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胖妃,男色滿園 56、塞北星辰,愛恨繚亂

作者 ︰ 風上弦歌

秦悠夢一邊啃著隻果,一邊思索著要不要逃走,等盤子上的隻果都被啃完了,她還是沒有想好。

這時,窗子突然被推開了,一個黑衣人躥了進來。

秦悠夢眼楮一眯,頓時明白了,就知道南宮緋若不會乖乖和她成親,原來還有這一手,她才不會上當的!

「大哥,記得把窗戶關好,要是被人發現了,你就死翹翹了——」秦悠夢沒有一絲慌亂,反而拿起一個桃子,悠閑的咬了一口,輕笑著提醒道。

黑衣人微微愣了一下,轉過身將窗戶關好,然後緩步走來。

「等等——」秦悠夢突然喊了一聲,用手撐著下巴,望著黑衣人定定道,「讓本小姐猜一猜,是誰派你來的?」

不待黑衣人回答,秦悠夢搶先道,「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點,你一定是南宮緋若派來的——」

黑衣人動作一滯,秦悠夢眼底笑意更深,暗道,本小姐果然猜的沒錯!

黑衣人沒有說話,身上散出一種危險的氣息,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漸漸的逼近。

「站住!」嗅到危險的味道,秦悠夢冷哼一聲,一手暗抓迷藥,一手模模下巴,懶懶道,「讓本小姐猜猜,你是來殺人的,還是來滅口的?」

一道黑影快速飄過,等秦悠夢回過神來,暗抓迷藥的手,已經被黑衣人抓住,

「我不是來殺人的,也不是滅口的,我是來帶你走——」黑衣人低低的笑出聲,聲音似帶有一種魔力。

秦悠夢微微一怔,一掌拍飛他的手,怒道,「還敢說你不是南宮緋若的人!本小姐告訴你,我生是南宮緋若的人,死是南宮緋若的鬼,無論是地獄還是黃泉,本小姐嫁定他了!這一生,他都休想擺月兌本小姐!」

黑衣人冷笑了一聲,「本王竟不知道,你何時對二哥動情,竟還愛的如此深沉?」

秦悠夢微微一怔,睜大了眼楮,不可置信道,「你、你是南宮凝淵——」

黑衣人扯下面紗,露出刀削般俊顏,黑眸似碧潭幽深,邪魅的挑了挑眉,「沒錯,正是本王——」

「你、你、怎麼來了?」心中升起一股暖流,泛著酸楚和感動,秦悠夢失聲的說道。

「本王原以為你有什麼苦衷,沒想到水小姐是自願的,而且是雷打不動,生死不離,既然如此,本王就告辭了!」

南宮凝淵冷冷看她一眼,驕傲的轉過身,向前走了幾步,卻走的十分緩慢,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快離開房間時,身後還是沒有動靜,南宮凝淵猛的回過頭,墨眸閃過一絲怒火,低聲道,「秦悠夢,你真的要嫁給南宮緋若嗎!本王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過來!」

秦悠夢吸了吸鼻子,定定的望著他,眼楮有些濕潤。

見她沒有動作,南宮凝淵俊眉一揚,墨眸升起熊熊怒火,「過來!不要讓本王再說第二遍!」

「我、我、我……」秦悠夢心中一慌,舌頭似打了結,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南宮凝淵眸子一冷,死死的盯著她,冷冽的目光中,毫不掩飾失落與落寞。

秦悠夢一個激靈,腦中煞時一片空白,忘記了要說什麼,呆呆的站在原地,本以為他會離開,毫不猶豫的棄她而去,沒想到他修眉一挑,放下了一身驕傲,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緊緊抱入懷中。

這一刻,世界仿佛蛻變成無聲的畫面,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我、我……」秦悠夢扯著沙啞的嗓子,打破了許久的沉默。

