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節操勿撿 10出師

作者 ︰ 糖醋藕

就在剛剛韓非剖白之時,李斯的思緒百轉千回,回想起的,都是前世關于韓非的記憶。♀

他想起前世韓非剛入秦時,拒絕單獨見他時的決絕,韓非對他說出「你我情誼已斷」時,眼中閃現的淚光,還有最後韓非臨死前對他說的話,「如有來世,不為貴冑,同為布衣,與子同游……」

秦國沒有了他,依舊還會是最強國,但是如果他不選擇入韓,韓非的命運依舊無法改變。

這個時候,李斯的想法很簡單,他要與韓非一起振興韓國,他要在秦國蠶食六國的過程中保全韓國。

但是,一個身處于歷史洪流深處的人往往無法察覺,他的這個看似微不足道的決定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麼樣的影響,直到後來,李斯才明白,那是他的決定,不但改變了韓非的命運,韓國的命運,還改變了這天下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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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蒼山學館無比熱鬧。

因為要為韓非和李斯送行,在蒼山學館求學的所有士子都聚集在了學館的門口。

此時正值早春三月,學館外鶯飛草長,蘭草漫山,荀子帶著眾多門徒親自為韓非與李斯二人踐行。

師徒三人且行且談,尤如踏春同游,一路走到了蒼山腳下,荀子停下了腳步,笑著說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不如為師為你們高歌一曲,以壯行色。」

說完,荀子便歌一曲楚辭:

「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有些沙啞卻不失豪邁的楚歌回蕩于悠悠蘭草山谷間,悠然中竟帶著幾分蒼涼之意。

李斯拱手道:「斯听老師一歌,大受其教,只是楚辭本身太過淒厲,不如弟子與師兄共歌秦風一曲,以明我等之志,以謝諸位相送。」

說完,一首清越的詠誦調便出現在這山谷之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隨後,一個略微低沉的聲音加入其中,那是韓非的聲音:

「洄從之,道阻且長。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李斯與韓非的歌聲,一高一低,一個清脆悠揚一個低沉頓挫,配合的好不默契。

悠悠歌聲漸停,荀子一副恍然大悟的對李斯挪揄道:「好一首詩經蒹葭!伊人外側,也難怪你不入他國!」

听了老師這句玩笑話,李斯只能尷尬的笑笑,而一旁的韓非卻微微紅了臉,心頭一陣狂跳,生怕李斯看出自己的異常,所幸在臨行前,韓非喝了幾碗酒,李斯只是以為他酒勁上來了,也沒有多想什麼。

李斯不知道的是,荀子的那句玩笑話,卻恰好道破了韓非對他模模糊糊的感情。

韓非生而孤高傲氣,普通人根本看不上眼。而李斯,不但足以與他比肩,還像是與他心意想通般,為他解言語之難,與他結同出游,時時顧及他的顏面,久而久之,韓非的眼中變得只有李斯,韓非心心念念想的也只有李斯,他對李斯的感情,已經不僅僅是師兄弟或是知音之情。

所以,他想要留住李斯,想要李斯永遠留在他身邊。

那天晚上,韓非對李斯所說的那番話,也是七分真心三分故意,他就是在賭,賭他自己在李斯心中到底有多重,賭李斯是不是在乎自己的,最終,他賭贏了。

師弟,如果你知道,我說的那一切,只是為了讓你留在我身邊,你還會願意隨我入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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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與李斯北上入韓已有小半個月了,夜晚,在二人投宿的一家客棧中,李斯正準備躺下休息,卻見韓非抱了一壺酒走了進來。《》

「師弟,一路風塵僕僕,不如今夜暢飲一番?」韓非向李斯笑著提議道,而李斯也欣然回答道:

「斯正好也有此意!」

于是,二人又如同在學館中時,將酒斟滿大碗,對面暢飲。

正喝著酒,韓非突然問道:「入韓之後,如何變法強國,師弟心中有沒有什麼打算?」

李斯端起酒碗的手突然一頓,他放下大碗四處看看,低聲問道:「師兄,此處說話方便嗎?」

韓非片刻愣怔,隨後才發現過來李斯話中的意思,他有些奇怪的感嘆道:「師弟是布衣出生,竟然也會如此警覺,放心吧,這里離新鄭還有段距離,韓非也不是什麼權貴大臣,不會有人偷听的。」

