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站起來，先是和大家禮貌的鞠一下躬，然後才從容說道︰「審判長，我尊重陪審團的意見，也堅信法律是公正的。不過，今天在這里，我想說點題外話，請審判長準予。」
審判長和他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私下里也有點交往，知道楚瑜不是個胡鬧的人，他點頭允許。
楚瑜說道︰「我在上中學的時候看過一篇短文，是雨果的小說。小說是這樣的，一個年輕人看見警察押著一個窮人走在街上，他過去問這位窮人犯了什麼罪？警察告訴他，這個人偷了一塊面包，要判刑。他有些不理解，因為在他看見的有一些達官貴人貪贓妄法，但是卻仍然活的好好的，可是這一個窮人只因為偷了一塊面包，就要被關押起來，被判刑要做苦工，所以他很不理解。」
審判長咳嗽一聲，「被告律師，你注意一下你的言措，不要說和案情無關的事。」
楚瑜說道︰「是，審判長。現在我們把這件案子從頭追溯，我們大家來看李茂昌和趙小梅的履歷。」
他拿出資料，和大家說道︰「趙小梅自幼喪父，母親徐愛芹靠賣菜打零工維持生活養活女兒，趙小梅小學時成績很好，是優等生，還曾經參加過作文比賽，作文在市里還得過獎。」
徐愛芹本來是臉色漠然，可是一听到楚瑜講到自己的女兒，她忽然渾身發抖，捂住臉痛哭起來。
楚瑜繼續說道︰「不過因為趙小梅沒有父親，在同學里很受歧視，本來這個女孩子也是一個充滿幻想，對人生有美好夢想的女孩子，但是在她十四歲那年發生了一件事，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
大家靜靜的听他說。
楚瑜頓了一下，他說話，聲音有些沉重︰「趙小梅十四歲時，她被一個男人了。……………………而那個她的男人，就是她學校的一個老師！」
下面的人听了都有些震驚，大家禁不住交頭低聲議論，蘇 听的也心情沉重。
「徐愛芹得知女兒被，她找到了學校，甚至也找到了教育局，希望能嚴懲凶手。但教育局做出的處理意見是，只把那個犯老師調走了，既沒有追究他的刑事責任，也沒有取消他的從業資格。」
楚瑜放下了資料，「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一個流氓師表繼續道貌岸然的從事他的教育工作，而事件的受害人，趙小梅，經過了這番事件，她成了一個人見人罵勾引老師的壞女生，她的同學唾棄她排斥她，她被徹底的孤立了，也就從那時候開始，她的人生開始了轉變。」
陪審團，書記員，審判長都是默默無語。
楚瑜繼續說道︰「我們再來看李茂昌。李茂昌，獨子，父親經商，家境優越，生活環境良好，所以李茂昌從幼兒園到小學，到中學，甚至到大學，一直都是念的貴族學校，小學時有一次老師要學生做課外實踐活動，利用周末的時間撿廢舊的可樂瓶回來。」他看了一眼李茂昌父母，說道︰「李茂昌的父母確實很愛兒子，為了讓兒子能在同學中揚眉吐氣，他們甚至不惜從廢品收購站直接買回了一千個礦泉水瓶給兒子充數。」
法庭上鴉雀無聲。李茂昌的父母臉色也變了。
人人都道律師有一張毒嘴，為了官司可謂出盡百寶，無孔不入，李茂昌父母也萬萬沒想到十幾年前的一樁小事，竟然也能被楚瑜挖出來做為他們縱容驕慣兒子的事例拿出來披露給公眾。
楚瑜平靜的說道︰「李茂昌一直生活在父母給他鋪就的一座宮殿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中學成績不好，但是順利進到了重點高中，高中沒有考上大學，但是根本沒影響他進入大學。結果父母為他鋪就的金磚玉路到了大學後開始對李茂昌造成了影響，他曠課，開車和同學出去瘋玩，通宵達旦，無證行車撞傷了路人也只是用錢私了。一樁樁的事件累計下來，讓他覺得世間的事只要有錢就可以隨意擺平，沒有難事。」
審判長這時候打斷他︰「辯方律師，注意一下你自己的言行。」
楚瑜道歉︰「是，審判長。」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後來李茂昌認識了趙小梅，趙小梅這時候也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少女，她嗑藥，和一些所謂的不務正業的青年廝混，男女關系混亂。所以他們認識了，發生了關系，而在又一次酒後磕藥發生了性行為之後，因為酒精和迷藥的作用，李茂昌動手勒死了趙小梅，他把一條領帶纏到了趙小梅的脖子上，用了十分鐘的時間，把趙小梅從尚有一絲余息勒到了活活窒息，然後他蠻不在乎的離開了現場。…………」
楚瑜看了一眼全場，他揚聲問所有的人︰「大家說，造成這一切的，是誰？是什麼原因？」
蘇 在下面又心疼又愛慕的看著楚瑜。
心疼是因為她看到楚瑜面色莊重，他全神貫注，沒有分心，沒有注意到她，他拼盡了所有的精力在投入這場官司。愛慕是因為他太優秀了，優秀的象陽光，象天神，他站在那里，娓娓道來一切事，既沒有慷慨激昂，也沒有憤世嫉俗，雖然是案件陳述，可是在他嘴里，簡簡單單的說出來，就好象在和你講一個故事一樣，話語很平實聲調又不尖銳，一字一句敲在人的腦子里，讓人不由的肅然。
她握著手，默默的在心里念，老公，加油啊。
楚瑜說道︰「的確，我的當事人在法庭上公然行凶，她是蓄謀的，李茂昌殺了她的女兒，她就刺死了李茂昌為女兒報仇。她有錯，但是，我們再來看這樁案子，我們其他的人呢？如果一一追究責任，最早要追究誰的責任呢？是誰造成趙小梅的改變？是誰讓她從一個花季少女變成了一個劣跡斑斑的女孩子？又是誰造成了李茂昌的今天？」
「誠然，我們今天已經沒法一一追究其他人的責任，徐愛芹故意殺人，造成了另一個家庭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痕。在這里，我只想說的是，」他輕輕說道︰「我們沒法改變從前，忘記痛苦，我們所唯一能做的，不過是以法為鑒，讓這樣的痛苦以後盡量少發生。」
尚勤心里嘆息，楚瑜這個人真是老道，他竟然可以象打太極一樣，輕輕松松的就觸及我們每個人心里最敏感的那根神經，雖然徐愛芹有罪，但是他的這番話說來，法官肯定會有所斟酌，至少，不會判的太狠。
審判長叩擊桌子，陪審團也在下面交換意見。
楚瑜不再說話了，他坐在辯護席上，十分冷靜。
蘇 也有些緊張，她感嘆，人生也象一個三叉路，只不過，這個路沒有回頭路，你選擇了，便無法再回頭。
最終，審判長起立，全場也都起立，他宣布︰「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條，……我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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