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躺椅擺開,桃花林間,風漸漸息了。
隨風飄零的,被一雙白色絹鞋踏出一地的香塵。
斜躺在躺椅上的男子,倚在花陰最深處。
檀香習習,暈染了那張浸潤在陽光下的明彥側臉。墨眸深深,眼底結著一抹雋久不散的煙靄。
連尋依舊佇立在桃花樹下,將後背緊靠著樹干,靜靜的看著他,不願打破這優美的寧靜。
莫重凡用香匙挑著燻籠中的燻香。
須臾,又夾起一塊香餅擱進燻籠之中。
待到檀香調勻,右手書卷已然揭過了最後一頁。
身側,一直沒有言語的沈佑昱已經研好了墨,將毛筆擱置在筆架之上。
莫重凡將落在燻籠上的目光轉向一旁的少年,「有時候,淡忘一些事反而能夠看清一些事。」
擱置毛筆的手一頓,沈佑昱抬起頭,眼神有片刻的凝滯。
他怎麼會察覺?他一直很小心的隱藏,隱藏著他的恨。
莫重凡清潤的嗓音傳出,「墨滴,已經濺到了宣紙之上。」
心亂了,連墨池也已經干涸。
沈佑昱似被釘在了原地,半晌,只看著莫重凡挽起袖口手執毛筆落于宣紙之上。
墨滴濺開,素手一揮,只消片刻,妙筆生花。
沈佑昱低頭,凝視著宣紙之上綻開的點點墨梅。
「你是耿耿于懷,還是心有不甘……」
莫重凡細細地描梅,目光專注,飄來的一句卻是向著沈佑昱。
沈佑昱神色微窘,手指死死的扣掌心,然後,卻是用一種哂然的目光看著他,「難道丞相大人是用這番冠冕堂皇的做派糊弄那個昏庸的明皇的麼?」
一句話出口,莫重凡終是擱下了手中之筆。
沈佑昱的偏激,已經出乎了他的意料。
「難道你能否認當初收留我的緣由。」沈佑昱有些僵硬的道,「你早已經知曉我的身份了吧,從見到我的那刻起。」
將他收入丞相府只是彰顯他的仁心仁義,而他的父親又何嘗不是朝堂暗流下的墊腳石。
那日,他無意間听到了莫重凡與父親蹈話。
他听聞過,朝堂之上,大皇子一派與丞相一派正在招攬人才。
而他的父親,一直潔身自好,與兩派深交。
莫重凡滇議自然被父親婉拒。
可當晚,長姐便被打入冷宮。
頃刻,沈府被抄家,父親失去了兵部尚書之職。
「你可是在懷疑我?」莫重凡驀然轉身,眼底含有深意,「若是我,大可不必費此心思將你留在丞相府,杜絕後患豈不更好。」
沈佑昱一怔,卻也無法反駁。
「既然如此,你就自己去尋找答案吧。」
久久消逝的風驟起,莫重凡頷首,桃花漫天。
「我已經吩咐冷釗,你可以自由出入藏書閣。若是你有足夠的能力,你可以參加此次的科舉考試。到時,你便能夠朝堂,知曉這朝中之事。」
連尋靠著樹干,耳畔聞著沈佑昱的錯愕之音。
半跪在地,沈佑昱最終還是走上了那條他選擇的路。
「郡主,可是舍不得出來?」
略帶促狹的聲音來自背後,嚇得連尋後退了幾步。
回神間,才發現沈佑昱已經離去,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個莫重凡。
「丞……丞相大人。」
連尋窘迫的低頭走出花陰一處,畢竟偷听可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莫重凡微微低頭俯近,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耳際,輕輕癢癢。
連尋抬眸,星眸璀璨,面頰卻泛起了片片紅雲。
面前的男子迷離含笑,笑若春風,仿佛將一樹春色掬入眼底。
莫重凡注視著她,竟是挑了挑眉,「怎麼,郡主對我還如此客套。」
連尋詫異,目光瞬間落入他眼眸深處揉碎的春色之中。
「叫我重凡就好。」
莫重凡在她耳畔輕聲道。
倏忽,心底泛起漣漪,旋即匯成了呼嘯的波濤,瞬間擊潰了她固守界限的長堤。
連尋低眉,突然淺笑。
「那丞相大人叫我郡主,豈不是更加生分。」
桃花樹下,女子一襲白色錦緞長裙,揚起頭,發絲輕揚,笑靨如花。
風過,心弦為之一動,莫重凡淡笑不語。
花影里,斜斜地伸出一只手來。
連尋忽然低眸,莫重凡的右手順過了她留香的長發。
「不是丞相,是重凡……」
莫重凡很好心的糾正她剛剛犯下的口誤。
連尋心里陡然一緊,眼里卻是溢滿了笑意。
「重凡……」
莫重凡輕柔的將她的發梢別到耳後,然後從發際拈起一片桃花。
既然已經深陷,就讓他再縱容一次,順遂心之所願吧。
第一次,莫重凡笑得釋然。
一陣勁風襲來,花沫亂飛。
莫重凡側眸,將還在出神的女子拉入懷中。
連尋抬眸,長鞭正好擦過她的衣袖。
葉紫蘇咬著牙從陰翳中飛出,握著的長鞭有些。
她就知曉讓連尋與表哥獨處準沒好事,果然,竟然敢勾引她表哥。
「紫蘇,不要胡鬧。」
莫重凡拿過她手中的長鞭擱置在石桌之上,然後看向還一臉憤然的女子。
桃花林里,風依舊很輕,夾雜著淡淡的花燻香味。
身姿卓越的男子佇立在風中,華衣墨發,衣袍翻飛,恍若謫仙神祗。
葉紫蘇咬著雙唇,他與她僅僅隔著一步之遙,卻如同隔湖相望。以往的寵溺言語依稀在耳,而現在她看著他,迷離而不真實,飄渺得仿佛立于雲端彼岸。
「表哥,難道忘記了伯父生前的囑咐?」葉紫蘇無法相信,無法相信表哥會違背他父親所指的婚約。
連尋回眸看他,眼底卻有些害怕,害怕這患得患失的愛戀,還芽就已經在土中枯萎。
莫重凡沒有言語,如此,已然表明了他憚度。
他還在猶豫,卻僅僅是因為父母之命。
葉紫蘇于他,只是兄妹之情。
葉紫蘇氣極,打翻了石桌上的硯台,將長鞭掛于腰間,然後離去。
她努力揚起頭,將眼中的淚逼回,心底卻是撕裂般帝痛。
不會的,表哥不會對她放任不管。
這一切,都是連尋!
桃花凌亂,石桌之上,墨梅漸漸隱入恍若深淵的墨色之中,生出了一支蘸血的花,無助而破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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