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二十二兩銀子，就是二兩銀子，王氏身上也沒有，她想著今天是到「天然居」吃白食來了，哪會帶多少銀子，有個幾百錢也是想著買點街上的小玩意哄外孫用的。這下可咋辦？
丁掌櫃知道書玉的意思並不是非要王氏拿出那麼多銀子來，主要是想讓她丟臉面，以後不能再來「天然居」白吃白喝，就對王氏笑著說︰「老太太，我知道您身上肯定帶不了這麼多銀子，可老板說了不能打欠條或欠賬，您看，要不派個人回家把銀子取來？您先在這兒等會，我給您找個凳子坐著，行不？」
眾目睽睽之下，王氏的臉漲成了豬肝，可兒子都是吃飯結賬的，她還能咋地？突然想到書玉是在店里看著的，那趕緊把她叫來說說情或者先把錢墊上，也好過在這里丟人現眼啊！于是王氏像溺水的人撈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趕緊給丁掌櫃說道︰「我孫女書玉不是在店里嗎？你快去把她叫來，讓她把錢先給我墊上！」
「您說大小姐啊？她今個上午來了店里又出去了，應該是出去辦事了，不知道啥時候回來。」丁掌櫃依舊笑著說。
王氏不信，她知道書玉從小都不待見她這個祖婆婆，這會兒可能是躲在哪里等著看她的笑話呢！她一把拉住丁掌櫃，非讓他帶自己去後院找書玉。結果顯而易見，書玉不在。王氏沒了輒，只能讓李宏麗帶著寶柱先回去取錢，還小聲叮囑閨女︰「回到家里先看看你爹在家不？他要不在，你就給你大嫂要銀子；他要是在，你就去娘房間的衣櫃里找那個藏銀子的小木箱，鑰匙——」說著背轉身子從衣襟里掏出一把鑰匙來，遞過去︰「記著娘說的話啦？千萬別讓你爹知道了，趕緊回來，娘可不能在這兒呆的時間長了，要不還不讓人笑死！」李宏麗趕緊點點頭，拿上帶著王氏體溫的鑰匙，拉著寶柱快速離開了「天然居」。
高氏的丫環金花躲在「養生堂」的門後，冷眼瞧著李宏麗出了「天然居」的大門，一路小跑著往前趕，她趕緊回到後院告訴了書玉︰「表小姐，你姑姑出門了，不知道出了啥事，跑得可快了！」書玉笑著謝謝她通風報信，然後對高氏說︰「外祖婆，我有事先回家了啊！下回有空再找你說話！」高氏寵溺地模模書玉的頭，笑著說︰「你忙你的，啥時候有空過來陪外祖婆坐會兒就行！」小丫頭現在已經長成了大姑娘，個子都到她的肩膀高了，樣子嬌俏可人，不知道將來找個什麼樣的人家呢？趕明兒抽空得給二閨女說說，書玉都十二歲了，該給她尋模人家了，自家外孫女長得好，又有本事，可得好好挑挑，得找個配得上書玉的才行！
書玉急著回家阻止自家娘親給王氏救急，不知道外祖婆在打著其他的主意，沖高氏揮揮手就從後門出去了，找了輛馬車抄近路先回了家，到家一看娘親段氏正在廳堂里和紅梅哄著小女乃娃王寶珍玩呢，看來姑姑李宏麗還沒回來。她松了口氣，對迎上來的紅梅說︰「你去祖爺爺經常玩葉子戲的地方找找他，就說家里有事，讓他回來一趟。」紅梅答應著出門了。段氏問她︰「家里有什麼事啊？找你祖爺爺回來干什麼？有事和我說不就行了？」
上前接過段氏抱著的小寶珍，書玉把她放到旁邊的搖籃里，沖她齜了齜牙，小寶珍還以為書玉逗她玩，「咯咯咯」地笑起來。書玉不理她，轉回去拉段氏坐下，一邊給她揉肩膀一邊說︰「娘，爹爹和我出去當差、做生意，都是好讓你在家享清福的，好不容易書浩也大了，進了學堂，您啥都不用操心，在家好好歇著就是，干嘛要給別人帶孩子？你的肩膀、胳膊經常疼，這都是前些年做下酒菜累的，怎麼還去抱孩子，不知道好好休息的？」
段氏听著閨女的抱怨，享受著閨女的按摩，舒服地閉上眼楮，嘴里卻不忘教訓閨女︰「你瞎說什麼呢？好歹寶珍也是你姑姑的孩子，怎麼成了別人的孩子？娘天天在家沒事做，閑得慌，飯館里又用不上我幫忙，我在家帶帶寶珍還覺得日子好打發呢！」
哎，段氏就是個勞碌命，啥活都不讓她干她倒覺得不舒服！書玉撇撇嘴，多少人一直追求的不就是她娘現在的這種生活嗎？她娘真是不會享福啊！「娘，你要是覺得無聊得慌，那和我爹再給我生個妹妹吧？我只有弟弟還沒有妹妹呢！有了妹妹你也有事做了不是？」書玉從後面擁著段氏，頭放到段氏的肩窩上，娘親身上的氣息永遠是那麼的溫暖、安心。
「你個傻丫頭胡說什麼呢！娘都多大了，還給你生妹妹？要讓人知道了還不笑話死？」段氏任由閨女摟著她，笑罵道。「娘多大啊？不過三十出頭而已，再生個怎麼了？不很正常嗎？人家四十多的還有生孩子的，不也沒人笑話？」書玉反駁道。笑話？三十多生個孩子在後世再正常不過了，這個時空也不是沒有，不過一般不是投胎，有的三十多都當祖母了又生個小的，還沒孫子大呢，可不照樣養大了？
