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手札 第76章 鎮墳(七)

作者 ︰ 祁桑

這麼一來我更緊張了,渾身的肌肉都繃得死死。很快我發現那聲音不但位置一直在更變而且連說話的語氣似乎也有所變化。我拱了拱他倆想看看他們對于現在這樣的狀況有什麼高見,還不等我做個手勢,朋友就立即豎起食指放在唇邊示意我先別發聲。

我點頭表示知道,他又向我打了個手勢,讓我再仔細听。那個聲音已經到了極近的地方,但應該不是在樹上,我突然打了個激靈,只听它開始重復同一個字,我努力辨析後,覺得它說的應該是「我」。

什麼玩意兒,我心道,「我」什麼,就像是一句話還沒說完,如同卡殼的復讀磁帶一樣,不斷不斷重復著第一個字。這時候那個聲音仿佛已經到了我身邊,就在樹的另一頭。小爺我當年也是個深知不作死就不會死的三好青年,但是經過這麼些日子的磨練,每一次作死就像是飽含著巨大的經驗額,不去干一次,我總覺得不得勁。

當然這是玩笑話,說到底還是害死貓的好奇感,想著,原本背靠住樹的我跟著在樹後面從左往右移動的聲音,探頭出去。黑暗中我的眼楮已經適應所以看東西沒什麼大問題,探頭的一瞬間,眼前頓時一亮,驚得我脖子猛地往回縮,緊繃的身體一下僵直不敢動了。原來那讓我覺得一亮的是個女人慘白的臉,幾乎跟我鼻子貼著鼻子。它的嘴巴不停地開合,念著︰「我「我……那一刻我仿佛聞到股從它嘴里散發出來的讓人作嘔的腐臭,但再聞卻沒有了。

我僵在那不敢動,眼楮死死盯著眼前跟我面貼面的白臉。那雙眼楮中沒有黑眼珠,它就直挺挺站著,不斷重復同一個字,朋友和齊爺此刻就站在旁邊看著,兩人沒有任何動作,就跟剛才一樣屏息看著。

這下我有點傻了,然後呢?難道讓我跟它對看一夜?就在我不知所措之時,眼前這個穿著灰衣服的白臉女人突然蹲下了,我不知道用蹲下來形容是不是正確,或者說是忽然癱軟,整個身體軟趴趴掉在地上的感覺。我瞪著眼緊緊注視著它,額上滲出的冷汗咸澀地淌入我的眼楮,這一刻我幾乎可以確認我昨夜在樹上看到的就是這個女人,因為此時它正像無脊椎動物一般,身體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扭曲著趴在地上。

接著,它嘴里念著「我「我然後向著廢墟那邊爬走了……

「臥槽……它是不是看見我了才過來的啊……我還是第一次跟女孩子那麼接近……害羞得有點害怕……」我輕聲道。

朋友拉了我一把讓我重新靠回大樹,低聲說︰「只是巧合而已,並不是看見你,我在這棵樹下埋了敷,它不可能看見我們,但還是能感受到活人的氣,你的氣又那麼接近它們的道,所以它才會停在這

「哦……」雖說是巧合,但也著實太嚇人了,我咒罵了聲,愈發覺得自己點背。

齊爺這時候臉色也是慘白,比我更加白,簡直像見了鬼的是他而不是我。我有點幸災樂禍,把剛才的驚嚇忘了大半,故意湊過去陰測測道︰「嚇著了?」

他沒有戴眼鏡,我能輕易看到他的整張臉,他瞧起來愁眉不展,算得上俊秀的五官皺在了一塊兒,聞言不答話,只是點頭頷首,像是被嚇傻了。

我知道這小子沒那麼脆弱,又不知道他葫蘆里在賣什麼藥了,但當下不好逼問,只好作罷,也不管他,繼續噤聲往黑暗處看。

原以為剛才那個女鬼就是高/潮了,可接下來的一幕縱是我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從林子中劉家人埋葬的墓地那邊傳來隱隱的哭聲。如泣如訴,音調婉轉,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在這樣的深夜中,每個音節在林子里穿梭回蕩,最終被放大無數倍,輾轉每一處變得恐怖至極。

經過剛才那一下我沒再隨便探頭出去看,但這次不需要我再伸出頭去看了,因為它們出現的位置讓我不想看見它們也不行——大約不到十個人,將我們蹲守的這棵樹團團圍住,一個個面無表情地站著,雙手垂立,整個肩像是垮掉一樣塌著,整個場景簡直無比詭異。

