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華接到韓毅的電話已經是三天以後了，他剛完成一個手術，精神有些困倦，輕輕靠著椅背閉目養神，耳邊是韓毅充滿磁性的聲音。
「方醫生，今天忙嗎？」
「還好。」大拇指和食指緩緩捻著眉心，方華的聲音有些疲憊。
「晚上賞臉吃個飯？」
這雖然是個疑問句，但韓毅牛逼哄哄的語氣讓方華覺得不是他「賞臉」吃個飯，而是韓老板「賞臉」屈尊請他吃飯。
方華皺皺眉︰「無功不受祿吧，韓老板？」
「話不是這麼說，你盡心盡力搶救我兒子，我作為父親不表示一下心里過意不去啊！」
「你兒子？鑒定結果出來了？」方華故意停頓了一下，顯得很吃驚。接下來，理所當然是一段尷尬的沉默。
「啊……出來了！雖然這個棄嬰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但他的父母大年初一把孩子扔在我家門口也是實在走投無路了，我打算先給這孩子看好病，再找個可靠的福利院。」
韓毅說的非常官方，前半段話撇清了他亂搞女人的事，中段秀了秀他的慷慨善良，最後又暗示追求對象，這個孩子不會成為他們之間的累贅，他會送到「可靠的福利院」。
方華要不是提前看過那份親子鑒定報告，簡直要被韓毅感動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捂住嘴，防止自己笑出聲來。
「呃，方醫生？你沒事吧？」
「沒……咳咳……」方華忍住笑︰「可能是最近休息不好，有點著涼了吧。咳……韓老板，看不出來，你還是這麼有愛心的人。」
「過獎了，我只是……呃，方醫生，你真的沒事吧？」
「沒事。」方華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平復一下情緒︰「我晚上六點下班。」
「那好！我去醫院接你。那晚上見？」韓毅聲音里帶著淡淡的得意。
「嗯。」方華勾起嘴角，指間輕輕彈著玻璃杯︰「晚上見。」
*
六點四十分，方華站在窗戶前看著樓下那輛怒刷存在感的保時捷卡宴，任由手機一閃一閃，也沒有接听的意思。
「方醫生，還不下班？」護士小高換好衣服路過兒科科室時，奇怪地探頭看了一眼方華。
「嗯，這就走。」方華對著她點點頭，月兌下白大褂，慢悠悠地下了樓。
韓毅一連打了四個電話，也沒人接，他暴躁地把手機往副駕駛上一扔，不耐煩地抓了抓頭發，正要發動車子走，就看見有個人影朝他跑過來。
「抱歉，韓老板，有點突發狀況，我遲到了……」方華穿了一件米色的長款大衣，灰色的圍巾因為跑動散開了，露出一截發紅的脖子。
「上來說！」韓毅指了指副駕，方華立刻繞過去打開車門，韓毅的土豪金正哀怨地躺在副駕上，方華嘴角揚了揚，拿起手機坐下。
「你給我打電話了？」
「四個。」
「不好意思，我靜音了。」方華抱歉地笑了一下，把手機遞過去，韓毅接的時候故意連著他的手一起握住，他沒躲開。
「因為你讓我等了整整四十分鐘，待會兒要多陪我四十分鐘。」韓毅轉過頭，笑得很有殺傷力︰「還有，不是說了以後直接叫我韓毅就行嗎？」
韓毅風流成性，卻非常善于討好情人，這頓晚飯自然吃的氣氛融洽、賓主盡歡。從餐廳出來的時候，韓毅已經親密地挨著方華，時不時狀似無意地伸手拍一下他的肩。
「方華，現在開始你有四十分鐘，是屬于我的。」韓毅笑了笑︰「去酒吧喝一杯？」
方華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他由著韓毅把他拉向車子，視線卻停留在馬路對面的大型超市上︰「韓毅，我忽然想起一件事，icu的床位很緊張，昨天護士長應該已經通知你我們把你兒子轉入普通病房了吧？」
「啊……是啊，我知道。」韓毅被方華突然轉換的話題弄得一愣，茫然地點點頭。
