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隱 第二十四章 衛玠的情(2)

作者 ︰ 弱視的豬

他的神情,極專注,極認真,一首《春江花月夜》繞梁而歇,他手中的筆還在描畫著,輕揮著。

山陰走近一看,畫紙上,一名少年姿態從容,撫琴而坐。他的眼角眉梢明明是冷的,整個人卻散發著一股極惑人的魅力。他的身後,是一片起伏的江水,一輪明月孤高獨照,灑下萬丈清輝。

這是一種揉合了陰柔與陽剛的美,一種人與景相融相契的和諧。雖只寥寥數筆水墨點染,卻情趣濃郁,意境已生。

中國水墨畫的妙處真真令人稱奇。向來對畫痴迷的山陰禁不住心中贊道。

她走上前去接了筆,在畫的旁側題上了兩句︰「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這是張若虛為《春江花月夜》所作的詞,一度橫絕全唐,無人能出其右。可畢竟是後世之作。她寫了兩句便停了。歉意地解釋道︰「詞曲皆是高人所贈,他不喜流傳出去,便題這麼兩句吧。」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衛玠輕輕吟道,「果然是絕妙好辭。阿陰所遇的這位高人看來真不簡單。」

他看著但笑不語的山陰︰「他日有緣,還盼阿陰引見一番。」

當然可以,山陰極優雅地頷首,什麼時候你穿越了就能見到了。

二人在榻幾上坐下,山陰持起酒盅︰「多謝衛洗馬多番相救。山陰在此謝過。」

衛玠一飲而盡︰「阿陰拿我當外人?」

在山陰明顯一怔時,他繼續說道︰「否則何必如此客套?」

在他略顯哀怨的眼神中,山陰忍不住一哂︰「是我多此一舉了。」她舉起酒盅,「山陰自罰一杯。」

你來我往,溫酒入月復,衛玠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一絲暈紅。淺淺淡淡的,襯著玉色的肌膚,甚是好看。

山陰瞄了一眼便轉開了頭,她心中暗自謗道,一個男人生成這樣絕色,叫女人如何活?莫怪乎晉朝大興龍陽之好了。

衛玠本來兀自飲著酒,見她忽然停杯,放下酒盅問道︰「怎麼了?」

「沒事。只是覺得如此風華絕代一郎君,不知會便宜了哪家小姑子。」

山陰這話,不過興之所至,隨口道來。然一出口,又覺氣氛有些異常。

她剛想玩笑揭過,卻見衛玠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笑道︰「若是可惜,不如你便宜了我,豈不兩全齊美?」

此話一出,周遭的空氣當真凝住了。

山陰心口撲通撲通如擂鼓般猛跳起來。

她扮成少年以來,自恃舉手投足皆無破綻,衛玠此言,難道識破了她的性別?還是他有龍陽之好?

當下,她緊了緊拳,呵呵一笑︰「衛兄說笑了。你我都是昂昂男子,如何相配?」

「玩笑而已。」衛玠看了她一眼,「自古陰陽相調乃不變定律,怎麼當真了?」

他剛剛在太子處喝了山陰調制的烈酒,本就後勁有些上來,這會兒又飲了不少酒,一時倦意上涌,雙眼有些惺忪。

他扶著榻起身,對山︰「美酒醉人,不如小憩一會兒?」

他說這話時,蒙了一層水汽的眸子帶著醉意瞧著山陰。

被他看得心中開始忐忑的山陰忙道︰「不必了,我扶你過去吧。」

她輕扶著他的手臂走向內室。

羅帳下,衛玠幾乎是一靠到枕頭就昏昏欲睡了。

山陰替他蓋上被子,剛想離開,忽听他夢囈般問道︰「阿陰,你說夢中反復出現一個人,作何解釋?」

山陰不假思索地答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過如一面鏡子,反射出你心中所想罷了。♀」

衛玠輕輕恩了一聲,沒有再回答。

山陰輕手輕腳走出了書房。

衛玠爹身護衛就在門口守候,她點了點頭,一路走回自己的酒司。

次日,空中降起了小雪。

雪花一片一片,隨風飛揚。

天氣,越發寒冷了。清晨早起時,都能看到院落兩旁那一層白白的薄冰。

山陰躲在家中,沒有去太子府。橫豎她背著個閑散之名,一日二日不去也沒什麼大不了。

此刻她窩在房中,回想起衛玠昨日以琴訴衷腸,以夢境相詢,和那一番似玩笑似試探的話,心中到底有些不安。

她隱隱感覺到,他是沒有惡意的,甚至還帶了種刻意的親近在里面。只是,這個少年,他到底想干什麼呢?