南宮凝淵回過頭來,略微惱怒的看著她,秦悠夢深吸一口氣,委屈道,「剛才坐的時間太久了,腳麻了——」

南宮凝淵微微一怔,墨眸閃過一絲笑意,「這麼說,你是自願跟本王走的,不是本王脅迫你的?」

秦悠夢眯眼瞅著他緊抓她胳膊的手,遲疑了幾分後,飛快的點了點頭,肯定道,「是本小姐自願的——」

「很好——」南宮凝淵將她一把抱起,略顯薄涼的唇輕扯,勾勒一抹邪魅的壞笑。

「等等——」秦悠夢輕輕推開了他,掙扎著站在了地上,在身上左掏右掏,似乎再找什麼東西。

南宮凝淵狹眸危險的眯了起來,饒有興趣的盯著她,只見她掏出了一封信,上面寫著大大的兩個字「休夫」。

南宮凝淵嘴角抽搐,隨即輕輕上揚,勾勒一抹淺笑。

她這是要休了二哥嗎?他倒是有點期待了……

「好了,現在可以了——」秦悠夢將休書壓在茶杯下,然後向南宮凝淵伸了伸手,懶懶的眯起眼楮,嘴角咧得大大的,有美人的豆腐,不吃白不吃啊!

看著眼楮完成新月淺笑盈盈的某人,南宮凝淵也心情大好,溫柔的將「小貓」抱起,親昵的蹭了蹭她的臉,大步向窗戶走去。

不料,窗戶突然被推開了,另一個黑衣人溜了進來。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幾秒後,黑衣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準備從窗中溜走。

誰知,緊閉的窗子又打開了,一個紫色的身影翻了進來。

等水驚墨翻窗進來時,只見兩個蒙面的黑衣人,其中一人還抱著秦悠夢,不由得怔在了原地。

四個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幾秒後,水驚墨冷眉一挑,對著南宮凝淵道,「閣下是什麼人?放下舍妹,離開這里,本尊饒你不死——」

本尊?

秦悠夢砸了砸舌,不是說水驚墨才高八斗,卻不會武功,手無縛雞之力嗎?

眼前的妖魅男子,清冷的眉梢微挑,狹長的眸自透著夭冶,渾身散發著一股冷意,還狂妄的自稱本尊,是傳言有誤嗎?

南宮凝淵目光掃過兩人,不知對方的修為如何,又顧忌秦悠夢的安全,便也按兵不動,心中暗中盤算著,逃月兌的機率多大。

看出南宮凝淵的顧慮,秦悠夢探出了腦袋,沖水驚墨眨眨眼,「哥,別擔心,我是自願和他走的,你殺了他便是——」秦悠夢望了一眼黑衣人,沖水驚墨使了使眼色。

水驚墨耷拉著眼眸,似是沒有看見,懶懶的看她一眼,冰冷如霜的目光,十分的陌生,似乎不認識她一樣,反而對南宮凝淵冷喝道,「本尊,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再不離開,就休怪本尊無情了!」

水驚墨逼近一步,墨發肆意飛揚,狹眸危險一眯,宛如從修羅地獄走出的魔頭,身上散發出強烈的殺氣,要毀天滅地誅仙殺佛。

「哥,有話好好說啊——」見水驚墨要對南宮凝淵不利,秦悠夢忙訕笑了幾聲討好道,水驚墨冷冽如霜的目光掃她一眼,其中飛迸出碎裂的寒冰。

秦悠夢往南宮凝淵懷中縮了縮,打了一個哆嗦,心道,當初怎麼敢招惹水驚墨,現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別怕——」南宮凝淵小聲說了一句,左手摟住她的腰,右手暗聚掌力,身子一閃,頓時來到水驚墨面前,快速襲向他的面目。

水驚墨冷哼一聲,單招過掌,眸子中滿是輕蔑,冷冷道,「閣手不錯,可惜帶這個拖油瓶,恐怕不是本尊的對手吧!奉勸閣下一句,趁早離開這里,否則,休怪本尊手下無情!」

「哥,他真的是來救我的——」眼見南宮凝淵不利,秦悠夢小聲哀求道,水驚墨卻是回瞪一眼,冷冷道,「閉嘴!」

秦悠夢瞳孔一縮,再也顧不上許多,快速抓了一把藥粉,向水驚墨撒去,水驚墨紫袍一揚,眯起的眼楮,似凝聚著萬千霜華,要將她活活凍成冰稜!

