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姨娘漂白路 第50章

作者 ︰ 葉碗

距離洛陽八百里遠的宛城,之所以叫作宛城,是因為它地貌特征奇殊,四方高中央下,西、北、東三面環山,當中是低平的盆地,地形猶如一只大碗。

宛城又名南陽城,乃是百多年前的太高祖改的地名。

南陽城四季分明,氣候溫和,雨量適中,光照充足,土地肥沃、灌溉便利,可謂旱澇保收。南朝所有糧食作物、經濟作物都宜種植,富有南朝糧倉之稱。

南陽城,在太高祖生前劃為洛陽京都的陪都。

即為陪都,南陽城的地杰人靈,繁華富饒自是不在話下。

霍青玉花了二兩白銀租了輛半舊不新的馬車,在第五天的清晨順利的進入南陽城。

進了南陽城,選了一家小客棧暫住的霍青玉,沐浴洗去一身的塵土,隨便的吃了幾個菜包充饑,手拿著崔姨娘為她準備的路引文書坐在床上犯了愁。

她以前使用過的一男一女的兩張路引文書,早在回到洛陽京都之前被張明峴那廝沒收。

她和崔姨娘之間的密謀,雖然堪稱隱秘,步步計劃,可謂是策無遺算,但是張明峴那廝陰險如蛇不能同一般人相提並論,他太精明,太狡詐,太不按牌理出牌。到事後,他總會抓到一些蛛絲馬跡,查到崔姨娘的身上去。

崔姨娘萬一被那廝逮到,審問時,她夠聰明的話,應是咬緊牙關,否認到底。

崔姨娘為她準備的男性路引文書,不宜多次使用。她的肚子只會越來越大,更不宜扮作男子現于人前。

張明峴那廝,送與她的兩地契,她是想動也無法動。那張代表她身份地位的納妾文書,她是踫都沒踫過一下。還有那些華麗無比綾羅綢緞制成的衣物,她是一件都沒帶。

至于他送她的首飾,金銀珠寶滿滿兩大首飾盒,幾乎每一個首飾上都烙有來路印記,都被玉青苑掌管她私人財產的大丫鬟夕顏歸于她張府五姨娘的私有財產登記入了冊本,她也無福消受那麼多。兩盒子首飾,她只挑了十幾樣烙印不明顯,做工老式,卻分量實足的簪子釵子鐲子等物藏在包袱里帶出了張府。

夕顏調到書房後,她的首飾銀錢等物的鑰匙交接于杜鵑管理,為了不引起懷疑,張明峴那廝給她的幾百兩白銀,她是一兩銀子都沒帶出府。

給那廝當玩物小半年,才拿出一點金銀出府,她是虧了啊。

霍青玉一只手模上自己結實的肚子,自語道「說虧也不虧最值錢的不是在我肚子里。」

突地,她開心一笑,惡劣的想著;估計那廝已經知道她又跑了吧,這次跑,比上次的逃跑嚴重多了,她的肚子,也許懷著他大房的長子長孫。她的帶球跑,定會激怒張明峴那廝,可惜她看不到他的精彩表情了

胡亂想了一會,她對著自己的肚子溫柔的喃喃自語「兒啊,有你作伴,娘親也不會感到寂寞,以後娘親就守著你在這古朝代過一生吧」

霍青玉所料一絲不差,在她帶球跑的第一天下午,張明峴即使收到了霜二的飛鴿傳信。

體內遭受兩種劇毒加襲的霜二,直到天亮才壓制毒性,恢復一成內力,狼狽的回到書房密室,簡略的寫了幾行字,交代唐媽媽十萬火急的利用軍事飛鴿傳信給張明峴後,便徹底毒發昏迷過去。

事關重大,唐媽媽又在信中加了幾句,寫明霜二身受病毒危在旦夕的情況,方將小紙條卷入鴿腳的細管里,放飛鴿子報信。

在蛇谷山洞閉關練功的張明峴一收到雪四闖進山洞交給他的鴿信,看完內容便將手中的紙條震碎,沖天怒咆,風一樣的卷出蛇谷,快馬加鞭朝著洛陽家宅馳去。

一天的路程,他硬是累斃了一匹良駒,天黑之前回到了張府。

回到張府的張明峴,夾帶著一身戾氣直沖進自己後宅西院的玉青苑,望著人去樓空的玉青苑,他目髭欲裂,當場砸爛了玉青苑。

砸爛了玉青苑的張明峴漸漸冷靜下來,返回書房,招來杜鵑審問。

為了讓霜二盡快的醒來,他給霜二服了一顆他自制的解毒丹,親自為他運功解毒,並助他調息體內散亂的氣息。

去得書房密室之前,霜二與一大早趕回玉青苑的杜鵑恰巧踫頭。霜二和杜鵑,一個時常進入書房密室,一個一直在書房內侍候做大丫鬟,幾年下來,自是熟悉。他們深諳張明峴為人的冷血手段,兩人為了少受些懲罰,點暈了悠悠醒來的三姨娘,密談了一次,串了口供,抹去了三房三姨娘崔氏最近一段時間的小動作。

