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畫師 第19章 潛伏

作者 ︰ 29秒

白前在地上滾的那幾圈,吃了好幾口沙子黃土,一嘴的澀。基于「水土決定靈力」這個理論,白前自我安慰道,就當是提升靈力了。回頭灌幾杯溪水下去,說不定立馬化身「懷元首席畫師」。

如此神游,直到緩過來那個勁,白前覺得有些難辦。

這是他莫名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完全月兌離別人的監控而獨自行動。說不定這次能從那些家族漩渦中月兌身,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生活。

但現實情況是,白前右膝蓋的骨頭還未長好,左腳的義肢也不知所蹤。也就是說,現在的白前沒有任何行動能力,只能這麼呆在原地。

四下里一片空蕩蕩,只在南側有個小土坡,隱約能看到深棕色的輪椅躺在坡底。

沒有什麼能扶的東西,白前搓搓被凍僵的手,撐著大腿,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膝蓋的疼痛隨即而至,似乎還能听到骨頭摩擦的「咯吱」聲。白前下意識的咬緊了壓根,咽口唾沫。

自受傷後白前從未離開過輪椅或拐杖。單憑一只義肢站立,這是第一次。平衡很難掌握,第一步邁出去之前,有極大的心理障礙。白前突然回想不起來,自己進行康復訓練時,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從輪椅上站起來,又是如何邁出那一步的。

眼下比之當初更加窘迫,毫無退路。白前深呼吸數次,當真將自己放在了懸崖邊上,整顆心跟著身體一樣搖搖欲墜。

只能前進。無論穆家給自己提供什麼幫助,無論旁人多奉崇自己,無論景西有多體貼細致。屬于自己的道路,就只能自己來走。所以,就只能向前。

事實上白前想太多了,等他真的屈膝試圖向前跳的時候,他才發現人在絕境中的潛力永遠要受到客觀條件的限制。即使他能突破自己心里那道堪,義肢不允許他做這樣大幅度、劇烈的動作,那也毫無辦法。

白前整個人拍了下去,再次吃了一嘴的沙土。

……

白前是真的有些無語,憤懣的想著自己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淒慘的。但抱怨歸抱怨,這短短的一段路程還擺在眼前,不會變短。

事已至此,白前才真的要舍棄那一點點可憐的自尊心。大丈夫頂天立地,他此刻就是要回歸爬行了。

地面冷硬,遍布粗糙的石粒土塊,即使穿著棉衣也能感受到尖銳稜角的無情。白前將手握拳縮回袖筒里,盡量只用手肘施力,帶動身體前行。好在他並非癱瘓,下肢仍舊有知覺,不至于像拖著木樁一樣礙事。殘端雖然敏感容易受傷,但這個時候也計較不了那麼多。白前真將里子面子全丟掉,一路爬過去,倒也挺快。

手探到輪椅的腳踏,身體下的土地卻有輕微的震動,白前凝神注意,竟是有人馳馬而來。

白前忙正了身體,繞過那個小土坡,藏了進去。然而剛將身形隱匿,白前卻一拍腦門,驚呼起來。

他只顧著取輪椅,見到有人就想躲,竟然忘了自己一路爬過來,早就在地上留了道輕淺的痕跡。如果對方是沖著自己來的,一眼就能識穿。

白前定了定神,將面前的石子掃干淨,從懷里掏出紙筆,鋪在地上碎碎念︰「小宇宙爆發小宇宙爆發,老天不會亡我。」

他當時為了一部少年漫徹底研究過兵器,大大小小的買回來堆在家里,沒事就拆著看看,最後設計了六件。此刻他就是想畫一把通體赤紅的弓弩。

時間緊迫,白前只畫了最初的設計稿,筆落之後,立刻割了手掌心,將血抹在紙上。白前疼的呲牙咧嘴,血將整張紙浸透,白前默想︰「你喜歡血是嘛?那我多給你點,拜托你結實一些,拜托拜托。」

等到紙張的溶血量達到極致,血珠沿著表面滾落,滴在黃土里。白前抬起手掌,眼前的血紙也變成了他預想的弓弩。

三尺有余,主體部分為合金,下沉式箭道內壁也是合金,前置弩擔由復合碳縴維片而制。

白前忐忑的用手捏了捏那些合金,沒什麼反應。再用力一些,也還好。白前覺得自己真是誤打誤撞,踫巧了。之所以成功,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多吃了兩口土,還是因為多放了血。

白前趴在那里,用同樣的方法又畫了四支短箭。呼吸開始急促,心跳驟快,白前忙用手絹裹了傷口。

遠處那人看到白前的輪椅後勒馬,在原地停了片刻,才下馬朝這邊而來。白前壓低呼吸聲,見那人果然被地上的爬痕吸引,腳步輕小的走到土坡前。

白前緊張的要命,端著那把弓弩,眼楮死死盯著來路。等那人的衣角閃身亮出,白前便急撲而上。

依舊是黑衣蒙面,辨不出身份。那人只顧著向遠處找白前的身影,未曾想白前就在自己腳邊,竟然讓白前得了手。

白前將弓弩對準下方,直接朝著黑衣人的腳面。弓弩穿透力強,勁道大,白前又舉的距離近,竟然硬生生將那個人的腳穿透釘在了下方的青石上。

黑衣人並未叫出聲,顯然有什麼東西一直堵著他的嘴。白前就勢拔出匕首,割在他的另一條腿上,黑衣人悶聲翻到。白前當即跟上去,殘端和受傷的膝蓋撐著身體,然後跨坐在那人身上。