似是厭倦了這樣的游戲,水驚墨出手更加的狠唳,南宮凝淵漸處下風,秦悠夢心急如焚之際,久久沒有動作的黑衣人,突然出手襲向水驚墨,水驚墨一個大意,中了黑衣人一掌,黑衣人纏著水驚墨,暗中使了一個眼色,南宮凝淵心領神會,推開窗子,抱著她逃月兌。

見他們安全逃月兌,黑衣人也不再戀戰,虛晃一招,抽身離開。

水驚墨狹眸一縮,拍了拍手,一個黑衣人飛入,恭敬的跪在地上。

「傳本尊命令,全令追殺,帶回公主!」

「是——」

……

華麗的大殿中,剛才還觥籌交錯,現在卻空無一人。

翻飛的紅色紗幔,如火般耀眼絢麗,燃燒著生命的熱度。

鋪著錦白色毛裘的椅子上,男子用手懶懶撐著頭,玩弄著手中的扳指,微眯著眼若有所思。

突然,一人黑甲士兵慌忙奔入,跪在地上冷汗直流,著急道,「太子,大事不好了,寢宮失火了,太子妃還被困在里面——」

南宮緋若睜開眼楮,淡淡的揮了揮手,卻沒有一絲慌亂,眸底蘊著一層冰華,沒有一絲溫度。

士兵不清楚主子的意思,正要退下救火之際,另一個士兵沖了進來,跪在地上喘息道,「太子殿下不好了,太子妃放火燒了寢宮,現在已經逃走了,需要派人去追嗎?」

南宮緋若狹眸一緊,暗中捏緊了茶杯,心道,水驚語,你還是逃走了……

本宮給你一次母儀天下的機會,是你沒有珍惜,日後休怪本宮無情!

「胡說!明明是太子妃被困在里面,你還不趕緊找人去救火——」

「高統領明鑒,屬下不敢欺瞞——」

「……」

突來的爭吵生,打斷了南宮緋若的沉思,南宮緋若冷著臉,不耐的擺了擺手。

兩人正要退下之際,一個男子孤傲站在門口,昔日那華麗無雙的銀袍,被火燒的殘破不堪,卻無損他的清高冷冽,似凝聚著寒冰月霜,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不必去了,里面的人不是太子妃——」

南宮銀羽長袍被燒得殘破,面具似被重物撞擊,即使挺直了背強壯無恙,微晃的步伐卻泄露他的疲憊。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看了一眼狼狽的人,南宮緋若狹眸一緊,冰冷的聲音蘊藏怒火。

南宮銀羽邁著修長的腿,緩步走來過來,從容優雅,將一封信放在桌子上,輕啟薄唇道,「昔日二哥為四弟送休書,今日四弟為二哥送休書,也算是還了一個人情——」

「用你的生命來還嗎?」南宮緋若冷哼一聲,手中茶杯化為粉末。

南宮銀羽腳步一頓,緊抿著薄唇,沒有回答,強忍著胸口的傷,轉身向外走去。

沖天的火光刺痛了他的眼,在屋頂喝悶酒的他,忙沖了進去……

熊熊燃燒的烈火,似要烤焦人的皮膚,濃烈的黑煙,更是嗆的人昏闕。

昔日被刺傷的心口,此時隱隱的作痛,當听到她被困寢宮,他的心無端痛了一下,似是連傷口也扯裂,不顧一切沖了進去,被燒毀的木頭砸,真正扯裂了傷口,看著她倒在地上,卻感覺不到痛了,不知道是麻木,還是習慣了?

