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隱 第七章 良婿在前

作者 ︰ 弱視的豬

馬車從竹林小居駛出時,已月上中天。♀

夜空晴朗,點綴著或明或暗的星光,使得這片綠竹林帶上了一絲迷離和一絲微不可見的清冷。

斜倚于榻,背靠車壁,山陰攤開手中的畫卷,看著畫中微坦胸月復,合眸臥榻的男子,心情忽地大好。把灑言歡,小亭共醉,這算是有一份交情了吧。

回到院落,沐浴上床,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帶著新得名的「古董羹」,山陰前往「醉生夢死」。經過幾日思索,她決定找阮五合作,將「古董羹」的版權授與他使用。這決定自然不是一時興起,山家產業多以糧食、酒業與船舶貨運為主,並不涉及酒樓生意。再者如今各大產業在族伯的安排下,有具體掌事人,如她管理的酒廠,山遐負責的船舶貨運,這其中已形成一定的利益關系,她若是想重涉一個新的行業,只怕有心也難成事。這幾年她上交家族的錢財數目都很可觀,如今,是時候為自己多謀一些錢財以備不時之需了。

果不其然,阮五是個識貨之人,一看到山陰為他展示的「古董羹」,便看到了這中間的商機,當下拍板成交。調料、鍋具由山陰出,將來所得利潤四六分成。

生意談妥,自少不了幾杯酒慶賀。席間,阮五神秘地湊近山陰,「小郎可知我這酒樓近日風頭大盛?」

山陰眉頭微挑,等待他的下文。

「雪壓江南奇貨可居,已炒到兩百金一壇。呵呵……便是皇室中人想要,也要通過正兒八經的競價方得。小郎,如今這酒樓的客人每日爆滿,你看趁機推銷古董羹豈不很妙?」

「五郎經營酒樓多年,于生意上,是山陰的前輩。你作主,自然不會有錯。」

阮五點點頭。山陰與他相交多年,他自是明白他的稟性。商人謀利,卻也重義。個中意味,不言而明。

因著她親自前來,阮五將雪壓江南的本金先行奉上。售價二百金的酒,按一壇一百金結算。山陰囑咐護衛裝了車,回了府第。

眼看著回來已半月有余,除了回來那日看到兄長,後來又踫了次面,至今探望。一來怕兄長忙于手頭上的事務,無暇理會自己,二來自己也疏懶了,在外東跑西跑,回了院落便想靜靜呆著。

擇期不如撞日,今日便前去一探吧。山陰令護衛轉了車頭,往山遐的院落駛去。

馬車「答答答」繞過庭院中的小湖,遠遠望見那一片桂樹所在的位置,就是山遐的院落了。

忽然听到一聲清脆的叫喚︰「阿陰可在馬車之中?」

山陰掀了車簾,小道上站著的人身如扶柳,眉目淡淡,正是山亭。幾日不見,她越發清瘦了。只是精神卻好了一些,除卻那身單薄的我見猶憐,整個人倒是透出了一種堅韌淡泊之色。

「阿姐有事?快上來。」

山亭沒有遲疑,握著山陰的手踏入了馬車。

兩人在馬車中相對而坐。

「先不去兄長那了,四處轉轉吧。」山陰轉頭吩咐護衛。

馬車駛動。山陰微笑著看著山亭︰「姐姐氣色好多了。」

「阿陰。」山亭微微抬眸,今日,她是有心前往山陰院落尋她的。因著沒遇上,心中正懊惱。誰知折道返回時趕巧踫上,「那一日歸來,想著以往的種種,我真是連求死的心都有了。

可絕食了幾日,反倒想明白了。性命可貴,他那人如何值得我這般相待……你知道嗎,以往看著你扮成男子,我們幾個姐妹雖面上有禮,實則心中是鄙夷不屑的。♀經此一事,方知自己的見識有多淺薄,方知阿陰處事之妙……阿姐在此,給你賠禮致歉了。」

說罷,她鄭重一禮。

當面承認自己心中曾有鄙夷,明明白白道出自己為情自殺,山亭,倒不失為一個磊落的女子。只是,山陰心中一頓,她竟然還自殺過。幸而,否則……

忙道︰「阿姐能夠想通就好了。這世上,好郎君萬萬千,何必受拘于這一棵枯樹。」

山亭搖搖頭︰「經此一事,我于男女之事已看淡。今日來找阿陰,一為致歉,二為感謝。」

閣的女子與人私會,說到底不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族中長者若是知道,她的名聲不好听不說,婚配必然有一番周折。山陰將此事暗自壓下,保全了她的顏面,又在那日當面戲弄裴三,掌摑王式為她出氣泄憤。這份相護之情實是令得她動容。

