的眼楮
提不起的雙足是為生活
沉重的嘆息
以近九旬的老人
你追尋的日子還沒有確定方向
可我听到你遒勁的力道
注在筆毫劃得歲月轟響
可又有誰能听懂
你奇葩聖苑的高韻
翻閱你的作品
每一個字都注釋著你
揮毫潑墨的雄姿
每一筆都嵌入我的骨髓
李秋生在沒有遇到蕭岳虎之前，他的一個朋友就給了他幾幅蕭岳虎的字看了。而且，將蕭岳虎的生平做了簡短的介紹。李秋生深深為這位老人對藝術的執著追求和他人生坎坷遭遇所感動，特別是當他看到那幾幅字遒勁的筆力和獨特的風格，他更是心潮澎湃，詩興大發，便寫下了這首詩。而且，當他書寫這首詩的時候，他的眼里流著淚，他為藝術而感嘆，為中國的文人而感嘆！特別是蕭岳虎先生，在那樣特定的歷史環境下，有誰能夠理解他那顆燃燒著的心靈！他被殘酷的現實壓抑著，摧殘著。也許，中國文人的命運都有著與蕭岳虎先生差不多的遭遇。難怪李白感嘆︰行路難，難于上青天！恐怕那不只是對蜀道難行之感嘆？也許，因為嘗試了生活的艱難，才成就了諸多偉大的文學作品和藝術作品，也成就了諸多偉大的文學家和藝術家。恐怕還不只是文學家和藝術家的遭遇是那樣的艱難，還有那些生活在底層民眾的日子，更讓人欲哭無淚。
李秋生第一次也就是最後一次見到蕭岳虎老人，是一次偶然的機會。那天是他姨妹何麗生日。
何麗自初中畢業就一直去了廣東打工。由于家里的變故，她一直沒有回過家。愛人就是臨鎮的一大漢。在外十多年，已經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的母親了的何麗，而且因為手里也有了一些積蓄，感覺在外太辛苦，便想著到家鄉休養生息。便在自家的老宅基上修起一棟兩層的樓房，住進新樓的何麗，為了生計，也因為房子在公路邊，交通便利的緣故，便在村上辦起了一家牌館。因為，在現在的中國，無論哪一個角落，都是牌館，好像全民除了打牌便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而且做什麼生意壓力都非常大，只有牌摟、麻將館絕對是賺錢的一個門路。所以，到處風起雲涌。這是不是也是一種社會進步？因為大家手里有了錢，便無所事事，只好從這個領域尋找刺激？可是，在李秋生的內心深處，深感憂慮，他覺得這是一種墮落？這是國民惰性的一種體現。有的人，田地荒廢，負債累累，家庭破裂，可是仍在執迷不悟，樂此不疲。李秋生想吶喊，想呼叫，可是他又感到自己那麼力不從心。是啊，中國需要改變國人的意識，需要一種銳志去改變國人的意識形態。要不然，中國的富裕也只能增長國人的惰性。中國將向何處去？
當李秋生一家人來到何麗家，大廳和幾個房間里都是嘩啦嘩啦的麻將聲。來到何麗家，李文博便纏著他姨要這要那，問他姨拿錢去買了飲料，又要拿錢去買麻辣，被李秋生罵了一陣，才和何麗的兩個孩子玩去了。可是桃花進屋，一聲不響，喊了一聲姨和姨父，就和她女乃女乃坐到客廳看電視去了。何麗看了看桃花問︰「桃花，今天怎麼不高興啊？是不是姨媽得罪了你啊？」桃花對著何麗搖了搖頭︰「沒有啊，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其實，李秋生明白女兒的心思，因為桃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變得那麼沉默。何麗便在客廳里擺上點心，喊李秋生他們坐著喝茶。何香便幫著何麗安排菜。正當李秋生他們在喝茶的時候，從門外走來一對白發蒼蒼的老夫妻。女的滿臉老年斑，有些虛腫。老大爺高大，可干瘦干瘦的，右肩向上聳著，兩手修長，右手拄著一根拐杖，睿智的雙目閃著精光。胡須白白地、長長的隨風飄逸。李秋生正在猜測，這時，何麗的老公蔣白雲走來介紹道︰「這是我姑媽、姑爺。姐夫，你不認得吧？我姑爺的字很有名氣的，他還獲過湖南省農民書法比賽一等獎呢。」當李秋生听到蔣白雲的介紹，他馬上就想到了一個人，因為他的朋友給他介紹過蕭岳虎的外形︰右肩聳著。于是他上前拉住老大爺的手︰「您是蕭岳虎蕭老先生？」老人仔細地打量著李秋生︰「是的，你是？」李秋生馬上自我介紹道︰「我是李秋生，是何麗的姐夫。」這時老人緊緊握著李秋生的雙手︰「我知道你，我還看過你寫的詩呢，特別是寫給我的那首詩，看的我當時淚流滿面，可是我現在老了，沒有什麼作為了，如果我還能年輕二十年，唉，這就是命運??????」老人感嘆道。
