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歌看著譚星捧著在路上買好的花走進墓園的大門,腳下的步子頓了一下,「需要我在門口等你嗎?」
「看你,可以進去,也可以在門口等我,不會很久。」他回答的時候,並沒有看她。
大約十分鐘之後,夏言歌看看面前的墓碑,有些痛恨自己的好奇心。
墓碑上「譚敬軒」三個字,八成屬于譚星的某個親戚,夏言歌局促起來,四下沒有什麼人,她轉身準備去門口等譚星,才走了兩步,譚星的聲音又從身後傳過來︰「他是我父親。」
她覺得自己的雙腿被這句話絆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合適。
好半天,她沒有轉身,吐出了三個字︰「節哀吧。」
「已經不哀了,」他說︰「他過世有十年了。」
她轉過身去,看他的背影。
十年了,可是一定不是不悲哀,不是不悲哀啊……不然你的背影看起來為什麼會這麼落寞?
往傷口上面撒鹽這回事,還是不要做比較好吧,于是不再多問,她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過了一會兒,說︰「我在門口等你,和你父親聊一聊吧。」
那個腳步聲在慢慢遠去,譚星嘆了口氣,把花放在墓碑前面,看著墓碑上面那張黑白的照片,里面的人面容恬淡,和記憶中總是想盡辦法逗自己笑的那個父親是截然不同的。
很想,很想記起那時候的父親,還有那時候的母親……
他蹲去,伸手撫模墓碑,開口說了第一句,也是唯一的一句話。
「對不起……」
夏言歌坐在車里面,懶懶地靠著椅背,閉上雙眼,譚星那個悲傷的背影會在眼前浮現出來,十三年前,只是知道譚星父母離婚,他被判給了母親,然後就被帶走了,其他的事情一無所知,至于他父親過世這件事,更是完全沒有想到。
原來自己不過是和別人一樣膚淺,視線都落在他那些光鮮亮麗的表面上面,總是會忽視掉他也是個普通人,他也會懷念這片土地和這片土地上面的人,他也需要一個家。
只是以自己和他的關系來說,怕是問什麼都是不合適的,公事公辦,結果就是自己永遠失去了話語權。
她坐起身,剛剛想到這里,又頹唐地嘆了口氣,頭耷拉下去,前額挨在方向盤上面,暗自糾結著。
因為是譚星,因為是他,看到他悲傷的表情,就忍不住想要去安慰他,雖然自己笨拙到完全不知道怎麼安慰,可還是不自量力地想要安慰他……
「路飛!」
——車窗外一個聲音傳過來,夏言歌一個激靈一下子坐起身來,不會這麼邪門吧?
「我和你說,我昨天買的那個路飛的手辦啊,做的不太精細……」
一米開外,一個初中生模樣的孩子正在拿著手機打電話,夏言歌咬了咬嘴唇,趴在方向盤上面,失神地看著那個方向。
那孩子,剛剛說的話里面,肯定不單單是「路飛」兩個字,可是看來夏言歌一定是耳朵自動對關鍵詞起反應了。
要知道,唐僧念起緊箍咒的時候,就算把孫悟空擱在環繞立體聲的夜店舞池里面給他放上一段重金屬搖滾樂,他必然也是听不見的。
夏言歌覺得真可悲,自己曾經也喜歡過那麼美好的少年,可是現在少年不見了,而自己呢,居然被困在了一個紅遍大江南北的動漫人物名字形成的緊箍咒里面。
每每一听到,那段不堪的過去就像被撕開了的猙獰畫卷,慢慢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