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紀 第三十回︰擇婚之日宮亂(中)

作者 ︰ 素墨安染

沿橋段一直走便是一家酒莊,董鄂涴貞記得有一次自己便是在這兒尋到了博果爾,那日的他正為了姐姐的事情苦惱而一解憂愁,也正是如此,貞兒才有所見到與往常不一樣的博果爾。

從未見過他飲酒,她的記憶中猶兮記得他是不喜酒的,他曾經說過︰嗜酒之人十有八/九以酒解愁,我自是愁亦不會沾酒。

而今,他卻獨自一人借著夜幕的微光,在橋段旁喝著悶酒,貞兒也不作聲,只是走上前拿起他身側的酒壺隨他一同喝起酒來。

這便是她第一次沾酒,為了他,而他卻只是為了她的姐姐,董鄂宛如。

暮色晚,思緒扯回當今,董鄂涴貞坐在橋畔便,眺看著湖面上的扁舟,望著船夫搖曳的船槳,酒家鋪里的戲曲聲悠悠揚揚,唇邊忽爾露出了一抹笑意。

對于她來說,博果爾生前與自己唯一親近的接觸,怕只是在這兒了,猶記得那天自己使著小性子,非得親自接過船夫的搖漿嘗試著劃船,卻怎奈扁舟側倚,險些跌落這冰冷的湖水中,正是博果爾輕摟住了她。

就算是現下回想起當時那一幕,貞兒的臉上亦是微微紅潤著,害羞如初。

回首看一眼,舊河畔,老酒家,然而這一年夢里那個依稀年少的白衫身影,卻早已不見了。那段滲和著懵懂與心動的曾經,一顰一笑一嗔一喜,已不知不覺間隨著心中所念之人的離開而消散。

「博果爾,你可曾見著了銘刻三生的石畔,那上面你可曾瞧見我的名字?幽冥路那麼幽黑你可害怕,忘川河水那麼深,你可有看上兩眼?」董鄂涴貞執著酒杯從橋段前直起身來,站立于河畔便,盡數傾倒在河水中,藏匿在眼眶中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飲盡壺中剩余之酒,董鄂涴貞雙手輕拍著臉頰,只為讓自己清醒些許,酒不醉人人自醉,更何況是心事纏身糾結于心。

孟佐就坐在她原先坐著的位子上,執一杯酒,緊鎖著眉,看著橋畔邊連站都站不穩,攙扶著橋柱的她。猛地擱放下酒杯,從懷間去了銀子放在桌面上算是付了酒錢,拂著衣袖雙手撇在身後徑直了向著橋頭走了去。

「心中執有一念固是好事兒,可若一昧堅持下去,倒也不見得會有好的結果。」孟佐原本是想勸說她放開心中所念,以解心中之結。

卻怎奈貞兒搖搖晃晃,已微醉三分,哪兒還听得進他的勸言,向著前來的路邁去。

孟佐自是放不下心來,一路尾隨其後,然而事實證明了他的擔心也並非多余,還未邁出幾步遠,貞兒便手扶著牆壁,身子沿著牆壁緩緩下滑,孟佐單手上前輕摟住了她縴細的腰,一個公主抱看著懷中面帶紅潤之色昏昏欲睡的人兒,一路走向皇宮。

此時月暮下的紫禁城內已一番喜氣,彩燈結張,紅繩牽引,所經之處皆燈火輝煌,孟佐沒有將貞兒送回她的瓏湘閣,而是直接走向了自己所居住的潛龍居。

淺沐澤一直在居外張望著,見著孟佐的面,這才似松了口氣,又瞧了瞧他懷中所擁之人,眉不由地輕輕皺起,頗為不悅,自上次公子為了貴妃解毒一事後,他與董鄂涴貞之間便有了芥蒂︰「公子,你怎的把她給帶來這兒了?」

「她心情不算好,喝得有些多了。」抱著懷里的人進了里屋,孟佐將她輕放在床榻上,又替她小心掖好被角,囑咐了一旁站著不語的淺沐澤︰「沐澤,你去幫她弄些醒酒湯來罷。」

雖是不大樂意,淺沐澤還是進了廚房,熬湯去了。

望著淺沐澤極為不願地走進廚房熬藥,孟佐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沐澤的倔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然,視線隨即便落在了床榻上的人兒身上,四月下旬的天到了晚間也微涼,孟佐起身走向櫥櫃抱了床薄被,幫貞兒輕輕蓋上。

董鄂涴貞不勝酒力,彼時已經渾渾噩噩地睡去,興許是酒力作祟,她的口中低聲呢喃的竟也只有那一個名字︰博果爾。

孟佐俯著身子,拂手探向她冰涼的額頭,听見的也恰巧是月兌口而出的那三個字,心中不乏有些不悅,而他卻也沒有注意到這便是悸動,心動才會悸動,然而他卻沒有在意,權當自己是心疼她此時的憔悴罷了。

「主子,湯熬好了。」

淺沐澤撩開門簾端著燙手的湯碗進了里屋,孟佐探著貞兒額頭體溫的手猛然間挪開來,說道︰「擱在桌子上吧。」

「主子,沐澤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淺沐澤說著話,視線卻直視著昏睡的董鄂涴貞,眉頭緊蹙。