當顫抖著雙手,抱起倒在地上的人,再看清她的容貌時,他心中一恍,竟是說不出的開心……

縱身一躍,逃出火海時,掏出袖中的休書,望著那娟秀的字體,竟是淡淡的滿足……

熟不知,在生死邊緣中,游走一遭。

跪在地上的兩人,死死的低著頭,太子笑的時候最危險,不笑的時候更危險,他們在太子身邊足足五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冰冷、發怒的太子,額頭冒了一層冷汗,身子亦輕輕顫抖著。

「太子妃還沒有跑遠,要屬下去追嗎?」似是受不了這樣的沉默,侍衛小心翼翼的問道。

南宮緋若突然抬眸,眼底染上一絲冷笑,「你說呢?」

侍衛微微一愣,請命道,「是屬下失職,屬下這就派人去——!」說著,就要起身離開,卻感一道白光閃過,話還沒有說完,便直直倒在地上,睜大了眼楮,滿是不可置信。

「清理干淨——」南宮緋若雲袖一揚,將白練收回,眼底沒有一絲的波動。

剩下的侍衛愣了愣,忙點了點頭,連聲道,「是,是……」

「傳本宮口諭,南宮凝淵放火少了東宮,太子妃被活活燒死,全城通緝,立斬無赦——」

「是——」侍衛忙應了一聲,逃也似的離開了。

南宮緋若拿起桌上的信,用手將灰燼擦去,緩緩道,「吩咐母妃,南宮凝淵中計,可以動手了——」

一道黑影快速閃過,消失在夜幕中。

南宮緋若展開休書,眸中閃過一絲亮光,低聲道,「水驚語,為何不乖乖等本宮,若是你乖乖等本宮,這風嘯國皇後之位,還是屬于你的——」

「都說本宮無情,不知世人薄情,本宮才會無情——」

「自古多情總被無情惱,到底是誰多情?是誰無情?」

……

朦朧的月光,給銅鏡鍍上一層霜。

鏡中的婦人,柳葉眉又細又長,清冷的眉眼微挑,似一泓澄澈清泉,泛起陣陣清波。

她一襲簡單的白衣,衣袍繡著素雅的白花,優雅的坐在榻上,修長的手指劃過臉龐,都說歲月無情,卻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一絲痕跡。

「妹妹真是越發明媚動人了,不過任你怎麼打扮,都贏不了藍賤人……」

一道尖細的聲音,打破了夜的寧靜,一個盛裝華服的女子,緩步走進了起來,濃妝重抹精心打扮,卻遮不住眼角的皺紋。

「如果姐姐來此,是為了嘲諷妹妹了,現在夜已經深了,還請姐姐明日再來,妹妹要休息了——」花清秋面無表情,語氣淡然無波,似乎沒有什麼,可以激怒心如止水的她。

蘇之嵐慵懶走了進來,不客氣的坐在一邊,大笑道,「妹妹何出此言?要不是妹妹幫姐姐除去了藍賤人,姐姐怎麼會有今日呢?姐姐感激妹妹都來不及,怎麼會嘲諷妹妹呢?」

花清秋動作一滯,清眸泛起一絲微波,藍若兮這三個字,果真是她一生的噩夢。

望著微微失神的花清秋,蘇之嵐嘴角噙著一絲得意的笑,拔高了聲音道,「婉妃妹妹,本宮來此是要告訴你一件事……」

「你的好兒子,為了一個女子,竟然放火燒了東宮,皇上已經下令,全城通緝,殺無赦——」

花清秋身子輕輕一顫,手中的金簪落地,發出陣陣的顫音,在偌大的宮殿中,分外清晰。

蘇之嵐緩步走去,彎腰將簪子撿起,塞到花清秋手中,笑的十分燦爛,「好妹妹,你可千萬不能尋死,只有你留在這里,你的好兒子才會回來找你,本宮也才能殺了他,永絕後患——」

蘇之嵐美目一眯,壓低了聲音道,「不怕告訴你,我的緋兒,明日便要登基,藍賤人斗不過我,你也斗不過我,哈哈哈,本宮贏了,本宮贏了——」

蘇之嵐一甩長袍,大笑著離去,心中明明是開心,眼角卻滑落一滴淚,費盡心機這麼多年,本宮總算得償所願……

藍若兮,本宮贏了,天下是本宮的,南宮浩宇是本宮的,你個死人拿什麼爭!

