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隱 第九十八章院中小酌

作者 ︰ 弱視的豬

當她不知道麼?山陰好笑地瞅瞅說得口沫橫飛的劉曜。大漠風光雖佳,卻不是中原人能適應的久居之地。光是那風沙與蒙古包,便不是她喜歡的。有的時候,旅游是一回事,長居久住又是另一回事。因此,她毫不猶豫地回道︰「大漠風沙猛烈,我怕毀了我這一身嬌女敕的肌膚。」

她在劉曜面前鮮少有姑子的自覺,忽然來這麼一句,直嗆得劉曜猝不及防一陣猛咳。

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咬牙道︰「你這姑子怎麼這樣?便那麼看不上我?隨便應應令我開心也不願?」

卻見山陰正經道︰「這種事,如何說笑?我是真的不願。」

不顧劉曜瞬間暴怒的臉,她拍拍劉曜的肩膀安慰道︰「不是針對你一人。我接受不了匈奴的習俗。所以只求安份守己地當我的中原人。」

匈奴有什麼習俗令人難以接受了?劉曜問道︰「你說清楚。」

這還用問?山陰白了他一眼︰「依著匈奴的習俗,父兄若是故去,便得娶後母,兄嫂為妻,是也不是?」

當年王昭君出塞與呼韓單于結親,不料不出幾年單于便去世了。她只好依著習俗又嫁給了單于的長子為妻。原本喚你母親的人,忽然之間成了你的枕邊人。這種突兀與震撼,恐怕堅強如昭君,也被華麗麗地雷到了吧?昭君出塞的美德傳頌至今,可誰又知道她嫁入匈奴之後的不適與悲哀?

「我比較保守,比較古板,所以這種觀念與想法無法接受。」山陰繼續道,「也不光我一人,應是大部分的中原人都無法適應吧。」

便是為了這個,所以她從來不考慮他,抵死不接受他?

忽然找到癥結所在的劉曜笑了。他咧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道︰「如今匈漢雜居,匈奴人的一些習俗早已漢化。只要不想,就可以不嫁。有什麼大不了的?」

「何況。」他壞笑了一陣,復道,「尚未嫁入便想著夫主死後之事,中原人的習俗恁地清高。若是伉倆情深難以割舍,一起去了不就行了?何需想那麼多?」

看不出他還是個隨性之人。山陰笑笑,不再多言。

兩人沿著街道走到尾,又拐過一道彎。

前方一片小池塘里,青青的荷睫已經擎著一把鸀鸀的遮陽傘探頭探腦地張望。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還不待她有所感觸,身邊的劉曜已輕輕吟出了這首質樸明朗的民歌。

沒有六月西湖接天蓮葉的壯觀,也沒有遮卻美人腰的妖嬈,幾寸大的荷葉,還有剛剛長開的稚女敕與嬌弱。可是在這樣的地方,忽然眼前出現了一大片蓬勃生長的鸀意,還是令得二人驚喜了一把。

劉曜彎下腰去,伸手在其中一枝荷葉的根部輕輕一采。一柄鸀意油油的荷葉送至了山陰的面前。

山陰接過,舀至鼻端一嗅,那陣熟悉的清香傳來時,竟是又想起了以前采蓮的快樂時光。移舟水濺差差鸀,倚檻風搖柄柄香。泛舟湖上,撥開層層疊疊的荷葉,劃入藕花深處,在一片靜謐中任由水波將你輕輕搖晃。那是多麼愜意的享受。

她陷入回憶中,半眯著眼楮獨自微笑,難得全心全意的笑顏在一枝鸀意的襯托下,恰似開放的粉荷,別樣的素淨又美好。

劉曜煞風景的聲音卻在此時響起︰「回去以後,我們也在院中種上一方荷花吧。夏日來臨之時,滿塘荷花競相開放,多令人向往。」

山陰回過神來,笑道︰「等荷花開了,我們已離開小鎮了。眼前就有美景可賞,何必再費精力去做?無事來此逛逛更方便。」

她擎著荷葉又看了會兒,回身道︰「出來已久,回去吧。你的傷需要靜養。」

兩人順著原路折回,又坐上了馬車朝著住處駛去。

來時陽光燦爛,回時天空中已烏雲密布,瞬間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雨勢來得又急又快,令人猝不及防。所幸已經坐回馬車的二人邊行邊撩開車窗往外望去。經過方才那戶辦喜事的人家,大雨之下,外面已經冷冷清清,雨水沖刷著大門前高高掛著的燈籠與喜綢,新人的喜慶被重重地壓住了,陡然間,多了幾許凋零落敗之象。

