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靈 捌拾捌

作者 ︰ 完美災難

寒冬逼近,獄中自然是最難熬的。先不說陰冷的牢房里見不著絲毫的陽光,單是冒著寒氣的地板與冰冷碟窗便足矣讓人渾身發顫。

秦義被調換了。他在單獨被關了一周的禁閉之後,調到了一間更為陰冷的牢房。

在這里,「陰冷」不僅僅指方位,除了離太陽更遠一些之外,這里面的囚犯也更加凶殘。

不知是何緣故,秦義到來的第一天,並到傳說中那一副副凶神惡煞的面孔。據說,這53號牢房里個個都是罪大惡極之人,有些已經被判處了死刑,有些死緩,還有一些跟秦義一樣,從法律意義上已經「被定罪」,只是關押在這里等待著接受審判。

而他們不管是哪一個,長相都是極不起眼的,甚至走在大街上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在獄警的押解下,秦義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出人意料的是,牢房里的人依舊各忙各的,沒人看他一眼。

直到獄警咳嗽了一聲,大家的注意力才集中過來︰「這是轉過來的218秦義,大家好好相處。」

沒有過多的開場白,畢竟不同于上學轉校或轉班,這里是牢房。獄警走後,迎來的是一片死寂。秦義站在原地愣了幾秒,才找了個地方將自己的鋪蓋卷整理好。

鋪好棉被,秦義盤著腿坐了上去,立刻被涼得幾乎反彈起來。

厚厚的棉被,擋不住從冰涼地板竄出來的寒氣。

他一起身,听到旁邊傳來的聲音︰「喂,218,給我燒點水去。」

秦義扭過頭,才找到聲源——是一個滿臉痘坑的矮冬瓜。雖談不上一臉的凶相,但是從手臂壯碩的肌肉不難看出這是個練家子。

秦義不敢再惹是生非,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拿起水壺往外走去。

矮冬瓜活動了一下筋骨,不出幾分鐘的時間,秦義便打水回來了。

「幫我把襪子月兌了。」暖水壺放在矮冬瓜面前,可他連看都不看一眼便發出了指令。

「喂……」秦義剛想發作,卻瞥到了他腳腕上碟鏈。于是便俯,把矮冬瓜的襪子月兌掉,並將他的腳放進了水里。矮冬瓜閉上眼楮點了點頭,秦義這才起身準備離開。

「喂,你過來一下。」旁邊另一個瘦子拍了拍秦義的肩膀。

「抽不?」瘦子遞給他一根煙,秦義沒有拒絕。在監獄那麼久的時間,他早就學會了抽煙。

「怎麼了?」秦義不明所以。

「你理那家伙干嘛?沒看到他快死的人啊?我跟你說,他犯的可是滅門案啊,把人家一家老小全都殺了!」「

「啊……哦,我其實知道他是死刑犯啊,他腳腕上有腳銬。」秦義一邊享受著煙霧,一邊回答。

「知道你還伺候他?我跟你說,你別以為這里真跟外面說的一樣,要討好什麼老大,大家今天都不知道明天是不是還活著,這種情況下我們可沒閑工夫「競選老大」,一般都是各顧各的,他那是欺負你新來的」

「哦,這樣……謝謝你啊。你叫什麼?」秦義感覺此人並無惡意,便主動問道。

「嘿!你這人!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啊!我還以為你會立刻回去把他腳盆掀翻,再踹他幾腳呢我擦!」看著秦義如此淡定的反應,對反顯然很不習慣。

看來這人以前是道上的。秦義心里暗暗想到。

「我跟你說,這里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在外面混的。比如剛才那位,他以前就是個打鐵的,因為工資問題跟人打架,被人打掉了兩顆牙,還被當眾說了幾句開除了,就因為這個他就把人全家豆都殺了,現在要償命,你說這種人」

「那你是因為什麼啊?」秦義好奇問道。

「我幫老板追債,結果把債主女兒綁到陽台上當人質,然後一不小心把她掉下去了,誰想到那債主一點也不著急,竟然還在說自己沒錢沒錢,我一氣之下拿槍把他崩廢了。」

「那……應該罪不至死啊……」其實秦義想問的是他的罪名是不是死緩。

「那小女孩死了,死的很慘。過後我們頭找不到了,這罪名只能我自己扛,過失殺人,又攜帶槍支,私闖民宅,還是累犯,就被判了個死緩。對了,我叫李立靜。」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很是輕松,樣子倒像是個名副其實在道上混的人。只是說起自己的姓名,李立靜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與他先前玩世不恭的模樣形成了鮮明對比。

「靜?」秦義重復著他名字最後一個字,神情說不出的古怪。

「哈哈,你也覺得奇怪吧!這是我爸給我起的名字。他是個賭徒,希望我能自立自強,安靜好學,腳踏實地,才起了這個名字。不過我出生後的兩個月他就被債主逼得自殺了。」

「那……你為什麼也要那麼逼債主?」

「呵呵,其實最一開始我也沒打算逼他。可他竟然跟我說讓我爸他的女兒抱走賣了,我當時被他嚇到了,手一滑小孩就掉了下去……哎。要說混那麼多年了,什麼樣的人我沒見過?可不知為什麼,就是接受不了一個身為父親的人親口說出這樣的話……就算我父親扔下我走的早,他也沒有把我交給債主去換錢……所以……」

「所以你就一槍崩了他?」秦義接茬道。

李立靜點了點頭,閉上眼楮狠狠地吸了一口,又將煙頭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腳。

秦義沒說話,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這些話在法庭上你說了嗎?我的意思是,也許你說了就不會被判的那麼重了。」

「呵呵,你太單純了兄弟。你覺得說了會有人信嗎?再說後果已經釀成了。我們這樣的人,在別人眼里永遠是罪大惡極的,但那些所謂善良或被逼的走投無路的人,又真的那麼值得同情嗎?」

秦義沉默。入獄僅僅幾個月的時間,他在農村時的許多觀念都遭到了毀滅性的顛覆。

「好啦,快回去吧。一會兒要斷電了。順便說一句,你可憐那胖子可以,但不要再給他端洗腳水,我敢保證就連你爸你都沒這樣伺候過。所以不值得的,可憐人沒有錯,但也要看是什麼人。」

秦義和李立靜一前一後地回了牢房。矮冬瓜看了看秦義,剛想開口,卻被李立靜瞪了一眼,矮冬瓜立即閉上了嘴,自己費力地將腳擦干,然後站起身拖著沉重的腳鐐倒水去了。

燈不知何時全滅了。秦義在這里早已失去了時間概念,他望著在月光下微微反光碟窗,心底激起一絲波瀾。

他來到這個城市不久,還得及深入了解,便來到了這里。其實,這里的世界對于他來說,何嘗不是另一座城市呢?

確切地說,是另一個現實社會的縮影。因為,在這里所有的人都是帶著罪惡前來的,不像城里的人,將罪惡的心隱藏在善良的外表之下,然後以猝不及防的姿勢打得對方體無完膚……

秦義忽然覺得,其實外面的世界比這里還要危險。

他開始越發懷念那個落寞的村莊了。只是,自己還回得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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