它們中黃發垂髫和青年人都有,皆是身著如睡袍一般的黑色長衫,里頭能看見白色內襯,腰間系白繩,不是其他,是壽衣。不出意料,它們應該就是劉家人。

我跟齊爺就像兩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即靠在一塊兒神情緊張,幾乎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試想一下,大半夜,山上無人的樹林,黑燈瞎火的老槐樹下,被一群鬼圍著,堪比小魔怪來襲的劇情讓我不敢往下想了。

我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朋友,他倒很是淡定地站著,只是偶爾打量周遭這幾只鬼,他不緊不慢的樣子總算也讓我暗暗松了口氣。再看齊爺,他正抬著手不斷點著指月復,嘴唇上下翻動不知道在念些什麼,很快他突然停下來,臉上竟然透出喜色,道︰「今天我不會死在這!」

「……」我很想罵他神經病,但是現在實在不是時候,朋友抬眼朝我使了個眼色,我一看就明白了,是讓我別發聲。果然,不消片刻,這些鬼先是集體向後轉,背對我們繼續立著,這讓我覺得我像是獅子王里被斑馬們用對著的沙祖。盡管很不爽,但我也不敢有怨言,就這樣等著,約莫有十分鐘,它們突然一同面朝廢墟處,直立站了片刻,然後僵硬地往那飄去。

廢墟那邊離我們稍有距離,夜里太黑月光又淡,我只能靠著微弱的蠟燭光看。隱約中,它們好像跟剛才那女鬼一樣,走到了中心就消失了。

朋友突然說︰「暫時困住它們了

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雖然不知道他到底一個人躲在林子里干了些什麼,但原來他都已經布置好了,我頓時感覺到自己應該不會有危險了,一陣寬慰。大概礙于齊爺在場,朋友沒有將自己所做的事情給我細說,只說他出來後撒在廢墟那的那把土,其實是墳土和香灰的結合,這樣一來,鬼會認為有人在它們墳前敬了香,此時就會出來吃香了。而一旦它們走進我們先前用江米圍好的圈就暫時出不來了。

齊爺听得一愣一愣,我是見怪不怪了,只是還有一件事沒有想通︰「那那個女鬼是什麼情況?它不是劉家人吧,你有沒有注意到它怪異的樣子,我想我再也不會喜歡女人柔若無骨了。還有它嘴里一直念的‘我’是什麼意思?它想說什麼?」

朋友轉而看向齊爺︰「這估計就是你說的那個被壓著墳頭的女人,你現在是真看見了。你所知道的,願意說便說,不願意我們也不逼你

「嘖,這個嘛……」齊爺聳聳肩,朋友打斷他繼續道︰「你不願說那必定有原因,不管是什麼,我只是希望你知道,鬼魂不是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的東西,雖然它們曾經是人,但死後就該去正確的地方,這叫規律。我自己招魂罷,還請你回避

朋友的聲音清冷如常,齊爺卻突然嘆了口氣,道︰「我對你們這行並不熟悉,只知道你們收鬼滅鬼。這女人也是個可憐人,你們可會就此將其打散?」

「當然不會我立即道,「你的話需要更正,我們是引路人,是給鬼帶路讓它們去它們該去的地方的,不是將它們收起來滅掉

他怔怔看著我,卻驀地笑起來,見我露出疑惑神情,他笑道︰「我瞎說的你們也信,我當然知道你們不會隨便打鬼,開個玩笑罷了

「……」

「好了,不說笑了他斂了神色,正聲道,「這個女人姓徐,是安徽安慶望江縣人,硬是要算她什麼時候死的話,可能要有百年了。徐女家貧,又適逢打仗,家里揭不開鍋,兩個弟弟眼看再沒糧食就要餓死,父母沒法子,把她嫁給了村里一個男人,以此換了些吃食。男人家那時還有些資財但後來也漸漸沒落,村莊也被戰爭波及。夫妻二人流落到了四川,一起到這里的一戶人家當下人。

那戶人家跟劉家人不同,一方巨賈但極度嫌貧欺善,平時連門口走過一個窮人多看他們家一眼都會慘遭毒打。家里的人也各個驕奢婬逸慣了,都不把下人當人看。一次徐女干活中出了岔子,弄壞了東西,差點氣死老夫人。于是被毒打到渾身骨節寸斷致死,她男人也是個命賤的,幫說話的資格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打死。

那家人看出了人命,就找了幾個力大的壯漢將其抬到鬼打灣的山腰上,隨意掩埋了

他說到這,我本能往那對廢墟看。

「它剛剛一直在念的不是‘我’,而是望江縣的方言,意思是‘碗’,它打碎的那個讓它丟了性命的烤瓷碗齊爺道。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好沒激情!可能是太冷了……………………

大家請鞭笞我吧!(黃忠附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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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裂的蛇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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