「我是想提醒你，轉入普通病房之後，醫院沒有專門照顧嬰兒的護士，你如果不方便照顧的話也可以請護工，不過嬰兒的女乃粉、女乃瓶等等用品是需要你自己提供的，你……買了嗎？」
「……」韓毅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他掏出手機，給秘書打了個電話︰「小林啊，你現在去幫我買點……」腦子里過了一遍要買的東西，也不知道要怎麼形容，韓毅煩躁地嘖了一聲︰「算了，不用了，你休息吧。」
「需要幫忙嗎？」方華笑眯眯地看著一臉不爽的韓毅。
韓毅狠狠呼出一口惡氣，黑著臉跟方華對視︰「呃，買齊那些東西，四十分鐘夠麼？」
*
這家超市是t市的大型連鎖超市，母嬰區面積很大，方華和韓毅推著車逛過去的時候，雖然稀稀拉拉沒多少顧客，但他們還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我們就不能不推車嗎！」韓毅嫌棄地瞥一眼手里推著的購物車，焦躁地抓了抓圍巾。
「兩個男人不推車逛母嬰區？你不覺得像小偷嗎？」方華若無其事地在貨架之間挑選著商品︰「再說你不推車，我們抱著不是更引人注目？」
韓毅低低咒罵一句，走到方華旁邊抓了一包最貴的紙尿褲扔進車里︰「甭費勁了！好的不一定貴，貴的一定不會差，挑貴的拿，趕緊買完走人！」
看著韓毅滿身散發的土豪氣質，方華撇撇嘴︰「起碼你要看好了適用于哪個年齡段吧？」
韓毅臉色黑的嚇人，看著貨架上那堆密密麻麻花花綠綠的嬰兒用品，他簡直頭都大了，他沒把東西砸了就不錯了，哪還有心情看上面的字？偏偏方華還挑的悠哉悠哉的，選了兩個猶豫不決的時候還會讓他定奪。
媽的！老子是想跟你去酒吧親親我我，不是在這學習怎麼給兒子選尿不濕好麼！
「兩位先生，有什麼可以幫你們的嗎？」韓毅和方華正在專心挑東西，忽然有清脆的聲音傳過來，倆人轉過頭，就看見穿著臨促服的女導購員笑眯眯地看著他們。
「需要買嬰兒用品我可以給你們介紹。」小姑娘看起來還是個學生，笑起來很可愛，韓毅對羅莉沒什麼興趣，不過對女人他還是要很裝×地保持紳士形象的，于是，他笑了笑︰「我們要給五個月的嬰兒買女乃粉和全套嬰兒用品，品種太多了挑起來很麻煩，你幫我推薦一下吧？」
有人幫他快速結束戰斗，韓毅求之不得，這時候面子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讓他一個大男人逛母嬰區本身就是個巨大的折磨。
小姑娘在韓毅和方華之間來回看了幾遍，很是積極地介紹起來，在他的幫助下，兩個人的購物車越來越滿，就在韓毅打著小算盤待會兒還有時間去林蔭小路散個步時，方華忽然接了一個電話，說是醫院有急診，他要趕回去。
「我開車送你吧。」韓毅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給方華留下好印象的機會。
「不用，你忙你的，我打車很快。」方華揮揮手，整理一下大衣，只留給韓毅一個利落的轉身。
「先生，你男朋友很忙啊，你辛苦了。」導購員姑娘及時送溫暖︰「你等我一下！」她這麼說著，跑到收銀台那邊，神神秘秘不知買了什麼，然後紅著臉跑過來，遞給韓毅︰「現在社會對你們這種偏見很大，看到你們這麼高調地買嬰兒用品實在太讓人感動了，我支持你們，祝你們幸福！以後再來買嬰幼用品我會盡力給你打折的！」
「呃……」
韓毅低頭看著姑娘給的禮物——一盒水果口味的杜蕾斯。
他尷尬地說了聲謝謝，環視一下圍觀他的顧客，皺眉抓了下頭發，把購物車推給導購員姑娘︰「那什麼，要不你幫我結下賬吧？」說著，掏出一張卡給妹子︰「密碼是×××，我在外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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