是啊，時間不會倒退。每一個人都在感嘆人生的短暫，時間的飛逝。但每一個人都有他生存的軌跡，而李秋生能夠听得出蕭岳虎老人嘆息的苦衷。因為他在那樣的生存環境下，沒有能夠將自己的才華發揚光大，白白讓光華流逝。是可嘆、亦可悲！也許，李秋生的那首詩給了他些許慰藉？同時，李秋生更明了老人不是為自己的清貧一生感嘆，而是因為被惡劣環境的摧殘下，使自己的才華變得無為而悲切。吃過飯後，老人很想為李秋生留一幅字，但因為老人的手顫抖不已而無法捉筆只好無奈地放棄。不想，這一別竟成了他們的訣別，不多久，老人便與世長辭了。蕭岳虎老人逝世後，當李秋生翻看著老人的作品，他希望自己能夠給老人寫一篇傳記，但，很多人表示反對，因為老人是一個沒有多少名氣的人，寫了也不會給予發表，更何況自己也不是什麼名人，對他的影響也不大，使得李秋生沒有什麼信心。是啊，現在社會講的是名人路線，籍名人成名，籍名人效益，對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人，誰會去關注？李秋生除了悲哀與無奈，還能怎樣？你的不平也只能在心里發發擾騷而已。不久，李秋生便把蕭岳虎的事情和作品一起藏到箱底，把思想轉到開發旅游景點的事情上來。過了一段時間，康部長帶著記者和市、縣里文聯、文化館的人員，在李秋生的陪同下，來到了碧雲山。當大家看到這一片美麗神奇的處女地，內心都非常激動，都一直認為，這里開發的潛力是非常的大。記者們連夜趕稿。由于康部長帶來的都是很有名氣的大牌記者，而且他們的文筆確實了得，當然，最主要的是這里的景色確實與眾不同，加上記者們的妙筆生花，自然勾起許多文人墨客濃厚的興趣，許多知名作家呼朋帶友，涌向這片神奇的景點。多少人為之搖旗吶喊，推波助瀾。康部長更是流連忘返，激情澎湃，他立志要在這里寫出一篇有影響力的報告文學。他經常穿著一雙解放鞋，戴著草帽，背著照相機，進出碧雲山。今天他避開他的隨從，以同樣的打扮，一早拉著李秋生，還有他的夫人何香一起，帶著幾桶方便面，從春滿樓出發，前往碧雲山山洞。當康部長在電站下了車，看到風景獨特的地方就少不了要拍攝下來。這里綠樹成蔭，山高路陡，溪水潺潺，瀑布傾天而降，雷鳴般的瀑布聲從谷底傳來，回蕩在崇山峻嶺中。懸崖上突出的樹枝綠葉，在微風中搖擺。他們來到一個制高點，李秋生看到碧雲山的全景，悠然想起他和何香戀愛時的情形︰那山、那泉流、那一片曾經種過的坡土。和那一片曾經纏綿過的樹林。但時過境遷，曾經的那一片坡土不見了，只見到處是藐密的樹林和荒芙的土地。李秋生看著曾經種植過的那片荒山問站在旁邊的何香︰「何香，你還記得你們自己那一塊地嗎？」何香看著李秋生手指的方向︰「怎麼不記得？不過，現在都栽了樹，後來我還在那里植樹造過林呢。就是那一片。」何香用手指著李秋生眼楮看著的地方。各種回憶也從頭腦中閃過。當然，這時康部長已經幾乎下到了谷底在攝影。李秋生定定地看著何香︰「你還記得那片樹林嗎？」何香望著那片樹林，臉上浮起一片紅暈，李秋生抱住何香，坐到一棵樹陰下的一塊青石板上，感慨地說︰「日子過的真快啊，如果我們還能年輕二十年，或許我們回到戀愛的年代，你會重新選擇我嗎？」何香擋住他親向自己的嘴巴︰「我不會像你一樣見異思遷。」她羞紅著臉說。接著她迎著李秋生的嘴巴親了過去。李秋生看到康部長在往上走，他便拉著何香的手站了起來。