白前將匕首壓在他脖間,急喘著說道︰「不許動!這刀可是很鋒利的,你最好別動!」

那人手中也有把長劍,白前眼疾手快將劍奪了過來,遠遠的扔開。

白前盡量讓自己學的像那麼回事,厲聲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黑衣人不說話。

白前單手去解那人面罩,問道︰「是……桂古派來的吧!?」

黑衣人目光一滯,隨即變得有些復雜。白前看他既震驚又恐慌,就知道自己猜對了。黑衣人聞言便想反抗,白前左手已經扯下了他的面罩。

和那綠色的鬼面具一樣,這塊布巾後方也有一個圓柱,剛好塞在佩戴者的口中。

黑衣人伸在半空準備襲擊白前的手突然靜止,隨即便痙攣起來,繼而整個人都開始發抖。白前左腿殘肢短小,本就不適合跨坐這樣的姿勢,隨著他的晃動,平衡就全失了,直接倒向一旁。

那黑衣人弓成蝦米狀,眼珠上翻,掙扎著就向白前撲過來。白前手忙腳亂的向後退了一點,抓到那把弓弩,直接拍了過去。

弓弩還是碎成渣,同時,那個黑衣人也倒地,抽搐兩下,徹底沒動靜了。

白前渾身發軟,雙手顫抖的拿起那塊布巾。仔細看了才發現,布巾連帶的圓柱上有細小的孔,不知道里邊裝著什麼。白前覺得這應該是控制黑衣人的手段,既消了聲,又能在他們取下這東西之後使他們斃命。

白前爬過去將黑衣人的身體擺正,眼楮合上,月兌了自己的外袍將他的臉蓋住。又把那個圓柱在地上蹭干淨,還是不放心的扯了塊中衣包裹起來。

做完這些,一刻不停的翻過那個土坡去找自己的輪椅。只是剛離開一小段距離,白前回頭看看那個尸體,猶豫了下還是回去了。

袖子里懷里全部搜了一遍,白前盡量不觸踫到那人的身體,翻找出一塊黑色的紗巾,上邊用同色的絲線繡了個地圖,有山有城。之後又找到同樣的一塊,看起來像是一座房子。

白前將這些全部塞進懷里,這次是真的準備離開。

折騰這番,白前連爬行的動作都變得遲緩。只是奮力挪動胳膊和殘肢時,但腦子始終靜不下來,試著將整個事件串聯起來。

前提假設︰黑衣人真的是明家部下。自己在那個地下作坊里見到的熟人,李遠,可以證明這一點。

李遠是被司齊帶走的,而在同樣的地點發現了自己的畫筆。這足以說明,當初搶了包裹的黑衣人是明家手下。

他們因為某個不可知的目的,在丹穎城下挖了個地洞。四處搜羅能畫兵的高級畫師,囚禁在那里,強迫他們替自己畫兵。

李遠剛巧也能畫兵,便被司齊盯上了。這個過程中,自己踫巧撞了進來,司齊捉李遠的時候,順便將自己也帶走了。之後李遠一直被囚禁在丹穎城下,但是自己被景西護著,沒如司齊所願。

另一方面,景西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得知了那個地下作坊,一通鬧之後便不再吭聲。白前直覺,景西的行動完全建立在明家的目的之上,是為了破壞他們的目的。

那就又回到這個「目的」上。

如今和丹穎城下所見的同系列面罩又出現了,意味著明家現在荷酒境內活動。既然身上帶著這兩幅地圖,必定和他們此次的目的有關。

所以,只要知道這地圖所畫的內容,就能反推明家的陰謀。

白前的速度越來越慢,胳膊像是千斤重,根本抬不起來。就這樣趴在輪椅腳下,再挪不了半分。

好巧不巧的又有黑衣人冒出來,白前完全沒察覺,就被人提了起來。

白前怒罵︰「你們有完沒完了!就算是個東西也沒你們這麼搶來搶去的!何況我是個人!」

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捂了白前的嘴就要走。白前怒急,抽出匕首扎在一人大腿上。那人吃痛,手一松,白前便落了下去,直直摔在地上。

那兩個人像是慌了,忙湊過來,姿態不像是要捉他,反倒是要確認他有沒有摔傷。白前揮著匕首︰「我不想傷人的!但是你們太過分了!你們自找就由不得我還遵守文明了!」

一個人當即從側面繞到白前身後,輕而易舉的擒住了他。白前還要反抗,只覺得掌心有什麼東西頂上來。白前低頭看到,那人塞了塊玉給他。

墨黑的玉,邊緣處混著一絲暗紅雜紋。很眼熟。

愣神間,那兩個人就干脆利落的將白前反綁,扔到一匹馬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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