「阿姐說笑了。你若願意,找個好日子你我一起去散散心。看看這大好風光,心情自也舒暢了。」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山陰將山亭送回院落,才驅車返回。只是這一來一回,趕往山遐院落時,被告知山遐已出門去了。當下怏怏而回。

又過了幾日。

這天,山陰正在院中彈琴,一護衛大步來報︰「郎君,听說郎主回來了。」

父親回來了?山陰一喜︰「且去大門口相迎。」

浩浩蕩蕩的隊伍從山府門口直排到東柳大街。威武肅然的護衛整齊有序分列而站。幾十輛馬車從從容容緩行至前。

陣容強大,氣勢儼然。

這時,隊伍最當前一輛馬車從隊中沖出,直向院中而去。馬車所經之處,掀起一陣濃烈的酒氣。山陰一見,立刻提步跟上馬車。

果不其然,掀了車簾,榻幾上橫七豎八疊著各式酒壇子,山父正仰臥于榻上呼呼大睡。那一聲又一聲的打鼾聲直震得車壁一顫一顫的。

只是,山陰目光轉向榻上另一側正坐的青衣男子。他雙目微攏,氣質清貴,正悠悠地靠著車壁養神。

似是感覺到山陰打量注視的目光,他微微睜眼,直直看過來。

只一眼,他有禮地微笑頷首。

山陰從容拱手︰「家父不勝酒力,見笑了。不知如何稱呼?」

青衣男子道︰「在下孫江,字子荊。」

「在下山陰。朗君與家父路途勞頓,請先下車,到房中稍事休息。」

孫江一拱手,在護衛的帶領下去了廂房。

山簡這一醉,睡到第二日晚間方才悠悠醒轉。他本是好酒之人,爛醉是常有的事,眾人早已習以為常。

一覺醒來,山父召了山遐、山陰、孫江一道赴宴。

這是真正的家宴。除卻他們幾人,再無其他閑雜人等。

席間,山簡鄭重介紹︰「孫小郎乃孫資之後,因家中遭變,隨我來至洛陽。他月復有機謀,胸懷大略,實是你二人的楷模。年歲又略長于你們,你二人便尊他為兄長吧。」

山父鮮少有如此嚴肅的時刻,當下,山遐、山陰對視一眼,應道︰「是。」

孫江忙回禮︰「不敢。喚我子荊即可。」

「這是我家大兒山遐,他為人忠正耿直,是位昂昂男子,小兒山陰擅釀酒,通書琴,長相雖柔美了些,但膽色過人,機敏不凡。」

孫江眼光掠過山陰︰「在江南時就曾喝過小郎釀的美酒。江南一帶對小郎的技藝極為推崇,沒想到今日竟能結識。」他舉起酒樽,朝著幾人一禮,「孫江先干為敬。」

幾人一口干盡。算是認識了。

放下酒樽,山簡奇道︰「江南一帶也有我兒釀制的美酒?想不到竟傳得這般遠了。」他哈哈大笑,「小兒最得我之真傳。」

幾人言笑晏晏,拉起家常。直聊到夜深才散。

孫江、山遐施了禮先行離去,山陰被山父留下了。

榻上,山陰恭敬地端起一杯茶水遞給山簡。山簡微飲了一口嘆道︰「我兒游歷又是一年,你不在家,父心中甚是掛念。」

「女兒不孝,」山陰歉疚地低下頭,「讓父親擔心了。」然很快她又雙眸大亮,得意洋洋地靠近山父,「此次游歷回來,女兒的新作‘雪壓江南’已名動洛陽。」

「雪壓江南?」提起美酒,山父果然開懷了些,「可有備下?」

「那是自然。明日便給父親送來。」

山父頷首,他伸出因長年練武而長滿雙繭的大手。那雙大手輕撫上山陰的鬢角︰「一轉眼,你已十四了。過了今年便要及笄了。」

語氣中,有著一絲悵然。頓了頓,又道︰「自古女兒家皆以夫為天,因夫而榮。為父知你心高志遠,不願嫁與一般男子。這孫江,乃名門之後,我觀他心志堅韌,胸有雅量。他日我向皇上舉薦于他,必有一番作為。此兒頗中我意,我若為你提親,他感恩之下必會應允,你意下如何?」

「父親怎地這般著急?」山陰笑道,「女兒心中還此打算。」

「良婿在前,自然要早早定下。若非他此時落難,以我等門楣只怕還攀不上。」

「父親,」山陰也是面色一凜,正色道,「女兒這幾年能游歷在外,見識大江南北景物風光,全賴父親包容。一旦嫁作他人婦,便如籠中鳥,縱然籠子再精致華美,我心被縛,談何歡喜?再則,這世上如父親般對母親鐘情不二不娶他婦的能有幾人?若非一生一世一雙人。山陰寧缺勿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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