孟佐看著也大概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麼,便抬手示意他先退下︰「沐澤,我知道你想要說的,你只需知道我心里所想定同你一樣。」

「那沐澤便安心了,現行退下。」淺沐澤自來到這個時代便跟隨孟佐身側,他的話就似是他的允諾那般,他信。

「比起別人,我又何嘗不是那個最想尋著秣秣的人呢……」孟佐端起擱在桌邊的湯碗,瞧著淺沐澤推開潛龍居的門,一句話哽在喉間,終究還是說出了口。

淺沐澤邁出了腳步,反手輕輕帶上了居所的門,他沒有回身,可身子明顯的顫抖著。孟佐對于蘇秣的愛,他是親眼目睹的,他放棄了二十一世紀的優等工作與待遇,穿越時空來到這個陌生且充斥著危險的年代,也只是為了心里的那個人。

此時的淺沐澤在想,或許自己對董鄂涴貞與孟佐真的是誤解了,亦或許孟佐只是看著與蘇秣如此相像的女子,動了惻隱之心。

想著想著,他的心里對于董鄂涴貞的那份不喜卻也減去了不少。

孟佐一直未踏出潛龍居半步,坐于床頭守著因醉酒而昏睡的貞兒,直至夜幕真的降臨而來,夕陽籠罩了整個紫禁城,他也倚靠在床檐邊淺眠著。

醉酒的後遺癥便是頭痛欲裂,董鄂涴貞酒醒後便是這種感覺,雙手不禁攀上太陽穴輕輕地揉著,口甘卻未感到。

其實是她不知,方才孟佐讓淺沐澤熬制的湯藥便是起著解酒去燥的作用。

似是感覺著屋內的氣氛不對勁兒,董鄂涴貞抬頭看了看四周,這的確非她的瓏湘閣,而是……視線落在自己身側的人兒身上,瞳孔因差異而放大了些許,貞兒驚喚出聲︰「你怎麼在這兒啊!」

淺眠中的孟佐被這一聲突如其來的驚呼聲驚擾,不知發生了什麼狀況的他警惕地站起身來望著居外,卻未見任何人,這才察覺到什麼,轉過身來,看著一臉無辜緊戳著棉被看著自己的董鄂涴貞,無奈地嘆了口氣,似是放了心。

慢慢踱步走回床榻前,董鄂涴貞依舊戳著棉被一角不願放開,孟佐瞧著警惕性如此高的貞兒,想著興許是方才在後花園里自己忘記了身份的那個擁抱,讓她產生了警惕與不滿,便想要解釋些什麼。

「哎,是不是你送我來的潛龍居啊?」未料想的是,還未等孟佐開了口,貞兒倒是先問起話來,視線看向床櫃旁擱放著已空的湯碗,順手拿了起來,問道︰「這解酒湯也是你幫我熬得?」

孟佐先是點著頭,隨後又感覺那里不對,使勁兒地搖了搖頭,瞬時間語言表達也差人所強了些︰「是我將你從酒棧帶回了潛龍居沒錯兒,不過這湯藥是沐澤熬制的,解酒去燥。」

還欲回說些什麼,紫禁城內的嗩吶聲已經響起,光听著嗩吶聲便可得知今夜場面之大,董鄂涴貞原本淺笑的唇露出了一絲不悅,眉眼間也微然緊蹙,擱下手中拿起的藥碗,掀開了被子,踏上鞋便要離開。

「你干什麼去?」孟佐一把拉住她的手,問著。

貞兒看著被緊握著的手,一把甩開,側過身質問著孟佐︰「我去哪里去干什麼難道還要跟你通報麼,孟公子?」說罷,踏出了潛龍居。

孟佐愣在原地許久,回味著貞兒方才的話,是啊,他在做些什麼,為何那般緊張,又為何管她那麼多。即便她與蘇秣般若一人,即使他方才是擔心她會去鬧場而惹禍上身,可這些與他又有何關聯呢。

在蘇秣的生命里,他孟佐是男朋友,是未婚夫。可在董鄂涴貞的一生中,他扮演著什麼角色,他只是江湖中人人畏懼的笑面公子孟佐罷了,別無其他。

笑自己多情,更笑自己自私,竟多次差些忘記了前來大清的緣由。

正當分著神,淺沐澤走進了潛龍居,走至他的身邊,附上耳畔,輕言幾句,孟佐的唇邊這才露出了笑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進屋換起了衣裝。

平日里,他總是習慣著素色衣袍,今兒因皇上大婚之日,才換上了顏色頗為華麗的衣裝,看著鏡中的自己,孟佐突然就想起了他來這兒的半月前,想起他差點兒就成了新郎的那座教堂。

若非蘇秣的離奇失蹤,他又怎會來到這距自己這般遙遠的朝代呢。

閉上眼使勁兒地搖晃著腦袋,半響,孟佐猛然睜開緊閉的雙眼,單手系上衣袍的腰帶,輕喚著淺沐澤︰「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淺沐澤幫著他整理著衣袍下擺的褶皺,恭敬地回應著他︰「回主子,一切都就緒,只差您的白若令。」

「時辰也差不多了,咱們走吧。」望一眼朦朧暮色,孟佐邁出了居住的地方,淺沐澤隨行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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