摽媚 岳州亂(2)

作者 ︰ 曲罷

她這麼一嚷,便是阿瑤想跟著唐庭走也不成了。

當著阿芙的面,唐庭倒也不敢造次,面色卻不善地很,陰惻惻地瞪著阿芙,頗有警告的意味。

阿芙看他那副神情,禁不住害怕起來,縮一縮地想退回去。隨後便想到大殿里還有唐相在,既有相爺在,她又何須怕他唐庭?如此一想,她便有了底氣,當下挺直腰桿氣勢洶洶地瞪了回去。

唐庭挑挑眉,唇邊撇出抹笑,一臉的不在乎和嘲諷。

阿瑤趁勢就往殿門口走。

唐庭在後面跟著,低低笑道︰「你們相爺可真會取名兒,那麼牛高馬大的一個黑漢子,居然叫夙玉。」

他慣會貧嘴逗趣,只是這話有點怪,什麼叫你們相爺?還有……夙玉,是夙玉也來了?阿瑤皺眉,回頭瞪他一眼,眼光往殿下一掃,果見夙玉帶著近百的兵士從下面的石梯上走上來。

阿瑤想起唐庭所說,就由不住多看了一眼。夙玉是長得有那麼點高大魁梧,膚色也有些黑,不及泛香清秀俊雅。卻也是相貌堂堂,濃眉大眼的極是英武威風。哪里似唐庭說得那般不堪?

夙玉很快走至近前,對她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兵士們如潮水般漫上來,將文殊殿整個兒都包圍了起來。

一進大殿,便見身騎勇猛之獅坐蓮花台,手持寶劍的文殊菩薩金身塑像。

殿內人不少。但除了唐初樓及他們這幫從屬,便只有一個背對眾人誦經敲木魚的老僧,並有其他人的蹤影。

阿瑤悄悄走到唐連身邊,小聲問他︰「秦放歌不在這里?」

唐連搖搖頭,沒說話,眼楮卻不離唐初樓左右。唐初樓正俯身與那老僧說話,面色溫和,分毫沒有一國之相的架子。泛香一動不動侍立他身旁,警惕地四下觀望。往後兩三步站著那年輕的武將和中年文士。

阿瑤忍不住問︰「那二人是誰?」

唐連順著她的目光瞟去一眼,道︰「武將是洛邑守將岳朗,另外一位是岳州刺史沈平。」

阿瑤看出唐連有些心神不寧,多是因秦放歌的緣故。之前他同唐相說在文殊殿的人十有□便是指秦放歌,或許還有別的什麼人,比方說那位忽然間失了蹤的小皇帝。而如今殿內除了個老和尚,便再無別人,這如何不叫他著急?

不過看這情形,秦放歌八成還在殿內沒有走月兌,只是不知藏匿在何處。因為江天成正帶著杜汶在殿中四處查看,碧玉齋齋主最精機關奇巧之術,這類事情由他出馬自是錯不了。阿芙也在跟著他們到處亂轉,這里拍拍,那里敲敲,恐也是想找秦放歌出來。

相較而言,唐初樓便顯得鎮定多了。他在蒲團上跪下,端端正正對著殿上的文殊菩薩叩了三首,取過香案上的簽筒搖了搖,隨手抽取一支,看完後微微皺眉,沉了沉,卻將那簽遞給了老僧,道︰「煩請大師指點一二。」

那老僧伸手接過看了看,道︰「局中之火?局中之火為殺,所謂人有七殺,如抱虎而眠,施主近日只怕有殺劫……」

正說著,卻忽听阿芙那邊叫道︰「找到了,相爺,這里有暗門。♀」

聞言眾人都朝她那方看去。她卻在文殊菩薩的金身之後,得需繞到後面去看才成。阿瑤見唐連走過去,便沒挪腳,眼光朝唐初樓那邊一瞥,卻見坐在蒲團上的老和尚忽地一躍而起,目露凶光,自懷里拔出把亮晃晃的匕首便朝唐初樓刺了過去。

「相爺——」她只覺背上一寒,由不住驚呼出聲。

那頭泛香也已驚覺,電光石火間斜飛而起一腳踹去,堪堪踹在老和尚肩頭,登時便將老和尚頗為肥胖的身軀踹飛了出去。

老和尚身手卻是靈敏,半空中挫身在粗大的柱子上一蹬,借力反沖回來,指下一按,那柄匕首便成了長劍,仍朝著唐初樓方向撲去,口里叫道︰「奸賊,今日不殺你,我誓不為人。」

泛香豈容他近唐相之身?舉劍迎上前攔住,兩下斗在一處。

唐連也趕了過來,與泛香一道對付那老僧。

唐初樓已退到了相對安全一點的地帶。夙玉緊緊護在他身側,全神戒備。阿瑤微微松了口氣,只覺後背上一片冰涼,這才發覺自己竟被方才的突發之變,驚出了一身冷汗。她還在為他擔憂,這認知令她十分難堪。