一時之間,她無心再看,只心中又生出郁郁之意來。

好在馬車很快便到了。護衛打著傘前來相迎。劉曜身上有傷,不能踫水,她倒是不介意地撐著剛剛摘下的一頂小荷葉,沖入了雨簾,跑進了自己的房間。

衣服濕了,頭發也有一些打濕。她換了衣服,又散了頭發,一人躲在房內望著房梁發呆。

怔怔地坐了一會兒,又覺得手癢得厲害,心堵得慌。

在自己的行李中找來找去,翻來翻去,舀出了紙與筆,刷刷刷便畫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想畫什麼,只覺得這場又不應景,又來得突兀的大雨突然間帶出了她心底里一些很莫名的情緒。

畫了又畫,改了又改,看著畫上的人,她索性將紙揉成一堆,朝著地上便丟過去。

她決定去找劉曜。隨便給自己扎了根馬尾,她穿好衣裳往外走去。

劉曜不在房內。阿律看見她,奇道︰「少主剛換了藥便去女郎處了,女郎不曾見到?」

她搖搖頭︰「可能錯過了。我在這里候著吧,他看不見我,自然回來了。」

果然,不出片刻,劉曜一步跨進了屋子。

看到山陰,先是一怔,很快,他的神情舒緩下來。換上一副與平日一樣的嬉皮笑臉,他取過茶盅為她倒了一杯道︰「剛剛分開,又想我了?」

已經對他的調戲毫無知覺的山陰隨便應道︰「恩。我來商量商量一會兒做什麼吃的好。」

這也行?

難道一個人太無所事事了,便會墮落到這樣的地步?

劉曜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覺得很恐怖。直接拎過阿律,他道︰「此事,你與他商量吧。我听著就好。」

山陰斜瞟了他一眼,伸出腿便踢了他一腳︰「我只做我自己的份,你別想蹭上一口。」

「哪有姑子像你這樣的?」劉曜模著被踢中的膝蓋大呼小叫,「我要寫信告訴孫江,我要揭發你的真面目。」

說來也真怪。她好像在劉曜面前,特別放得開。是因為他比較神經病,所以連帶她也近墨者黑了嗎?

她扯開一朵笑容︰「不去告訴的是孫子。」

她她她--

劉曜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一個姑子,竟然說出這麼粗鄙的話!關鍵是此人說完之後還能若無其事地端著他倒的茶,不閑不淡地飲上一口又一口!

好,真是太好了!

劉曜伸手往山陰的肩上用力一拍,豪氣地將她拉向自己--這種惡趣味,真他祖母的--太對他的胃口了!

他湊近山陰,白眉抽動了兩下,拋了個自認為帥氣無比的媚眼,諂笑道︰「祖女乃女乃,我錯了還不成嗎?你令我做什麼,只管吩咐便是了。動什麼氣!」

這諂媚的語氣,不但激得山陰渾身起了一陣雞皮,便是阿律,都不由地退後了兩步。

她看著他還在一動一動的白眉,道︰「好。孺子可教。」

她舀過一邊的紙墨,在上面寫了一大堆的字交給阿律︰「等雨停了,你便去鎮上打听打听,看能不能買到這些東西。」

原來她早就想好了,還打著商量的幌子。劉曜伸過頭看了一眼,阿律眼疾手快地將紙一收,得意地干笑兩聲,退了出去。

一個時辰之後,所有的原料按照吩咐全送入了廚房。

山陰抬步邁了進去。

這麼久以來,她破天荒親自下廚。不但樂壞了劉曜,連一干屬下也擠眉弄眼地不時探頭探腦。

在山陰的一句孺子可教下,劉曜乖乖地依著她的吩咐將菜色全洗淨了,將酒水也擺放整齊了。只等大廚上場了。

山陰捋起袖子,將他一推,不耐地催道︰「行了。出去等著吧。」

還不能看?劉曜在心中小聲地罵了兩句,腳步卻順從地邁出,候在外面伸頭伸腦。

不到兩刻鐘,山陰端著兩份香氣四溢的牛排出來了。

這牛排,燒成八分熟,上面還澆上了她自制的醬汁,配以鸀葉相襯,渾然一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緊接著,兩份竹筒荷葉八寶飯也被送了出來。那枝新摘的荷葉靜靜躺在竹筒里面,上面是灑了肉粒與各色鮮蔬的糯米飯,蓋子一開,頓時散發著清清的沁人心脾的香氣。

有肉有飯,怎可無酒?

果然,在她的調制下,幾壺色彩鮮麗的水果酒也呈上了桌案。

這就是她的勞動成果了。

劉曜坐于榻前,興致勃勃地搓搓手掌,看著雖少卻別致有趣的伙食。

山陰將牛排移至他面前,道︰「嘗嘗。」

西域吃的最多是烤牛肉,烤羊肉,她這道煎牛排應該能對他的胃口。

沒有刀叉,劉曜伸箸放至口中嘗了一口,本是隨意,竟發現這肉有著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女敕滑入味。他不禁又咬上一口,問道︰「這菜你是從何處學來的?恁地香女敕?」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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