段氏奈何不了書玉，只好教訓她︰「越大越沒正經！等兩年你就出嫁了，還這麼口無遮攔的，看有什麼人家敢要你！」「不敢要正好！我在家正好陪著娘啊！娘不給我生個妹妹，只好我留下來陪娘了！」書玉耍賴般的說道。
段氏正想再教育書玉幾句，只听門外一連串的大叫「大嫂！大嫂！」，緊接著李宏麗拉著寶柱跑了進來，頭發亂了，臉上的汗水把妝粉也沖花了，看起來狼狽的很。段氏不知出了何事，趕緊扒開書玉的手，站起身子，急切地問︰「咋了？出啥事了？宏麗你喘口氣，慢慢說！」李宏麗使勁吸了幾口氣，不再大口大口喘氣時，才沖著段氏說道︰「大嫂，娘在——」忽然瞥見了段氏身後的書玉，一把推開段氏，沖書玉抓過去︰「書玉，你快跟我走！去‘天然居’把你祖婆婆帶回來！」
段氏不留神，被李宏麗一推，跌到旁邊的靠椅上，胳膊、腿踫到了扶手和椅子腿上，疼得皺起了眉，書玉瞧見了，趕緊撥開李宏麗抓來的大手，叫道︰「三姑！你干嗎推我娘？我娘又沒招惹你！」說著跑到段氏身邊，緊張地問︰「娘，你沒事吧？有沒有撞到哪里？」段氏搖搖頭，阻止書玉繼續發問，對李宏麗說︰「到底出了啥事？你先給我說，書玉還是個孩子，她能做什麼？」
李宏麗剛才也是急了，只想趕緊帶著書玉去「天然居」把王氏換回來，這會兒明白過來自己太莽撞了，可又拉不下面子給段氏道歉，臉紅了紅，才說︰「剛才娘帶我和寶柱去‘天然居’吃飯，到了那兒讓掌櫃的過來伺候我們，要了一桌子菜，可吃完了掌櫃的非要我們結賬，娘和我根本沒帶那麼多錢，娘就留在‘天然居’了，讓我回來拿錢！」
段氏也知道自家飯館的規矩，不管誰去都得掏錢結賬的，所以也不奇怪掌櫃的做法，只問︰「用了多少？」李宏麗看段氏的意思是願意拿錢出來，心里高興得樂開了花，這下娘攢的私房錢就不用拿出去抵賬了，她也可以從娘那里多討些銀子來。可一想那麼多銀子，不知道段氏听了還肯不肯出了，吞吞吐吐地說︰「用、用、用了二、二……」段氏見她不好意思說下去，就接了話︰「用了二兩銀子？花的是有點多，夠咱家好些天的飯錢了！」李宏麗的頭低得不能再低了，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二兩是零頭，還有二十兩的整數呢！」段氏沒听清，書玉卻是听清楚了，她裝作大吃一驚的樣子，大叫道︰「什麼？二十二兩銀子？三姑你和祖婆婆點的什麼菜啊？怎麼用那麼多？大戶人家的老爺少爺們去‘天然居’吃飯才用得了那麼多呢！就你和祖婆婆、寶柱三個人，撐死了也用不了五兩銀子，你們要了多少菜啊？」
段氏也沒想到婆婆和小姑竟然花費了那麼多銀子，這可是一大筆費用，她是不太願意給王氏收拾這個爛攤子的，因為她知道王氏的秉性，有一次就想第二次，貪得無厭、得寸進尺，今天幫著抹了這筆二十二兩的飯錢，明天說不定就敢弄個五十兩銀子的首飾錢，她手里的錢都是官人、閨女辛辛苦苦當差、做生意賺回來給她當家用的，還要給閨女攢嫁妝，給兩個兒子當學費的，怎麼能讓王氏揮霍掉？
段氏一臉的為難︰「宏麗，不是大嫂不幫忙，這、這二十二兩銀子也太多了，家里的錢都是有用處的，根本拿不出來那麼多！」李宏麗開始還有點不好意思，可一听段氏不想給銀子，立馬就變臉了︰「大嫂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大哥當差可是掙不少錢的，再說‘天然居’不就是我大哥開的嗎？我娘和我去吃頓飯咋了，別說二十二兩銀子，就是二百兩銀子，我大哥也會掏的！你不想拿銀子出來，就是想看娘被別人笑話吧？虧得娘還說三個兒媳婦里面你最孝順、最老實，原來也和另外兩個是一樣的貨！」
書玉听見李宏麗的話，心里氣得不得了，面上卻還帶著笑意︰「三姑，我娘說沒錢就是沒錢，祖婆婆這幾年可沒少從我爹手里要錢，再加上二叔、四叔每年孝敬的，難道還拿不出二十二兩銀子來？你們既然敢吃那麼多銀子的飯菜，心里肯定是有底的，又何必非逼著我娘拿錢出來？」李宏麗當然知道王氏有多少私房錢，可那是她的，怎麼能再拿出來給別人？聲音窒了一下，對著段氏耍潑道︰「我不管，今天你不拿出這二十二兩銀子來，就是故意讓娘丟人現眼，等我大哥回來看他不好好教訓你！」
「什麼二十二兩銀子？你娘怎麼丟人現眼了？」身後突然傳來李德福的聲音，李宏麗嚇得一哆嗦，腿一軟，歪在了地上，壞了！娘千叮嚀萬囑咐這事不能讓爹知道，爹這會兒不是在外面和人玩葉子戲嗎？怎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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