康部長大汗淋灕，走到李秋生他們站的樹蔭下，一面將右手拿著草帽當扇子扇著，一面用左手抹著臉上的汗，笑著對李秋生他們說︰「這里真是太美了、太神奇了，你看那瀑布，恐怕這里的瀑布是全國之最啊，還有很多奇特的地方。你們看那邊那座山，像不像一個佛母的仰睡圖？我上幾次根本沒有發現，我是這次發現的，來，李總，你站在我這個位置看，就看得清清楚楚。」李秋生移到康部長站的位置向東面的山峰望去，他實實在在看到一幅美女仰睡的姿勢，而且活神活現。「像，實在太像了！真是神奇啊！」李秋生感嘆道。這時何香也站到了李秋生身邊，凝視著那座神奇的山峰。她才真正感覺到家鄉的山水原來是如此的優美、如此的神奇。因為太陽太臭，康部長喝了幾口泉水，就建議去山洞里。
當從炎熱的外面走進山洞，那種涼爽的感覺令人舒坦。習習涼風不斷從洞里兜起，稍稍休息了一會，康部長又打著手電，操著相機，在洞里忙活起來。他總是以他敏銳的眼光，不斷捕捉到驚人的景觀。第一次來到洞里的何香，看到這洞里的一切，更是感嘆天地之造化。他們餓了，就吃方便面。一直忙到太陽落山才打道回府。晚上，康部長在李秋生家吃晚飯的時候，無意間看到李秋生牆上掛著的剛裱貼的一幅字，他為之震驚，立即起身走到那副字面前，看了很久，並看了字的落款，激動地問道︰「你怎麼有蕭岳虎先生的字？這是民族的櫆寶啊！你還有他的作品嗎？」李秋生點了點頭︰「有，還有幾幅，你看看吧。」說著，他走進書房，將另外的蕭岳虎的幾幅作品拿了出來。康部長站在蕭岳虎的作品面前，心潮澎湃。「我想去拜會他老人家。」康部長說。李秋生搖了搖頭︰「他已經過世了。」康部長十分惋惜地默立在作品面前良久，忽然對李秋生說︰「要不明天，對，明天你帶我去蕭岳虎老人的家里看看，肯定，他的家里保留著他的作品，我們必須去想方設法把他老人的作品保存下來。這是中國現階段非常難得的成就啊。」李秋生從康部長的話里也感覺到作品的珍貴。于是，李秋生決定明天和康部長去蕭岳虎家。
第二天，李秋生帶著康部長連同何麗的老公蔣白雲去了蕭岳虎家。老太李秋生是認得的。她老一個人住在一棟老木屋偏屋。只有一個兒子還是抱養的，也是五、六十了，婆媳關系不是怎麼樣。李秋生他們喝了茶，要求老人給他們一些蕭岳虎先生的一些作品。可是老太說︰「家里沒有什麼作品了，前些時候蕭岳虎先生過世時就被縣文化館的拿去了，只有她女兒家存了一些，希望李秋生他們去她女兒家。于是李秋生他們又驅車去了離蕭岳虎家十里路的他們女兒家。終于在他們女兒家拍到了一些作品。蕭岳虎先生的女兒四十多歲，很干瘦，開了一家小雜貨店，他雙手按著放在櫃子上的作品，一雙眼緊盯著康部長擺放在光線比較和的地下拍攝的作品，一面說︰「我那個死鬼，把很多作品被別人拿去了，這個要他就給，那個要，他也送。很多是政府方面的人，只有這些我還和他打架一樣才保住下來。那個死鬼啊，只要人家有酒給他喝，回來就吵著和我要這些東西送給別人。如果你們不是我老表蔣白雲帶來的，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們看到的。」這時何麗的老公蔣白雲從外面進來拉了拉李秋生的衣袖，李秋生會意，便跟著他來到屋後。李秋生他們來到屋後，發現有好幾塊用蕭岳虎先生的字跡雕刻下來的石碑︰字跡遒勁，氣勢非凡。每一種字體都有特色。李秋生站在那些作品面前，感慨萬千。李秋生默默地看了一會，仍回到前面來，想喊康部長把那些石碑也拍攝下來。但康部長仍在一面拍攝作品，一面听肖岳虎先生的女兒在訴說︰「那時候，我父親他們的生活很艱難，我便把我父母接到我們家里來住。你要知道，我父親是一個閑不住的人，我父親便要我去買些宣紙和墨水，他便為我們寫下了這些作品。唉，我父親貧困潦倒一生，年輕的時候，家里也不富裕，听說我爺爺是一個私塾先生，我父親從小學習寫字，後來去廣東一帶以賣字為生。