正尋思間,劉容在護衛的帶領下過來了。

他一看到山陰,喜道︰「今日,給小郎帶來一個好消息。」

說著,將手中情報呈上案幾。

山陰笑道︰「人都來了,親自說吧。」

「是。」劉容應道,「小郎讓屬下盯緊賈儀,屬下在賈儀身邊安插了眼線。據他們回報,賈儀在洛陽城乃至附近城郭大量搜尋美少年,實則是太後和公主授意。他將美少年先行送進公主府,再經由公主送入太中。近日,百姓口中傳得沸沸揚揚但後丑聞讓賈儀挨了一頓好批。他滿大街地找這小吏想出口氣。說也奇怪,那小吏在洛陽城中大肆宣揚後就不見了。

這只是一樁。昨日里,太後突染惡疾,召了心月復太醫程據前來醫治,程據說,可能是送入的美少年中身有不潔,導致太後染病了。太後大怒,令人杖了賈儀二十。此時,賈儀正在家中臥床休養呢。」

他一口氣說到這里,雙目晶亮地看著山陰。

果然,山陰樂得哈哈大笑,她拍著劉容的肩膀︰「好事,確實是好事。只是出了這麼大的事,太後居然只是杖打二十,可惜!可惜!」

她對劉容贊許地點點頭︰「你的眼線布得很好,只是千萬小心。」

劉容道︰「屬下撒下的網中,不少都是出身貧困的市井小民,于人有難時出手相助,最易收服人心。小郎可以放心。」

「還有一件,」劉容抬頭看了山陰一眼,「屬下發現近日來,似有另一撥人在暗中護著小郎。不知小郎知不知道?」

還有這事?山陰大吃一驚,她的身邊自那次事故之後便布了暗衛,以防不測。敵友的情況下,馬虎不得。她蹙著眉問道︰「你可知是誰?」

劉容搖搖頭︰「這撥人身懷武藝,來去如風,還不曾有所發現。但屬下會設法查清他們。」

「只能先這樣。」山陰頷首,這一刻,她突然間心中一動,「你幫我查一查衛玠。」

「小郎懷疑是衛玠?」

「不知道。」山陰搖搖頭,「你先探一探吧。」

「是。」

劉容將收集的其他消息一一向山陰稟明後,退下了。

山陰一人又看了會兒情報,走出院落。她想起太後染疾,又憶起那日馬車內衛玠相勸,這事情,十有**,他是知道的。

不期然,那雙醉意中盈滿霧氣的眼楮又出現在眼前,什麼時候,這個少年竟悄悄地走進她的生活,在她的心中有了一席之地了?

她搖搖頭,將滿月復的疑問甩去。

午後,雪勢開始變大。雪花大片大片,如鵝毛般傾灑。北風呼嘯,天地間一片灰色。

出行不便,洛河之上,很多船運停下了。

雪色中,山遐一身飛絮鑽進屋來。他神色匆匆,疾步而來。

山陰趕緊令婢女捧上暖爐,又親自端了熱茶遞到山遐手中。

山遐飲了一口,放下杯子,對著身邊的人道︰「你們都下去。」

這是有悄悄話要跟她說了。

山陰疑惑地看他,只听他湊近輕聲道︰「今日我從同僚口中听到左衛司馬雅欲為其妹議親。你可知曉?」

司馬雅?山陰回想了一下,她曾在太子府中听過這個名字。太子十分寵信他。

哥哥為妹妹議親,不是挺正常的嗎?關她什麼事?

難道--

她月兌口而出︰「他不會看上我,打算把妹妹嫁給我吧?」

山遐重重嘆了口氣︰「他妹妹今年已經十六,比你大兩歲,何況你不曾與司馬雅打過交道,他如何看上你?」

山陰松了口氣︰「莫非看上大哥,打算和大哥議親?」

山遐一怔︰「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與司馬雅素面,能議什麼親?」

他看著山陰,鄭重說道︰「他想將妹妹嫁給孫江。」

原來如此。山陰笑道︰「孫江與他同在太子府,時常見面,最是知根知底,加上一表人才,想將妹妹相許,也不可。孫江知道這事了嗎?」

山遐目瞪口呆地看著她︰「你怎麼這個反應?你與孫江相處時日已久,你難道不知父親的用意?」

他站起身來在房中走來走去︰「若是孫江一口拒了還好,不然你這夫婿都要飛了,你不著急?」

「急什麼?」山陰啜了口茶,「我年紀尚小,本就沒有議親的打算。再則,你們一廂情願中意孫江。卻不知孫江中意的到底是何人。看看他如何說法,不是挺好的嗎?」

「阿陰。」山遐急道,「孫江不知道你是女兒之身,他能有什麼想法?你還想著他有斷袖之癖嗎?」

「大哥稍安勿躁。」山陰走至山遐面前扶他到榻上坐好,「感情之事我雖經歷,但我知道現在與孫江之間,乃兄弟之誼,知已之情。這種情意並不比男女之情差,有什麼好擔憂的?」

「何況我了解孫江的為人,他不是濫情之人。若是娶,必會慎重以待。他要是真的看上了司馬雅的妹妹,我們也應該真誠地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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