大殿內一片混亂。

那老僧將手中長劍舞得如輪飛轉,與泛香、唐連二人斗得正緊。

阿瑤想,這老僧應該不是佛門中人,看他的劍法路數詭異,竟看不出是何門派,說不好便是葉如誨派來的人。老僧明顯是沖著唐初樓而來,幾次想要沖過去,都被泛香、唐連攔住。

如此幾番下來,老僧便急躁起來,忽地縱身躍起一劍斜劈,朝泛香頭頂削落。這一招去勢凌厲,泛香仰身退後半步,揮劍勉強擋住。卻不想他卻只是虛晃一招,半途撤劍,旋身朝著緊跟而來燈連中盤揮劍便是一掃。

饒是唐連閃得快,身前半幅衣襟卻也被削了下來。

阿瑤看他腳步踉蹌,心里便是咯 一聲,知他多半是受了傷,只不知輕重如何。那老僧兩招內逼退泛香、唐連,趁勢飛身而起,又朝唐初樓撲去,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勢。

夙玉自不能讓他得逞,半途迎上,身子微斜,避過寒氣迫人的劍鋒。鐵掌如鉤探出,一把捏住老僧手腕。誰知上手竟是綿軟一片,似棉又非棉,只不見骨。他不由一愣,眼見老僧欲掙月兌而去,便下死力地一扯。一扯之下,便听「嗤」地一響,竟活活將他半只手臂扯了下來。

眾人皆是大驚,而那老僧卻是分毫無礙,自夙玉手里月兌身剎那,足尖疾點,轉瞬即已至唐初樓面前,長劍如電直刺他咽喉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唐初樓已騰身而起,雙足連環踢出,先一腳踢中老僧手腕,震飛他手里長劍,跟著一腳掃中他脖頸,緊接著又是幾腳,正正踢在老僧胸口之上。這幾腳勁力極大,登時便將老僧踢飛了出去。

老僧肥胖的身體重重撞在牆上,而後隨著剝月兌的牆皮爛泥般跌落在地。

唐初樓飄然落地,輕輕抖了下披風上的灰塵,眼風往門邊一瞟,道︰「關門!」

大殿前後大門立時關閉。

泛香、唐連二人過去將那老僧拖了過來。夙玉手上那半只手臂確切來說只算是人皮手套。如此看來,這老僧定是易容過的。唐初樓向他看看,伸手將人皮手套接過來瞧了一陣,緩步走至老僧面前,俯身對著那張臉琢磨了片刻,忽伸手在他耳根前模了模,就手捏著臉皮往上一扯,頓時便將那老僧的臉皮連帶頭皮一起整個撕了下來。

這是張做工極精妙的人皮面具。

只是唐初樓並沒心思研究它,他更感興趣的是面具下那張臉。隨著面具的扯落,一頭黑漆漆的頭發散落而下。根本不是什麼肥丑的老和尚,這副身軀的正主很年輕,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卻是活月兌月兌又一個唐庭。

「唐庭——」唐初樓心里的驚訝不亞于在場的所有人。

沒錯,是唐庭,之所以胖,是因為他身上也穿了相應的類似于人皮的厚重衣物。

他轉過頭去看向在殿門邊站著的另外一個唐庭,兩個唐庭?所不同者只是一個身受重傷奄奄一息,而另一個……唐初樓微微眯了下眼,忽然意識到之前還跟唐庭一起站在門邊的沈平不見了。他心里大有不妙之感,冷聲道︰「阿庭,你不過來看看這刺客是誰?」

唐庭不答,微微笑了笑,腳下卻在慢慢後挪。

「方才……你都跟沈大人說了些什麼?」唐初樓緊盯著他返身一步步走過去。

唐庭仍是笑,只是笑得不甚自然,見唐初樓走過來,腳下一動,便欲奪門而逃。

唐初樓哪容他走月兌,飛身朝他一掌擊去。眼見便要得手,不想忽有一物被人從旁扔了過來,正好擋在那唐庭身前。疾光電影的一瞬,他還是看清了那天外來物,那擋在唐庭面前的並非是物,而是人,這個人還是阿芙。

可他已收勢不住,這一掌便重重擊在了阿芙胸口上。

而這瞬間,另有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到了唐庭身側,如一陣風般裹了人徑到門口,「 啷」踹破大門,起落間,兩人已到了大殿之外。

那是秦放歌。

毫無疑問,阿芙便是他拿住扔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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