還有花清秋,你活著,卻比死了更痛,哈哈,本宮贏了,你們斗不過本宮!

回頭望了一眼花清秋,蘇之嵐擺駕回宮,卻不免想起當初,那個刁蠻任性囂張跋扈的花清秋,驕傲如一國公主,卻為了南宮浩宇,不惜與雲楚國決裂遠嫁風嘯國,這敢愛敢恨的性格,讓軟弱無依的她最為羨慕,可惜,皇宮是一個染缸,是一個吃人的地方,把所有稜角磨平,誰也回不到當初……

就在蘇之嵐走後,一道白影自屏風走出,恭敬的跪在地上,「太子前些日調動兵馬,王爺早有所察覺,特命屬下帶娘娘離開,還請娘娘收拾東西,快點——」

蘇之嵐揮了揮手,打斷了安少言,淡淡道,「告訴淵兒,本宮當初叛出雲楚國,對不起父皇和皇後,現在皇兄被端木雁害死,本宮要他到雲楚國,輔佐幼帝花沐霖,若是幼帝不才,他想取而代之,本宮也不會怪他——」

見她心意已決,安少言單膝跪地,哀求道,「娘娘,請隨屬下出宮,王爺早都安排好了,娘娘不必擔心——」

「走!告訴淵兒,不要回來——」花清秋縴眉一挑,冷淡的語氣,透著一股威嚴,自是一國公主的風範。

「娘娘保重,屬下告退!」安少言瞳孔一緊,無奈之下,飛身離開,消失不見。花清秋閉上眼楮,再睜開時,又恢復之前的淡漠。

當初我與父兄決裂,不惜一切遠嫁風嘯國,落得如此下場,都是我咎由自取,但本宮不後悔!

花楚國我無顏再回,風嘯國亦無容身之地,淵兒,母妃的身份立場,而後不會再尷尬了。

養心殿,御書房。

夜已經深了,一道明黃色的身影,低頭批閱奏折。

「皇上,婉妃娘娘求見——」一個老太監走來,怕打擾沉思的人,小聲的問了一句。

南宮浩宇的手一頓,狹眸閃過一絲詫異,而後恢復了冷漠,淡淡道,「宣——」

「是——」太監退下後,一個白衣婦人優雅走來,不同于初時的冰冷,此刻帶著淡淡的笑意,緩緩道,「皇上,還記不記得,當初臣妾第一次為你做燕窩粥時,皇上看都沒看,就一手打翻了,這是臣妾最後一次為你做燕窩粥,不知如今,可否嘗嘗呢?」

「端過來吧——」南宮浩宇將奏折扔到一邊,抬眸懶懶看了一眼來人,藏下眼底的一絲波動和不安。

花清秋眼眸一彎,流轉著柔光,笑如清風拂面,快步走了過來,親自喂著南宮浩宇。

南宮浩宇垂下眼眸,忽然想起當初那個愛恨分明的女子,眉目張揚,古靈精怪,如今,竟許久未見她笑了。

「皇上,味道如何?」花清秋細心擦去南宮浩宇嘴角的湯汁,柔聲問了一句。

南宮浩宇心中一觸,聲音也和緩了幾分,「不錯——」

花清秋美目一眯,咽下喉嚨的腥甜,在臨死之際,能听到他的夸贊,她也算死而無憾了。

兩個人都沉默著沒有說話,一個人默默的喂,一個人靜靜的咽,冥冥之中似是預料到了什麼,一碗粥的小小,竟喝了一個時辰。

那短暫的時光,卻是一生的回憶。

看著干淨的碗底,花清秋的笑意斂去,突然跪在地上,哀求道,「听說淵兒燒了東宮,害的水驚語身亡,臣妾相信其中,一定有所誤會,還請皇上收回——」

「這件事,朕已經派人去查了——」花清秋還沒有說完,便被南宮浩宇打斷了,冷漠無情的帝王,又埋頭批閱著奏折,那一刻的溫柔,似乎只是她一人的錯覺。

「呵呵……」花清秋突然冷笑了一聲,兩行清淚緩緩滑落,哽咽道,「南宮浩宇,是我殺了藍若兮,你大可將一切怪罪在我的頭上,為什麼要折磨淵兒?你小時候折磨淵兒,臣妾無話可說,但為什麼到了現在,你還是不肯放過他!」

