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了一夜,雕花鏤空榆木窗外,燈火璀璨,前堂後院亮若白晝。
靜靜的盯著門上映著的兩條影子,看來這老鴇並不信任她,特意派了兩個壯漢在門外守著。
本以為黑燈瞎火的能溜出去探探情況,她卻忘了青樓時差可是倒過來的,夜晚更容易,更何況,還有外面的監視。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再次睜開眼,卯時剛過,太陽才剛剛露臉,連尋坐在梳妝台前,散開了一頭墨發,只扯了塊藍色的緞帶簡簡單單的束起耳際以上的頭發,挑了根不起眼的簪子別在腦後,也不梳妝,看著鏡子里的人影,比昨天的裝束順眼多了。
剛伸了伸懶腰,坐到軟榻上,偏過頭,朱紅色的門被人推開了,一個身著黃衣的婢子怯生生的走進來,抬眼看了連尋一眼然後便低著頭恭恭敬敬的行禮,「奴婢是小初,是柳媽媽指給姑娘爹身丫鬟,以後姑娘的一切大小事都由奴婢打理。」
坊里都是用藝名,連尋剛來,還沒有賜名,暫時稱姑娘。
連尋見她很是怯生,便讓她抬起頭來,一張臉並不算出眾,倒也清秀。
「小初,柳媽媽讓你來干什麼?」連尋已經來坊一天了,老鴇不可能讓她在這里享清福。
「回姑娘,柳媽媽讓奴婢早膳後帶姑娘去‘舞閣’和眾姑娘學習舞技。」
跳舞?拉丁舞還是探戈?
連尋在現代就對跳舞沒什麼興趣,她只會看不會跳……
用過早膳後,連尋便一路跟著小初兜兜轉轉,讓連尋詫異的是身後也沒有人跟著,難道,出了房門倒是不用防她逃跑?
坊還真是出奇的大,很難想象,一個青樓竟有這麼大的規模,紅牆綠瓦,閣樓林立,每一處的景致都大不相同。
一路上,小初總是偷偷打量著她,被她發現後,又低著頭半晌不說話,只顧著向前走。
正當連尋懷疑小初是不是老鴇派來監視她的時候,拐過一道門,徑直走了兩三百步,小初便停下腳步,抬起了頭,「姑娘,舞閣到了。」
連尋順著小初的眼光看過去,入眼的便是一座紅樓。
拾級而上,小初引著連尋到大門前,然後停了下來。
連尋見小初只是候在門外,疑惑道︰「小初,你不進去?」
「姑娘,舞閣只有姑娘們才能進。」
連尋望了望門外,候著的婢子有很多,便走了進去。
連尋剛跨進門檻,數十道眼光便直直射在她的身上。
那眼光,有嫉妒,有失落,還有看好戲……總之,意味深長。
連尋頂著無數不明深意的目光,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站了過去。
眾女還在小聲議論。
突然,有人咳了一嗓子,還沒看到其人,入眼的便是一雙著紅娟繡鞋包裹著的玉足,再一眼,就是一身紅衫。
眾女子一見是紅依,紛紛堆出笑臉湊過去寒暄。
在這里,除了白顰,紅依最得勢,上一次若不是白顰出奇制勝,這一屆的花魁可就輪到紅依身上了。
「紅依姐姐,今天這麼早就來了。」有膽大的女子上前搭話。
紅依抿唇,笑道︰「妹妹是說以往我貪睡起得晚了。」那一笑,骨媚生香,卻句句透著森寒之意。
那上前搭訕的女子,臉上顯得極為難看,咬著牙,良久沒有說話。
眾女子皆是在一旁看好戲。
連尋看著眾人不敢得罪這名叫紅依的女子,得出結論,這人地位很高,性格刁鑽。
能不惹盡量不招惹她。
可早有人把她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非要惹出事端。
一名女子伏在紅依的耳畔說了幾句,紅依的目光順著女子眼楮瞟過的地方落在了連尋的身上,眾人見紅依看了過去,皆頻頻望過來。
只一瞬間,連尋覺著便被各色眼神射成了篩子,搓成了灰。
大堂里出奇的安靜,靜得連發絲落地都能听得見。
「都沒事做了嗎?一個個還不去練舞,坊不是養你們吃白飯的。」
老鴇跨進門檻,蹙眉看著正站得一排排的女子,呵斥完,眾女子都悻悻地散開。
這時,紅依媚笑著的湊上前來,就听見老鴇指了指連尋,「快到這邊來。」
紅依看著連尋漸漸走近,又瞧著老鴇很是在意前來的女子,狠狠的剜了連尋一眼。
老鴇看了紅依一眼,沒有說話。
轉過身,對連尋道︰「不管你以前叫什麼,現在你的名字叫白芷,以後白顰來教你跳舞。」
在這坊,姓白的只有一個,如今,倒是又殺出了一個。紅依心中憤憤不平,她有什麼資格,一來就能配上白姓。
只是沒想到,白顰會親自教她跳舞。
老鴇的話如雪水一般,澆了紅依一頭一臉。
紅依看著連尋從大堂走出去,硬生生的將手里的錦帕扯破。
「紅依,你也別擺臉色,平日里,你不把別人放在眼里,柳媽媽我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過了,不過,這白芷,可是公子看重的人,你可不能犯糊涂……」
老鴇知道這些年,紅依一直被白顰壓著,又覬覦這花魁之位,總拿新人出氣,但是,如果白芷出了什麼差池,這公子可是不會手軟的。
紅依一听到公子,臉色一陣發白,那樣出眾的男子,偏偏有著駭人的手段。
讓人不敢愛也不敢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