解放後回到家鄉，可他什麼都不會，家里窮得經常揭不開鍋。他為了寫好字，經常練字把一個肩膀都字歪了。我那死鬼是一個小學老師，以前本來也想學著寫字的，可是看到我的父親是這樣的結局，他說︰‘字寫好了又有什麼用處？看看你父親，是這樣一幅潦倒像，太可悲了，我啊，還不如就教了這一輩子書就算了，不至于落到這個下場。’是啊，你說這世道公平嗎？」康部長听了這話，也無言以對。拍完作品，女人留他們吃飯，但康部長接了一個電話，他必須今天趕回省城，他們只好婉拒了。在車上，康部長和李秋生也唏噓感嘆不已。是啊，蕭岳虎先生的一生太淒涼，太可悲了，對他也太不公平了！李秋生的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罐。
李秋生回到家里，在上樓的時候，他听到了桃花非常曖昧的聲音︰「康哥，我不能沒有你啊，你不能和小蘇結婚，我要你等我，我高中畢業就和你結婚好嗎？」李秋生听到這里，身上的血直往上涌，他恨，他恨桃花，怎麼打年紀，怎麼就說出這樣不知廉恥的話語？到底是這個社會的錯誤還是自己教導無方？他的心在泣血，他真想奔上去給桃花狠狠地一記耳光，但他強烈地控制著自己的沖動，他要听听，桃花和康自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便躲在樓梯間仔細听著客廳里的動靜。但是此時客廳里什麼聲音也沒有。這時李秋生听到桃花帶著哭腔的聲音︰「康哥，你怎麼不說話啊？你不喜歡我嗎？康哥，只要你愛我，我什麼都願意，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今生今世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只听康自和說道︰「桃花，我知道你的心思，但你現在還小，什麼都不懂，你要好好讀書，不要把心思放在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上，如果你心里有康哥，就要好好讀書，你老爸希望你長大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你要知道，你爸一心想為地方和那些有困難的人創造福利，讓他們生活得更好，如果這些話讓你老爸听到，他是會生氣的，因為他對你寄予厚望，他希望你能夠成材，你爸是一個讓人尊敬的人，在他的身上有很多的閃光點，是在當今這個社會是不多的，我跟你說，我們是不可能的，我是不是喜歡你就這麼簡簡單單能夠說得通的，也許，你現在停了這話心里不好受，但是到你真正長大之後你就會明白，桃花，你振作起來，前面的路還有很長。」但是這時桃花已撲到在康自和的身上，發瘋似地說︰「我不要听，你是在騙我的，我知道你不愛我，可是你不會知道我的感受的，你是在騙我，我不要听你說！」說著她站了起來，淚流滿面地跑到自己房間里傷心地痛哭起來。康自和呆呆地坐在客廳里不知所措。他知道他不可能去安慰桃花，那樣的話，桃花會更加產生誤會。康自和想︰到底自己做錯了什麼？讓桃花產生如此大的誤會，他想不明白。他默默地站了起來，沉思了一會，又做到沙發上。他真不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他不停地把玩著茶幾上的那只玻璃杯。其實，今天來，他是來告訴李總他和小蘇訂婚的事，沒想到出現這樣一個插曲，讓他茫然無措。他想去和李秋生的母親告別。老太在她自己的房間看電視，他便站了起來。此時，李秋生看到康自和站了起來，他不想讓康自和看到會產生誤會，他便輕手輕腳地下了樓，回到車庫坐進了車里，看到康自和走出大門後，才從車里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