「朕只是——」南宮浩宇身子一顫,望著傷心不已的人,想說的話卻生生咽了回去,他喜歡的是藍若兮,又何必對她解釋。他不過是派人捉回南宮凝淵,他一手栽培的棋子,也是一把殺人的利刃,不物盡其用,怎麼行呢?。

花清秋望著冷漠無情的南宮浩宇,只感喉嚨一陣腥甜,低頭吐出一口血來,南宮浩宇心中一驚,連忙沖了過來,將倒地的人抱在懷中,沖著殿外吼道,「御醫!快傳御醫!」

「是,是——」立在殿外的太監,看到如此失態的皇上,忙應了幾聲,飛快的跑開了。

南宮浩宇緊抱著懷中的人,為她將唇角血跡擦干淨,失聲道,「朕不許你死!給朕撐住!否則,朕不會放過南宮凝淵的!你听見了沒有——」

花清秋目光逐漸渙散,極力撐著沉重的眼皮,定定的望著南宮浩宇,手顫抖的撫上他的臉上,虛弱道,「冤有頭,債有主,臣妾做的,臣妾一人承擔,臣妾欠你的,臣妾用命來償,還請皇上放了淵兒——」

望著不斷咳血的花清秋,南宮浩宇眼里滿是擔憂,憤怒的搖著懷中的人,怒道,「不許死!不許死!你給朕听好了,朕要你活著,朕要慢慢折磨你,朕不許你這麼輕易死去!」

渾渾噩噩中,听到這番話,花清秋心中一痛,原來這麼多年,你還是愛著她,恨著我……

「臣妾服了斷腸散,沒救了,臣妾欠你的,來生再還——」

花清秋手無力的垂落,眼楮也緩緩的閉上,身體逐漸開始潰爛,很快化為一灘血水。

望著空空無也的懷中,再看著地上的一灘血水,南宮浩宇發瘋似的吼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宮殿。

這時,門被推開了,走進了的人,不是御醫,不是太監,而是他的皇後——蘇之嵐!

失魂落魄的南宮浩宇,已經無力的站起身,淡淡看了一眼蘇之嵐,冷冷道,「出去!給朕滾出去!」

蘇之嵐眼中閃過一絲惱怒,隨即升起一絲得意的笑,「皇上就不想知道,婉妃為什麼會尋死嗎?」

南宮浩宇目光呆滯的望著地上的血水,似是听見了,似是沒有听見了,顫抖的雙手,仍是不能接受花清秋死去。

蘇之嵐冷笑了一聲,「臣妾昨日到養心殿,借皇上的玉璽一用,特意寫了一封聖旨,全城通緝南宮凝淵,當場誅殺,立斬無赦……」

南宮浩宇目光動了動,卻緊抿著唇沒有說話,似是厭倦了一切。

蘇之嵐目光一暗,繼續道,「今晚,臣妾將此事告訴婉妃妹妹,以婉妃的心性,必會來找皇上求情,而以皇上的性格,定然不會應允,婉妃心知無法勸回,必不想拖累南宮凝淵——」蘇之嵐語氣一頓,掃過地上的血水,冷冷道,「只是沒想到她做的這麼絕,連尸體都不肯留下,永絕一切後患——」

南宮浩宇愣了一下,用銳利的眼神瞪了蘇之嵐一眼,冷喝道,「來人,傳朕旨意,廢太子,立七皇子為太子,三天之後,榮登大統!」

聞言,蘇之嵐撲哧笑出聲來,轉身將大門打開,指著燈火通明的皇宮,諷刺道,「慕容狂楚已經封鎖了皇宮,你唯一的棋子,南宮凝淵又被你滿城通緝,你把他的兵力遠調塞北,現在遠水救不了近火了,皇上,你輸了——」