前世的李斯,大半生都浸婬于官場,隔牆有耳之類的事情,他見的太多了。更何況,他所說的,將是顛覆韓國政權的,大逆不道之言。

听見韓非這麼說了,李斯也放下心來,直接對著韓非說道:「入韓之後,師兄的當務之急不應該是變法,而是謀權。」

韓非趕忙解釋:「韓非想要的是變法強國。」

李斯搖頭道:「難道師兄心里不明白嗎?韓國沒有明主,朝堂上下都是腐朽的,他們絕不可能接受變法。想要推行變法,必先得勢。要得勢,必先謀權!只有師兄穩掌韓國大權,變法才可以推行起來,韓國才算有救!」

韓非還是有些猶豫:「可是,韓國已經有太子,我這樣做……」

李斯嘆息著打斷了韓非的話:「師兄!天地不昭昭,大水有暗涌,大火有煙瘴,王道亦有陰謀!」

韓非閉上眼,頹然問道:「如果韓非不這麼做……」

「韓國無救,必亡。」

韓非沉吟了片刻,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韓非的眼中已不見猶豫,取而代之的是決絕。

他站起對李斯深深躬身一拜:「那就請師弟出謀劃策,助韓非為王。」

見韓非終于被自己說動,李斯長呼一口氣,也趕忙起身將韓非扶起。

二人重新入座後,李斯先飲一口酒,然後說道:「師兄入韓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藏拙。」

藏拙,其實也就是不露鋒芒的意思。

前世的韓非,空有不世之才,卻終生不得韓國重用,幾次獻上治國長策卻被一次次的駁回,李斯仔細分析思考過,其中的原因,恐怕就是因為韓非太過鋒芒畢露。

才華橫溢而又個性秉直孤高的韓非,就好似一把寒光粼粼的出鞘寶劍,寶劍的殺氣寒光,只為摧枯拉朽而來。

如果將這把寶劍高懸于昏暗的廟堂之上,寒光刺人耳目,殺氣恍人心神,那些老臣士族,誰能安生!所以直到最後,韓王寧願白白糟蹋浪費韓非這不世之才,也終生不敢用這把寶劍。

所以,李斯獻給韓非的第一計,便是藏拙。

寶劍入鞘,藏其鋒芒,待萬事俱備之時,寶劍出鞘,一鳴驚人。

在李斯意料之中的是,韓非以驚世之才,在短短幾個月內,就已經將韓國政壇鼓蕩的風雲變幻。

李斯預料到了一切,但惟獨沒有預料到的,是韓非對他的感情。

世事難測,人的感情,比世事還要難預測。

畫面再回到客棧之中,昏暗的房間之中,只見韓非一臉不解問道︰「為何藏拙?如何藏拙?」

李斯答道︰「山東六國,每個國家都只圖現在安生。師兄的鋒芒太盛,貿然提出變法肯定會被那些守舊世族打壓,這樣的話,不如先委屈自己一陣,暫時隱藏鋒芒,等到實權在握的時候,再談變法也不遲。至于如何藏拙,師兄你听我說……」

在很久以前,李斯就已經听說了教會了學生,餓死老師的故事,但是李斯沒有想到的是,他現在教出來的,會是多麼一個危險的人物,在不久的未來,他不會把老師給餓死,但是他會把老師給……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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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多後,兩位騎馬的藍衣士子的出現在韓國官道之上。那正是韓非與李斯二人。

經過將近兩個月的趕路,二人終于到達了韓國的國都新鄭。

名士韓非學成歸來,在朝野上下引起了稍稍震動,世族老臣們紛紛都在觀望,看看韓非能拿出什麼治國良策,但轉眼中,韓非已經歸國將近半月,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

朝野上下流言四起,都言韓非不過是徒有虛名,說是師從荀子學成帝王之術歸國,現在要他拿出些強國長策來,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間或有些人拜訪韓非,向他求教治國之術,韓非也只是大談王道,行仁政,休戰事,盡是一些陳芝麻爛谷子,毫無新意可言,大家紛紛搖頭感嘆︰

名冠天下的韓非,不過如此!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在韓非歸國的半月之後,關于韓非的流言俞盛。

終于,有一位韓國政壇舉足輕重的人物按捺不住了。

這天傍晚時分,一輛青銅軺車停在了韓非宅邸的前門。馭車的車夫扶著一位未加冠的少年下了車,車夫上前輕扣門環,過了一會,門打開了一個縫,一個年邁老僕伸出了頭,看見車夫身後那位少年,老僕忙將門完全打開,躬身行禮:「太子殿下。」

少年不耐的一揮手:「韓非王兄可在?」

老僕將少年請進門,恭敬的道︰「主人正在後園竹苑飲酒,太子殿下請跟我來。」

少年有些不滿的皺眉,低聲嘀咕道︰「好個韓非,壞我韓氏一族顏面,倒還有閑情飲酒作樂,本太子倒要會會你。」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又更了一章t^t睡覺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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