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技術總監的辦公桌前,等技術總監出去,方華才撥電話,那邊很快接通了，但聲音非常嘈雜。
「我聯游戲呢,什麼事啊，哥？」
「現在退了，上網，我給你一個ip,你幫我干點活兒。」
「哥你別玩兒我了……這場戰役很重要的……」
「多重要？」方華忽然笑了︰「比你e盤隱藏文件夾里的gay片重要？還是比你珍藏的同志漫畫重要？順便說一句，父親和爸爸馬上就到你那了,我不介意提前告訴他們,家里還有第四個gay。」
「靠！我只是腐！不是gay！」
「如果父親和爸爸懂什麼叫腐的話……」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忽然背景音樂消失了,方弟弟悶聲道︰「ip？」
「172.20.3.168.」
「我擦這是人家網上商城的內部ip，哥你缺錢缺成這樣了？我借你啊！咱不能偷人家東西……」
「又不乖？」方華冷下聲音，對面立刻噤聲︰「目前有黑客團隊正在攻擊這個ip，你把他們真實ip地址查出來給我。」
「我靠哥這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活兒你讓我白干啊？」
「嗯……我以為我們之間的感情是無價的。」方華嘆了口氣︰「至少我幫你隱瞞你的愛好時，我認為是無價的。」
「哥你是對的！我絕對愛你！」電話那邊傳來打了雞血似的保證︰「給我一個小時，我保證超額完成任務！」
方華笑著掛斷電話，然後刷了一下微博，易買網最新的狀態是︰非常抱歉由于服務器故障給大家購物帶來的不便，如果您出現無法付款的情況，請轉發此微博並提供你在任何一家網站查詢到相同商品的價格截圖，我們承諾，故障修復後將在此基礎上，為您直降100元作為補償，感謝您對易買的支持。
這條微博是十分鐘之前發的，評論已經上百，褒貶不一，方華于是打發時間一樣挨條評論看下去，等他把所有評論看完了，方弟弟還沒有回信，于是他又上淘寶和亞馬遜去搜索變形金剛g1和mp絕版系列，剛要下單，手機震動一下。
是方弟弟發來的信息，密密麻麻一串阿拉伯數字，接著電話就頂進來。
「哥，你知道這種程度的工作量在行業里起步價多少麼？你知道我身價附加值多少麼？你知道我們這種程序員每天搞這些殺多少腦細胞，浪費多少青春，犧牲多少女盆友，腦猝死幾率多大麼？哥我這麼付出有回報麼，你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套變形金剛模型麼……」
「乖，我先掛了。」方華切斷電話時里面只來得及傳出來一聲「乖個毛啊」，他拿著手機出門，技術總監立刻迎過來詢問情況。
「待會兒問你們韓總吧。」方華語氣很禮貌，韓毅信任自己的總監但是他不信任，他直接出了技術部，奔韓毅辦公室，走到門口，里面剛好散會，韓毅坐在老板椅上，有些疲憊地按著眉心。
方華走過去，把手機放在他面前，敲了敲桌子︰「你要的東西。」
韓毅看一眼手機，隨即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方華。
「你要的ip。」方華善意地補充。
「方華你真是……」真是什麼，韓毅因為太興奮沒有說出來，他抓起手機，激動地雙手捧著方華的臉，狠勁兒揉了揉，完全無視了方華殺人的目光，開始給相關部門打電話。
接下來的一切就變得異常順利，警方通過ip查到黑客的地址，進行逮捕，韓毅最後一次更新服務器，網站終于運轉正常，市場發布微博，客服給投訴的顧客致電解釋……
辦公區那邊傳來員工們的歡呼聲，韓毅開了一瓶香檳去各部門敬酒，方華坐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看了一眼表——已經凌晨一點半。
「我送你回去？」韓毅慶功歸來，渾身上下各種振奮。方華跟著他下樓，問了一句︰「送我？你還回公司？」
「必須啊！我得讓我的戰友們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韓毅玩笑似的笑笑︰「你回家好好琢磨琢磨要什麼吧，這段時間忙完了，我給你包個大禮？」
「有十萬買什麼不行。」方華拉開車門上車。
「什麼十萬？」韓毅跟著上來，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
「保守估計，我今天帶給你的淨利潤。」方華笑了︰「能者多勞，多勞多得，社會主義的原則就是按勞分配。不要求你一次性支付，等你忙完了，給我打個欠條就行。」
「德行！」韓毅哼哼一聲，全當他在開玩笑，但是方華很淡定地解釋道︰「我沒在開玩笑。」隨即，轉過頭來打量了韓毅一眼︰「你不會真以為我能給你白干吧？」
「我⺪！方醫生我真高估你的思想道德情操了！」韓毅白了他一眼︰「十萬？你怎麼不去搶啊？」
「謝謝夸獎。」
一路互嗆，到家門口，方華推了車門就想走，韓毅忽然把車門落鎖，起身把方華按在座椅上︰「錢沒有，干脆我賣身給你吧，你要一次性支付還是分期付款？」
「你發什麼情？」方華怒了。
「你就承認吧，錢都是借口，你幫我絕對是真愛吧？」
「韓毅，你的員工沒被你蠢哭真是奇跡！別逼我欺負智障行麼？心里過意不去……」方華眯著眼捏住韓毅的下巴，阻止他繼續靠近，一晚上胡茬已經冒頭了，有點刺手。
「別緊張，我只是幫你解安全帶。」卡扣 噠一聲，韓毅笑著松掉安全帶。
「現在可以放我下……」方華話沒說完，韓毅忽然吻上來，嘴唇一觸即分，方華還來不及反抗韓毅已經坐回去，開了門鎖。