南宮浩宇微微一震,很快恢復了淡漠,顫著音怒喝,「滾,給朕滾出去!」

「休想!」蘇之嵐撲了過來,想將地上的人牢牢抱住,卻被狠狠的推開,狼狽的跌倒在地。

蘇之嵐惱羞成怒,吼道,「自我進宮以來,你從沒有看我一眼,我日日處心積慮,不過是為了奪走你的一切,那麼你便是我的了——」

「對了,忘了告訴你,當初藍妃是我殺的,你冤枉了婉妃,哈哈哈——」

蘇之嵐仰頭大笑著,眼角卻滑落一滴淚,得到了皇後之位又如何,你還是對我不屑一顧!將心思放在了花賤人身上,我永遠入不了你的眼……

「瘋子!」南宮浩宇咒罵了一句,胸膛氣的不輕起伏,揮手將殿上的燭台撫落,火順著帳幔燒了起來,不一會就火光通天。

「給朕滾出去!」

南宮浩宇負手而立,靜靜的站在大殿中,閉著眼楮,神色淡然一片平靜。

蘇之嵐微微愣了一下,卻沒有逃走,而是撲過來,緊緊抱著眼前的人,失聲道,「臣妾這麼愛你,怎麼會離開,即使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那一夜,火光沖天,華麗的大殿,付之一炬,愛恨情仇,隨之湮滅。

……

夜冷,風寒,駿馬一路急奔,離開了華都。

「你不回淵王府嗎?」秦悠夢抱著他的腰,頭輕輕靠在他的背上,望著寥落的晨星,輕聲問道。

南宮凝淵望著濃重的夜色,眼底也染上了一層陰霾,「淵王府已經回不去了,去塞北——」

「嘶」的一聲長嘯,駿馬停在了深林中,南宮凝淵摟著她的腰,將她抱下了馬,溫柔模搓她的臉,笑道,「等安少言將母妃帶來,咱們就離開這里——」

南宮凝淵忽然抬頭望向北方,墨眸如流光溢彩,充滿了期待,秦悠夢好奇的問道,「塞北是什麼地方?為何不回皇城了……」

南宮凝淵坐在大樹下,秦悠夢靠在他的肩膀,仰頭望著星辰,听他緩緩說道,「塞北的草原一望無際,繚亂的北風似刀割面,策馬馳騁荒野,仰頭笑看山河,無拘無束,縱情歡笑,在民風淳樸的塞外,我不是皇子,你不是公主,沒有爭斗,不必偽裝——」

秦悠夢閉上眼楮,似乎看到策馬揚鞭的他,那樣的意氣風發,那樣的狂妄不羈,不由得輕聲說道,「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希望能和你一起,策馬山河,一生一世——」

南宮凝淵收回目光,手輕撫她的臉,笑道,「會有那麼一天,很快……」

秦悠夢睫毛輕顫,卻沒有回答,他所說的一切,似近在眼前,觸手可及,又仿若遠在天邊,永遠都無法實現——

冷風徐徐的吹,吹不散突來的沉默;

夜色漸漸深沉,籠罩著一層層陰霾。

見她突然不說話,只是望著夜空,南宮凝淵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看著天際那顆最黯淡的星,輕聲道,「在看什麼?」

秦悠夢伸出手,指著天際似要隕落的星,緩緩道,「當月亮最耀眼的時候,星辰卻顯得黯淡無光,人們總是一眼看見天際的皓月,卻遺忘了那幾顆遺落的晨星……」

秦悠夢語氣一頓,心中雖無眷戀,卻突然充滿了懷念,「當遠出的人迷路時,會仰頭望著天際的星辰,會有七顆最為明亮的星,為迷航的人,指引歸途……」

「听說,當北斗七星連成一線,夜空會出現黑色漩渦,深邃,絢爛,神秘——」

許是听出她話中的寂寥,南宮凝淵緊緊抱著她,似是一生都不要放手,溫柔的語氣融化一切寒冰,「別怕,等到了塞外,再沒有人能拆散我們,本王會好好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一絲傷害——」

