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靈 肆拾肆

作者 ︰ 完美災難

夜色,籠罩著那片荒地。黑暗,仿佛一眼望不到邊。

而打破這片平靜的,是一輛中型面包車。

駕駛員高慶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十幾個小時的疲勞駕駛,以及方才路上出現的小意外,使得目前的他根本無法將車停下。

其實,哪怕只是停在路邊眯上一個來小時,也足矣達到養精蓄銳的目的。人,最怕的就是熬,不間斷的連續工作是最容易將人的精神,以及體力一並拖垮的。

可高慶並非不想停下來休息,原本每次從城里回到高村,這一路上他一向也是走走停停的。然而偏偏在接近傍晚的時候,不湊巧地軋到了一個躺在草叢中的小男孩。高慶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將男孩帶回去照顧。他不想男孩因為自己無意的過錯而命喪黃泉,抑或造成終身殘疾。

面包車每前進一公里,他就離高村又進了一些。高慶的心里不禁開始忐忑了。一想到村里人有可能會傳出的閑言碎語,他就感到坐立不安。俗話說鐵漢子就怕三姑六婆嚼舌根兒,高慶就是典型的「鐵漢子」。而另一點令他不安的是,他到現在也不知道這個孩子到底為什麼會獨自躺在草叢里。如此偏僻的地方,他難道是離家出走自己走了過來?

這顯然可能性不大。不能說是不大,而是幾乎沒有。

首先,這里距離市區少說也有三十多公里的路程,而這名細皮女敕肉的男孩一看就是城里人,且鞋子褲襪雖然有些髒,但也是半成新,並不像是一個人奔波至此的。

通過這一些列跡象,高慶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也許孩子是被人拐賣,自己中途逃到這里,或者被人丟在這里的。

不過有一點他對他非常重要︰這孩子到底是遭受自己車輛踫撞後昏迷的,還是在被自己的車撞倒之前就已經昏迷了?這一點高慶思考了一路,終于想清楚這孩子應該是被自己撞倒前便已處于昏迷狀態。原因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孩子如果是清醒的,那麼他斷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車輪軋到手臂也不出一聲。

這樣一想,高慶的心里便得到了一絲安慰。只是,如果這個孩子真的是被拐賣才出現在這荒郊野嶺的,那麼自己接下來是不是要好人做到底,等他醒來養好傷之後,再替他尋找家人?

一想到這里,高慶又開始頭痛了起來。畢竟這是他頭一次帶一個陌生人回家,更何況還是一個被自己的車軋到,昏迷不醒的兒童。

就在如此復雜的糾結以及猶豫當中,高慶的車已經不知不覺地開進了村子。

此時已經是半夜深更,村口並無一人。這比起去年他回家時熱情迎接和款待的場景來,不免顯得有些冷清。

不過這樣也好。高慶反而舒了一口氣。這樣一來,便不會有人看到他將一個陌生的孩子抱進自己的家門。雖然高慶深知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但至少不會弄得大張旗鼓的。

一進家門,整齊的地板以及牆壁立刻帶給他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因為他嬸嬸一家住在這里,抽空經常回來打掃。就算嬸嬸不在,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一些鄉親們也會過來幫忙照看房子。

其實他的這個嬸嬸對他沒有任何的撫養義務。因為在他們一家出意外之前,嬸嬸便與叔叔離了婚。如今,嬸嬸有了新的家庭,而這個新家庭里的孩子,男人自然與高慶毫無血緣關系。也就是說,嬸嬸能夠幫他照看房屋,高慶已是萬分感謝了。

雖然屋子里很干淨,但畢竟是許久沒人住過,一股味道從角落中傳來,高慶立即將廳里所有的窗戶全部打開。接著他輕手輕腳地將孩子抱到了自己的房間,放在了床上,再去開房間里的窗戶。而就在他剛將窗戶打開一扇時,房間里忽然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

高慶猛地一激靈,下意識地扭過頭。聲音是床上傳出來的,是那個孩子在咳嗽。

高慶有些欣喜,這孩子終于要醒了?于是,他輕手輕腳地又將窗戶關上,生怕孩子會著涼。

高慶輕手輕腳地走到床前,男孩又咳嗽了兩聲。他的頭稍微偏了偏,並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有些干裂的嘴唇。

對!他一定是渴了!高慶這才想到方才在開車的時候由于過度緊張,自己也沒喝幾口水。于是便重新燒了些熱水,又出門將車上的礦泉水攙和了進去。

他自己先試了試,恩,溫度正好。接著小心翼翼地夫妻男孩,將水碗遞到了他的唇邊。男孩感覺到嘴邊有東西,本能地往里吸了一口,在還開雙眼的情況下慢慢地將那碗溫水一飲而盡。

