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手札 第67章 石橋(二)

作者 ︰ 祁桑

我猜一會朋友定會要去那里探個究竟,就暗暗記下剛才司機師傅所說的地址。其余的也打探不出什麼消息了,話題便又自然而然轉去了別處。

一下車,嫌犯就神神秘秘湊過來,我現在在做什麼他知道,就說他有問題想問我,剛才在車上有外人在不好開口,我讓他有屁快放,他嘿嘿笑了兩聲,著臉說︰「你剛剛問那事問得那麼仔細,是不是要去啊?」

我沒答,但同時也沒否認,他一看有戲,又說︰「能不能帶上我?」

「你去干嘛啊?」我斜眼瞥他,一瞥就瞥見他年紀輕輕就已經開始禿的頭頂。

他不自知,還自我感覺良好地面著風向甩了個頭︰「自從我知道你現在干這行開始,我就好奇得不得了,一直想跟你提這事,你就帶著我唄!我就遠遠站著看,肯定不會礙你們事的

「……」我沉吟片刻,想到從前我們同寢室的時候,這小子對此類事情似乎就特別感興趣。常常大半夜不睡覺給大家主持臥談會,談著談著就變成他給我們說鬼故事。

這回他提這事不是我不想答應,小爺大學時候吃喝玩樂不學無術,能順利拿到畢業證書都是靠眼前這位即將禿頭的仁兄,人家難得提一個小小要求,若是不允是不是顯得我這人過河拆橋?

想著,我不禁將目光投向朋友,他只顧自己垂著頭走路,對我們的對話置若罔聞。我思索良久,終于還是無良地決定將這個問題拋給他,隨即我對嫌犯道︰「這個你得問他,他才是老板,我就是個小工。工作上的大小事宜我都做不了主

于是嫌犯就如同看著主人吃飯的汪星人一樣,撲閃著一雙大圓目,湊到朋友那去了。

最終幾經波折,朋友答應了。我估計他是實在被煩得不行了……

就在接下去嫌犯歡呼雀躍的五分鐘里,我們走到一條長巷口,站在口子外面就能看見里頭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一縷縷淡淡的鮮香味從巷子深處往外飄,我翕合幾下鼻翼,那股香味便滿滿充斥進來,它們如同無數根無形的絲線,牽在我的四肢上,將我往里拽。今天我終于知道什麼叫做「酒香不怕巷子深」了。

排了會兒隊就輪到我們了,坐上桌子,我啪啪啪飛速在菜單上戳了幾下,迫不及待地流起了口水。

事實證明,現在有很多東西枉負盛名但名副其實的也不是不存在。比如蘇州的小小得月樓,真不是我黑它,菜貴得不行還難吃,它屬于前者,而這家海鮮羹就屬于後者了。那味道,那口感,簡直讓我忍不住要給它點三十二個贊。

吃飯時嫌犯表現得相當興奮,不知道是因為一會要跟我們一起去見鬼還是見到了多年未見的好朋友——我。

我覺得可能是後者。

朋友一如往常,走路不說話,坐車不說話,看電視不說話,吃飯不說話。要不是他剛才發過聲音,恐怕嫌犯會悄悄發個短信問我︰你旁邊這人是不是啞巴。

半碗羹下肚嫌犯喊來服務員,要叫兩瓶酒,朋友立即制止了他,說一會要工作,不能喝酒。這小子立馬正經起來,整個換上了一副將去赴死的英勇少年姿態。但很快英勇少年的膀胱就受不住水魔王的蹂躪,急急忙忙出去響應自然的召喚,趁此機會,我偷偷問朋友︰「把他帶著沒關系吧?」

朋友對此沒做什麼評價,只說我從前也是什麼都不懂就跟著他走單,連我都沒關系,別人就更不在話下了。我將這句話來回反芻了幾回,發覺他好像在嘲諷我。于是就在對他的月復誹中,一頓美餐結束了。

現如今正是盛夏八月,我們穿著短袖襯衫走在深夜的路邊,晚風吹拂,加上酒足飯飽,渾身說不出的溫潤舒暢。一路上我跟嫌犯有說有笑倒也不覺得路遠,很快一行人就即將要到那個司機師傅所說的地點了。

我跟嫌犯默契地漸漸閉上了嘴,我看他表情都不自覺嚴肅起來,心里好笑,但臉上終究也笑不出,因為我知道,若這真是我們所要管的事兒,那就不會好笑。

「再走過前面那條路口就是了吧?」我問。

朋友點點頭,卻停下了腳步。我們現在的位置離事發地點還有一條半的街,那一邊听聞是接受規劃了,而這一邊卻還是老屋子舊平房。

朋友之所以停下,是因為路邊一家人門前正坐著個老人,身著紅色寬松舊布馬甲,下穿一條休閑平角褲,腳上夾著一雙人字拖,手里拿著一把大蒲扇一扇一扇,整個就一火雲邪神和老年路飛的合體版。