他寬厚的懷抱令人無比安心,她的頭輕輕靠在上面,听著他有力的心跳,卻是說不出的不安,總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

突然,林中響起一陣馬蹄聲,逐漸向他們逼近。

秦悠夢猛地睜開眼楮,卻見安少言帶著一群黑衣人策馬奔來,在看到她的瞬間微愣了一下,而後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失聲道,「王爺——」

南宮凝淵狹眸一緊,望著面色蒼白的安少言,冷冷道,「母妃呢?」

安少言無聲低下頭,緊皺著眉頭,「太子發動宮變,派慕容狂楚圍住皇宮,婉妃娘娘自盡身亡,皇後和皇上葬身火海……」

南宮凝淵身子輕輕一晃,步伐不穩後退了幾步,手抵在大樹下,使勁的捶打著,任手被樹皮割破,殷紅的血滴了一地。

安少言望了她一眼,繼續說道,「水驚雪跑去找王爺,被太子埋伏的士兵,亂箭射死——」

秦悠夢腳步一頓,想要抱住南宮凝淵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想起了那個清秀的女子,沒想到前幾天還針鋒相對,如今卻紅顏薄命慘死府中——

秦悠夢手中暗抓一把藥粉,緩步走到南宮凝淵身邊,從背後輕輕抱住他,低聲呢喃道,「等我睜開雙眼,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你……曾經有一次機會擺在我的面前,我本想離開這里,但我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你,或許這就是宿命,你與我,都無法逃月兌,如果給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留下來,陪在你的身邊,與你同生共死,永不分離——」

南宮凝淵身子一顫,緩緩的轉過身來,墨眸深邃莫測,流轉著復雜幽光,在他卸下所有防備之際,秦悠夢捉準機會,手中粉末一揚,南宮凝淵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楮,身子晃了幾下,無力的倒在她的懷中。

下一刻,冰冷的刀鋒架在她的肩上,暴露在外的皮膚,清晰的感受劍凝霜的寒意。

「你對王爺做了什麼?交出解藥!」安少言持劍而立,冷冷的質問道。

秦悠夢卻是頭也不抬,將南宮凝淵放在地上,讓他的背靠著樹,雙手顫抖的為他將凌亂的發別在耳後,唇附在他的額頭,閉上眼楮,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你去塞北,但我是雲楚國公主,帶上我,他們絕不會放過你,只有我離開,你才有一線生機——」

「南宮凝淵,我在雲楚國等你,不見不散——」

遠處火光沖天,似要將夜照的通明,對方的數千人馬,似要蕩平一切紛亂……

秦悠夢睜開眼楮,懸掛已久的淚珠,終是無聲滑落,抵在南宮凝淵的眉宇,沉睡的人似有所感,緊皺著眉頭,想要挽留什麼,卻是無力挽回——

千言萬語,也只能埋在心間,這一滴淚,是離別的愁情……

當她再抬起頭,再沒有一絲脆弱,望著快速逼近的火光,冷聲吩咐道,「安少言,我帶人引開追兵,你捉準時機,帶著南宮凝淵離開,告訴他,我在雲楚國等他,不見不散——」

秦悠夢將風衣披在身上,翻身上馬,看著雲起和雲意,語氣也緩了幾分,「照顧好王爺,否則,本小姐絕不會放過你們——」

兩人紛紛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抹堅定,朗聲道,「王妃放心,屬下就是拼了性命,也會保護好王爺——」

秦悠夢點頭一笑,深深忘了南宮凝淵一眼,沖著前方的火光,頭也不回的離去——

那一夜,火光沖天,燒盡愛恨纏綿……

那一夜,刀劍紛亂,斬斷一切情仇……

當血染荒林,廝殺聲劃破夜空,似在訴說,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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