接著,如同高慶所預料的︰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這是一雙非常清澈卻略帶迷茫的眼楮。清澈得不見底,卻帶有一絲絕望的迷茫。

男孩沒有馬上發問,只是看了看高慶,又看了看眼前的空碗。之後他的眼珠不停滴轉啊轉,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地方。

「你一個人在草叢里暈倒了……」高慶本來想說「你一個人在草叢里暈倒了,我發現了才把你帶到這里來」,但他似乎忘記了男孩手臂上的傷痛,直到男孩抬起自己的手臂,劇烈帝痛使得他發出「 」的一聲,高慶才想起他的傷勢。

于是,他換了一種說法去解釋︰「……我開車回家,車輪子感覺軋到了東西,因為平時那條路都是平的,我覺得挺奇怪的就下去看,誰想到就發現你了,然後我就把你帶回來了。」高慶有些支支吾吾地說。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小男孩看他的眼神讓他略微有些害怕。

男孩還是沒有說話。他沉默著盯著眼前這名三十多歲的男人,而可笑的是,後者竟然有些懼怕自己的眼神。他是愧疚嗎?不過,他既然救了我,那至少說明他是好人。

不過,爺爺曾經告訴過我,不要輕信任何一個人。即便你與他朝夕相處。那麼眼前這個男人,我到底該不該相信呢?

「你的手……我來幫你重新包扎一下吧。」高慶或許是被這個孩子看得尷尬,便轉過身去拿出了剛才從車上取出的醫藥箱。

「來……」高慶剛伸出手,男孩卻躲開了。

「你叫什麼名字?」男孩忽然問道。他的語氣听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

這個孩子,怎麼跟小大人兒似的。高慶有些哭笑不得。看起來十幾歲的年紀,說話的語調卻跟大人似的,受了那麼重的傷竟然一滴淚也不流。

「我叫高慶。」高慶如實回答。

誰想到男孩接著道︰「好,高慶先生,你肯定不是一個醫生。」

「我?我確實不是醫生……不過你為什麼這麼說?」高慶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男孩指了指自己的左臂︰「你把繃帶纏得那麼緊,確實能夠起到止血的作用。可是,你看我其他部位都有些淤青了。因為你纏得太緊,阻止了我的血液流通,時間過長的話我這只手臂很有可能就會廢掉。」

男孩平靜地說著,竟然還邊說邊自己將紗布解開,如同示意標本一般手指著淤青的部位讓高慶看。

「啊!我不知道啊!那趕緊換!」高慶恍然大悟。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好在不是什麼大傷,被你勒的時間也不是很長。」男孩熟練地自己翻找起了醫藥箱,不一會兒,他便用一只右手將自己受傷的手臂處理完畢。

高慶在一旁觀察著整個過程︰消毒,上藥水,包扎,一只手將紗布剪斷……這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竟然如此熟練。

「你是不是學過野外急救?」高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沒有。只是我爺爺教過我,而且對于我來說,手臂是身體器官中最重要的部位。所以爺爺教我的時候我當然會認真地學習。」男孩不以為然。處理傷口的過程中沒見他皺過一下眉頭。

「最重要的部位怎麼會是胳膊呢?」高慶疑惑道。

「不是胳膊,是整條手臂。不論左手右手,都很重要。」男孩糾正補充道。

「那我問你,眼楮和手臂哪個更重要?」高慶忽然有點想逗一逗這個孩子。

「手臂。」男孩依舊不假思索地回答。

「哎,不理解你的想法。對了你為什麼會在草叢里?」高慶的問題終于問到了重點上。

「這……我也不大清楚。讓我好好想想以後再告訴你好嗎?我現在很餓口也很渴,你能不能先幫我弄點吃的喝的來?謝謝你了。」只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男孩的臉上帶了一絲祈求的表情。

看來他真的餓壞了。

高慶轉身上了樓,在儲藏室里取出了幾桶杯面,以及火腿腸。因為長期出門,他擔心這些食物有些已經過期,便一股腦地拿到房間里一邊燒熱水一邊挑揀著。

「你別看了,只要有吃的就行,哪怕爛了的我也吃得下。」男孩道。

「嘿,你觀察能力倒挺強的。」高慶已經選出了較為新鮮的方便面,將面餅放進了碗里︰「你將就將就吧,我長期在外,家里就這麼點東西。明天我去鎮上買,然後我陪你去醫院。」

「謝謝你。」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高慶不知又從哪里翻出了一個罐頭,看了看保質期後他放心地將罐頭內的午餐肉也扔進了碗里。

「寧坤。安寧的寧,乾坤的坤。」說完男孩閉起了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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