那老人見我們朝他走去也不做反應,還是靠在背後的門上繼續閉目養神。听到我們開口,這才睜開眼。

朋友說︰「老伯,跟您打听個事?」

我一直覺得多數老人的目光都叫人沒法直視,仿佛被他們看著,就會被看穿看透。我想將來的我應該也會這樣,一輩子的人生過去了,到了頭總能明白些。

他問我們什麼事。我告訴他我們在大學里搞了個靈異小組,听聞這附近有這類事件大家都有興趣就組了團來打探。

老人詫異地望了望我身後的嫌犯,我趕緊說他只是長得著急,別介意。

看我們幾個長得一個個都是英武不凡,老人也沒起什麼疑心,就問︰「你們說的是不是前邊路口那座橋的事兒?」

我連忙點頭,他搖了搖蒲扇,翹起一直二郎腿,兩個腳趾頭一下一下夾著人字拖,說︰「那座橋有問題已經有段時日了。只是最近又有人遇到了所以傳開了

這位老人告訴我們,他的女婿就在那遇見過怪事。

老人的女婿就住在他後面那幢房,平日上班都是騎自行車,正巧是要路過那座小橋。小橋跟旁邊的道牙子一樣,非機動車道就那麼一米多的樣子,上面平平坦坦。可那天夜里就在這樣一條干干淨淨的路上,老人的女婿突然摔了一跤,用他的話來說,就像是被人拉了一把。

「拉哪兒?」朋友問。

「好像說是左手還是右手吧老人回憶道,「那下子摔得挺重,骨折了,在家躺了好些天。後來,听說好幾個人在那摔跤出事了,都是在夜里,半夜路過的人,好在沒大事故

朋友聞言略一思忖,便問︰「都是怎麼摔的?」

老人忽然神色一斂,神秘地壓低聲,湊近了我們說︰「我女婿摔跤回來之後就發燒,幾天才退下去。這種情況我以前在農村就知道,是踫見髒東西了,不過我沒給家里人說,怕他們害怕。所以後來有人出事我留了個心眼,去打听過,都跟我女婿一樣,說是有人拉他們的手,好像連哪只手都相同

我們三人面面相覷,老人這麼一說,這座橋愈發顯得詭異了。又詢問了幾句,沒了別的信息,我們便向老人道謝,過了最後一條街,往小橋去了。

朋友走在前面,我跟嫌犯跟上的時候,他正站在眼前的十字路口一邊,路燈昏黃但能讓我們清晰地看清周遭一切。這地方跟的士司機說的沒有出入,周圍大片新造起的居民樓,有部分外面的綠紗腳手架還沒有拆掉。兩條大路寬闊而平坦,路邊種著排排綠樹,整個地方除了半夜沒有人跡以外,看著還是很讓人舒服的。

我們今天原本只是出來吃頓好吃的,平日走單要用的東西並沒有帶多少,所幸朋友將羅盤一直隨身攜帶。我還在打量附近時,他已經走到那座橋邊,低頭看著羅盤一動不動。

我和嫌犯走過去,剛走到他身後,兩人頓時覺得不對勁,對視一眼後,嫌犯問︰「怎麼一下子覺得冷了?」我不動聲色地搓了搓手,剛才夜風吹在身上的舒適感蕩然無存,只余下冰涼的感覺使勁往毛孔里鑽︰「嗯,這很正常,你先站遠點吧要不他沒走,反而更緊地貼著我……

不出所料,這地方確實有鬼魂出沒的痕跡。

我問朋友怎麼著,是不是直接招魂?

朋友把羅盤收回口袋,旋而道曰︰「嗯,今天身上工具帶得不齊全,但招個魂應該沒多大問題說話間他半蹲在橋邊,置敷于地面,墳土圍圈,但預留了一道口子,然後他問︰「有打火機嗎?」

我不抽煙自然沒有,嫌犯立馬手腳麻利地從褲兜里掏出一個zipper遞給朋友。耳邊是橋下輕柔水聲,眼前是薄涼月光,這樣的場景本該叫人心情平靜柔和,可一想到待會兒可能發生的事我就平靜不下來。一團耀眼的火光驀地燃起,帶著股火焰特有的氣味,將周圍所有的昏黃燈光都比了下去。

墳土圈中的敷很快被燒得渣也沒剩下,他隨即用一根紅線一頭放在墳土圈內,另一端捏在自己受傷,接著再將墳土圈預留的那道口封起來。他告訴我此招魂方法屬于簡單型的,就是要在這種沒工具的情況下使用。

說完,他開始嘟嘟噥噥,跟平時招魂的步驟一樣,也不避諱嫌犯,應該是咬定他反正也學不來。的確,嫌犯現在正看得一愣一愣,估計都看傻了,所幸他始終乖乖地保持著沉默。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突然感覺一陣無名風從我身後吹來。

我不禁喃喃出聲︰「又來了,邪自風起,鬼自風興嫌犯本就有點害怕了,听我又說這句話就直往後退,我看著他那所剩無幾的頭發被風往前吹得亂七八糟,就沒管他。

朋友將手中的紅線抖了兩抖,我原以為會在圈中看見些什麼,但片刻過後,朋友卻突然說︰「它非常抵觸

「啊!」聲音正是我身後的嫌犯,我立即扭頭看他問︰「怎麼了?!」

如果說有人見過死人,那麼現在就可以形象地想象一下嫌犯現在的臉色,實打實的面如死灰,雙唇慘白,寥寥無幾的頭發都嚇得豎了起來。

他嘴唇顫抖著,我幾乎能听見他口中兩排牙齒打架的聲音,我知道這就是普通人見著不該看見的東西的反應。我只好故意不給他增加壓力,把聲音放輕︰「冼信範你看見什麼了?告訴我

他這才緩緩抬起一只手臂,因為他站得比較遠,我只能看見他指頭平指著我。

「怎麼回事?」我疑惑得側過身,見他手指沒有跟著偏差,就順著他所指之處看。

這一看,媽的,身經百戰的小爺也被驚了一跳。

慘白的月光下,那涂滿黃色顏料橋梁的鏤空洞中,一張面泛青色的怪臉,下巴擱在石墩上,泛白的眼珠正一瞬不瞬地看著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我考慮了好久今天要說些什麼,發現沒啥要說的,那就再發一次專欄鏈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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