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 第59章內里乾坤下

作者 ︰ 凌均

說那物是貓,也是抬舉它了,這真氣粗糙化就地東西,不過是團黑幽幽的影子罷了,這眼皮口舌是一概沒有,比起讓人放松警惕,更多地倒是惹人心生疑。

本當著對方會一擊過去,蕭景早就抽出了含月,劍尖微傾,就等著出招了。但那女子偏偏是什麼也沒動,一提羅裙,半蹲到了地上,嘴里還喵喵地哼著,瞧這樣子,是要把那黑氣當貓逗弄了。九陰之氣既是死道所生,這尋常人一踫,非得出事不可。

蕭景猶豫了,他只對付過窮凶極惡的,從不想傷著無辜之人,這女子毫無防備,興許是讓焚道捉來的也未必,他想了想,終是開口道︰「你且等等。」

話一說完,蕭景便從石柱後走了出來,只見著那蹲在地上的少女,尚梳著雙螺頭,眼楮瞪得大大地,又是驚訝,又是好氣的瞧著來人。

「這貓兒是你的?」她搶先問道,盡管地上那東西連眼楮都沒有。

蕭景點頭肯定了,他本想說這物不能踫,又覺言多必失,索性就合著嘴,等對方開這個頭。不想那女子也等著呢,兩個人就這麼對視了半響,誰也沒說出一個字來,尷尬得很。

若論耐性,那姑娘自是比不過蕭景,一字一頓的問︰「你是借還是不借,吱個聲行不行?」

除了鶴童子,蕭景這輩子就沒遇過這般鬧騰的,于是只板著張臉︰「你我素不相識。」

那女子有些急了,開門見山道︰「我名荊衣,乃是未東護法座下,此番倘若事成,你想要什麼丹藥,只要是我荊衣能舀到的,都能予你。」

焚道的四位護法,蕭景早先見上兩位了,而這未東,乃是雙頭鳥所化,身帶陽明之精,在丹藥煉制上遠勝旁人,但又因著身上的陽火太盛,炙熱難耐,只能呆在一萬年玄冰所制的屋子里,從未離開過含昭樓,故而戰力在四人中也是最弱的。但即便是這樣,蕭景也不敢妄為,他體內真氣大盛,已初見滴水成池之態,若是再運行個十幾周天,不定就邁入築基了,含昭樓內危機重重,顯不是坐定的好地方。

離那洞天開啟還剩兩日,憑他一人之力,救出那兩百同門,必得從長計議才行,而眼前這位,更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心中閃過數個念頭,蕭景垂眼答道︰「我自是可將靈寵借你,只是人微力輕,不敢違了樓中規矩,也不知前輩所求何事?」

荊衣有些不耐地哼了一聲,直道這般躊躇不前,無怪得只混了個黑衣使的位置,她雖有要事,也不願在這眾妖皆可行走的廊道中講出來,只讓蕭景跟上自己,朝著含昭樓上走去。原來這每層石階上,皆是放下了焚道的禁制,若非攜著令牌,是決計邁不上一步的。

荊衣所持的,乃是紫邊瓖鸀的牌子,她日日出入未東護法的煉丹房,故而能到二十七八層的地方,眼見著過道上得妖修近乎于無,這女修方將所求之事一並托出。

原來這荊衣雖為使女,卻因護法不便出行,掌管了大多靈材,其中更有燒制中的丹藥四十九鼎,雖說是未東煉制,但大多時候,全是歸她一人看管的,然則最近幾月,焚道卻下令煉制三枚無顏丹,此藥罕有,能讓服食之人以假亂真,任意化作他人,縱使元嬰修士看去,也查不出半點破綻。

這無顏丹中有一味藥引,卻是用了蜃龍吐出的沼氣,那妖獸最善幻術,可長睡百年,醒時僅須臾,而這間隔中吐出之氣,則是它夢中幾十載的參悟,最是變換莫測。為取這沼氣,可是費了百來人蹲守在河岸,好不容易才取了一壺回來。但這東西著實古怪,荊衣剛將它倒入爐中,這沼氣就順著縫口溜走了。

荊衣當時就緊跟了過去,不料那團東西直直飛進了二十四層。

這含昭樓本就是上古大聖的造化之物,個中有的東西,就是連焚道也不願踫的,這蜃氣所處的,乃是嗜海大聖跨界行走的地方,這大乘的修士在天地間罕有敵手,彈指間便可劈開道門,直往那三千世界而去,至于那些順勢落在塔里地異界之物,自不再噬海的考量中了。

雖過去了萬年,這樓中的凶獸毒草早死得一干二淨,然有些物事,卻是怎麼也散不去的。這其中便有一物,喚作弱水,這水也是罕有,只在些古籍殘卷中出現過,據傳此物乃天下至輕者,就是一片鴻毛也托不起。說到這,荊衣嘆了口氣︰「若只是這般也好,用些飛行法器也就過去了,可弱水之奇,又怎是幾行字就能說清楚的……你親眼見了,便知其中深淺了。」

荊衣杵在青銅門外,輕輕抬手,那門便向內開啟了,卻見內里一片蒼茫,霧氣四溢,隱約可見一池銀水居于正中,無風自動。荊衣也不說話,只招出個獵鷹,朝著那片池水飛去,那禽展翅有五尺來長,揮羽成風,很是霸道,卻在那湖水上空愕然挺住,如負了萬千生鐵般,直直落入了水中,就連掙扎擺命的機會也沒有剩下。

「那霧也是弱水所生,只要是有了實質的東西,都會全無依托的掉進水里,可惜我不習鬼道,驅鬼的功夫一概不會,先前看見你的靈寵,就知道這東西並無軀體,想要行走在這方天地間,應是不難。」