「晚……」韓毅剛冒出一個字，方華已經摔門下車，目送著人進門，韓毅舌忝舌忝嘴唇，像只偷腥的貓︰「安。」
韓毅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沒回家，方華忙著去s市進貨，沒等韓毅回來就拉著行李走了。s市是沿海小城，遍地私人作坊和工廠，不少人就是從這里發家致富，方華進貨的地方就是一家白手起家的制藥廠，老板是師兄的大學同學，進貨的價格都是成本價。
這次進購的一大批都是保健藥，方華學過藥理但對制藥流程完全不懂，師兄讓杜明軒陪他一起去，務必參觀了制藥全過程之後再下訂單。方華雖然抵觸和杜明軒單獨出去，但公私還是分得很清，既然師兄因為盯著裝修的事情月兌不開身，他也不會拒絕杜明軒同行。
第一天參觀完工藝流水線已經很晚了，方華從工廠出來發現天陰的厲害，而且下起了小雨。他們現在在s市的工業區，回到主城區需要坐船，可等兩個人趕到碼頭，卻被通知今天有台風，所有的輪渡和快艇全部停航了。
方華和杜明軒面面相覷，工業區只有職工宿舍，根本沒有賓館，這一停航，他們直接面臨的就是露宿街頭。
貨運碼頭有工人在卸貨，方華想過去打听一下貨船走不走，就听見有工人在說，海上暴風雨太大，有不少貨都被淹了，還有幾艘船翻了。方華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出事的貨船，是捷運物流，這是一家給很多大型網上商城送貨的物流公司，其中也包括韓毅的易買網。
杜明軒買了傘回來，跑上來幫方華遮雨︰「我剛才打听了一下，這邊有一家民宿，條件可能有點簡陋，但起碼比沒有強！」一股腦說完，卻發現方華有點出神，杜明軒只得大聲又叫了他幾次。
「那走吧。」方華這才回神，兩個人又在碼頭站了很久才打上車，等到了民宿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雨越下越大，他們跑進院子時渾身都濕透了。
「你好，開兩間房。」杜明軒把壞掉的雨傘扔在園子里，跑到前台去訂房間。
「對不起，房間已經滿了。」前台的姑娘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氣，嘆了口氣︰「沒辦法，我們只有五間房，今天遇上台風，來了不少客人。」
「怎麼辦？」杜明軒無奈地看向方華，後者走到門口，點燃一支煙。
雨幕里，兩個人穿著雨衣疾步往這邊走，進來的時候一個人還在打電話。他們明顯是已經訂上房了，直接掠過前台，匆匆上樓。
「這不是賠償損失的問題！幾千個顧客下了單，網站承諾六日內到貨，你現在跟我說船翻了，下一批貨工廠產能不足，我怎麼和顧客解釋？總之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我三天之內要見到貨！」
方華听著這個聲音愣了愣，忽然跑到樓梯口︰「韓毅！」
講電話的人回過頭︰「你怎麼……」
「韓老板？太好了！我們來的時候房間全滿了，那個……能不能跟你們擠一擠？」杜明軒搔了搔頭︰「方……方醫生和你一起，我蹭一下你朋友的房間就行。」
韓毅掛了電話，視線在方華的杜明軒之間掃了掃，杜明軒立刻解釋︰「那個……你別誤會，我個方醫生是來進貨的，純工作！」說著，訕笑一下︰「你要是覺得不方便，就讓方醫生住下，我再找別的地方……」
韓毅下了樓，看杜明軒的眼神明顯帶了敵意，他哼哼一聲︰「你覺得我能方便嗎？」
杜明軒有點尷尬，回想起上次見面的情景，他急忙說了句對不起，扭頭安慰方華︰「我再去碼頭看看，說不定有順路的貨船呢！」
「外面台風刮起來了你上哪去？」方華拉住他，沉默了一下︰「算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方華……」杜明軒立刻感動得腿都邁不動了，方華一路走到門口，他才回過神跟上去。
韓毅被晾在一邊，低頭看著剛剛方華站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一灘水跡，他嘖了一聲，忽然喊道︰「方華你給我站住！」
方華回過頭，韓毅已經走到他跟前，他正要說話，就看見韓毅把雨衣月兌了，放在他手里︰「雨挺大，雨衣借你？」
「韓毅，你行！」方華點點頭，拍開他的手，轉身就走，剛走兩步，手腕被猛地一拽，人又被拽進來了。
「陳經理，你就跟這位杜先生擠一擠吧！我跟我這位朋友敘敘舊。」說完，拉著方華蹬蹬蹬上樓，不由分說把人推進房間。
房間很簡陋，只有一張鋪著白床單的單人床，和一個床頭櫃，韓毅打開燈，屋頂的低瓦燈泡發出昏黃的光。方華揉了揉手腕，良久，說了句謝謝。
「先去洗澡吧！」韓毅看著方華落湯雞似的樣子，不耐煩地揮揮手，他自顧自月兌了西裝，坐在床上開始抽煙。方華從行李箱里拿出衣服，打開洗手間的門走了進去。
洗手間是從房間隔出一部分改裝的，用推拉門和臥室分開，門是毛玻璃的，韓毅在外面可以看見方華模糊的影子。花灑聲很快響起來，水流不斷沖刷到玻璃門上，韓毅欣賞著方華洗澡的樣子，輕輕笑起來。
貨船翻了，貨丟了，還有不少貨被水泡了，下一批貨還不知什麼時候能送出來，還只能住這種條件的小旅館……對于韓毅來說，今天簡直是他的受難日，但起碼作為受難日的結束，現在這個結局還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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