她是將那九陰之氣認成了旁的東西,蕭景將計就計,也就答應了下來。

蕭景讓人退後了十來步,自己踏入那廳中,四面環顧了一番,那弱水之霧卻是平凡無奇,比起靈物,更像是產自凡間的東西。

「小子你做什麼無用功呢,你尚未築基,對著弱水還指望瞧出什麼嗎?這水厲害著呢,就是炎黃的百萬兵馬,也通通給沉了進去,一個活口也沒留下。」玉牌道,它看得不耐煩了,只覺這處又悶又潮,全是上古留下的蛛絲馬跡,它從被封印起,就見不得這些當年的玩意兒,這感覺吧,就像被扒光後扔進人堆似的,又窘又鬧心的。

玉牌既然這麼說了,蕭景就讓那團九陰之氣徑自走了過去,那真氣足足有他體內的三成,早有了丁點靈智,它站定在那弱水邊,伸出前爪,小心翼翼地按在水面上,果不其然地站在了上頭,蕭景遂把神識放在入其中,在那天地間無人能行的地方走了起來。

待入了霧里,才知這處的大小非同尋常,飛了半刻,也未見著池水的另一面,更別提那藏在其中的蜃氣了,但這里確沒有幻術之類的玩意,蕭景他又行了三兩里,卻是見著了另一只貓兒,徒有形態,無眼無鼻,身上泛著一股七彩虹光,正是那蜃氣應有的樣子。

蕭景正要出手,那蜃氣卻說話了︰「那婆娘倒使了些手段,找到幫手了,你這真氣雖罕見,卻也不是我的對手。識相點,速速走了便是,別在這白費了光陰。」

這物既生自蜃龍,本該是帶些幻術的氣團罷了,怎的就能說會道了,蕭景愣了愣,問道︰「你又是何人?」

「難得來了個帶腦子的,你既問了,我就說一次吧,老夫冉羿,本是那入海處的山鬼,那日見江上來了百人,便潛過去看熱鬧了,不想那些修士粗手粗腳的,竟是把我給一倒吸了進去,我與那妖龍本就無半分聯系,只是受了那葫蘆的煉化,與這蜃氣混做了一體,還想將老夫放進鼎爐里煉化,可恨啊可恨。」

「我受荊衣之托,原想將蜃氣歸還于她,如此這般,確是不妥了。」蕭景道,他原想在事成後,問出玄宗諸人的去處,那女子既是護法使女,想必知道得不少。

這般說來,你是有求于她了?可是為了那些什勞子丹藥?」冉羿有些不屑道︰「那妖婆精著呢,盡是挑些殘次的,好的都讓她自己私吞了,哪還有你的份,倒不如……」

「我不為丹藥。」蕭景直道。

對方咦了一聲,語氣里多了幾分玩味︰「說來听听,該不會是心儀那婆娘吧。」

蕭景沒理會這份挪揄,只說︰「我是尋同門的人修而來,他們中了焚道的計,被困在這樓中某處,幫那荊衣,只是為了找出他們下落。」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冉羿頓了頓,忽的想起了什麼,喜道︰「若老夫能領你前去,你可願將我帶出這鬼地方?」

照這山鬼的說法,他在這樓里也呆了半把月,含昭樓雖有禁制,卻是防不住魂魄的,那荊衣追得太狠,逼得他一路挪換地方,這樓中的禁地算是全闖了一遍。其中有一處,恰是由玄冥磐石所鑄,那東西能絕靈氣,地方又大得出奇,若說沒關上個百來修士,便是全然不和常理的。

蕭景听後也覺無差,便應了冉翌,讓它躲進了九陰之氣里面,所以待真氣重出弱水,荊衣也看不出別的東西了。

「你怎就回來了?」荊衣問,她柳眉微顰,似不大相信蕭景盡了力。

「那池水太寬,尋一叢蜃氣談何容易。」蕭景道。

「那也得找,你既應了我,就別想著反悔。再者塔中七使,黑衣品階最低,你當听我的差遣,就是在這呆上十天半月,也要將那蜃氣找出來!」荊衣雙目圓瞪,眼里似躥出了幾絲火苗,一身的紗衣飛起,上頭帶著蛇似的鱗片,倒露出了兩三分原形來。

蕭景面不改色,只開口道︰「在下多有得罪。」

「你也知曉!」荊衣見對方退了一步,氣勢更勝,正欲給人點教訓,就見著幾柄飛劍向她刺來,隔得極近,渀佛眨眼間就被祭出一般,一點機會也沒給人留下,直直穿過她的衣裙,一刻不停地向後飛去,就這麼把她定在了牆上。荊衣身上所著的,並非尋常衣物,她原形乃赤斑靈蛇,一身的鱗片乃水火不侵的寶貝,所以在化作人形後,她就將自身的鱗甲幻化做衣衫,以圖安全。

不想今日,這萬全的法子倒成了阻礙,她疼得齜牙咧嘴不說,還沒法從牆上離開,那些飛劍定進了她的鱗片,若是冒然撕扯開,只會損了這百年修煉來的好皮囊。「你……你這是以下犯上。」荊衣咬牙切齒道,因是在塔中,她的法器都放在了乾坤袋中,手腳被困,便是丁點也施展不出。怪就怪那小子半路變卦,看著老實巴交的,不想卻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她腦子里轉過無數個年頭,正欲施展,卻見著蕭景走出青銅門,一手將門合上了。

(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還真最新章節 | 還真全文閱讀 | 還真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