霍青玉做夢都不會想到心存忌憚不願她再回張府的霜二無形中狠狠地幫了她一把,使她白擔心了一回。

霜二只簡單扼要的向張明峴稟了;五姨娘霍青玉早有預謀,在酒釀甜糕里下毒迷暈了後宅西院的所有人,又對他施計謊稱月復痛騙他近身,扎他毒針,喂他毒藥,搜去他魚符後不知所蹤。

杜鵑呢,如實的稟了,她受到五姨娘指使,無奈之下去北園堂屋正房探看崔姨娘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崔姨娘生產,四個穩婆又不中用,北園堂屋亂成一團,人手緊張。她人才到西院就被老太太身邊的竇媽媽抓派到廚房幫忙燒火燒水忙了一晚上。

人品太渣,行事作風太無情狠絕的張明峴,再如何的足智多謀,智慧超群,也不能完全的掌控人心。

只有是人,就有思想就有私欲。他大概遭到雷劈都不會想到,跟了他多年,兩個忠心不二的手下,為了自保,為了減輕自身罪責,竟敢私下串供合謀忽悠他,將他不知不覺的架空了一遭。

待得張明峴派其他四個侍衛,搜查霍青玉蹤跡,四人陸續匯報的信息則是;一大早,城門一開之時,有一少年拿著霜二的魚符出了東大門後半路下了馬車,便不知所蹤,無跡可尋。

張明峴唯一得到的有用信息亦是;府內西面的棲霞林圍牆上留有被人用鐵鉤勾磚瓦的翻牆痕跡和一牆之隔的趙府馬房天沒亮之前無端起火的事跡。

他半夜派雪四將趙府看馬房的小廝阿財和看守旁門的趙老酒抓到他的書房密室審問,審問下的結果,大致確定是霍青玉故意放火,打開旁門溜出趙府。

根據這一線索,懷疑張府內院有人暗中幫助霍青玉逃跑的張明峴,第三天一大早,便從杜鵑的嘴里得知,玉青苑廚房的一個粗使婆子稟告,她專門稱東西的秤桿,一大一小兩個秤桿上的鐵鉤不翼而飛,不知何時被人偷了。

線索一再中斷,任憑張明峴如何的派人四處搜查,他的五姨娘霍青玉依舊是無處可查,人如泥牛沉海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霍青玉消失的第四天,張明峴瞪著書桌上專供廚房稱菜和肉稱面粉一類一大一小兩個缺了鉤子的秤桿,陰氣沉沉的自語「蠢女人,北朝混亂,大皇子把守朝政,與廢太子三皇子,各佔北朝半壁江山流民遍地,許多北朝百姓不堪苛政,跑到南國避禍。太子不日之後,將會召集全國兵力,揮兵攻打北朝,外面世道只會越來越亂,你一個大肚女子,如何安身你跑,我看你跑到哪去,沒有我在一旁守護,你懷著雙胎,看你如何的安然生產」

自語完,他招來風三,下了一道指令;檢查各個大小衙門戶籍人口記錄,明年四月前後,凡是生下雙生子的女眷,無論是北朝人還是南朝人,無論門戶貴賤,都得一戶不漏的向他匯報。」

張明峴最後隱瞞了霍青玉私自逃跑一事,以她需要靜養待產為由封了玉青苑。

他封的住玉青苑,卻封不住府內上下人的嘴,尤其是張府東廂東西兩院妻妾丫鬟婆子等人的嘴。

沒出二天功夫,張府大房東廂東西兩院的妻妾都知道五姨娘霍氏趁著三房崔氏生產之際,帶著為數不多的金銀,連夜翻牆跑了!

五姨娘霍氏一跑,東廂兩院的妻妾人人拍手稱慶,恨不得叫下人買一大串炮竹或是請一個戲班子上門開鑼慶祝。

第二天傍晚之時,大少女乃女乃听得喬媽媽的小聲報告,嘴里含著一口冰糖燕窩當即噴出,她來不及用手上的帕子擦拭,「唰」的一下站起,不可置信的問道「喬媽媽,你沒騙我那個霍氏前兒個跑了?」

喬媽媽笑得臉上開花,抽出自己衣領斜襟處的藕色絹帕,替大少女乃女乃拭去唇角的糖沫子,道「老奴昨兒個就听到消息說那五姨娘在三房二姨娘崔氏發動生產的那一晚上跑了,為了確定事情的真偽,老奴耐著性子,派院里的兩個三等丫鬟去西院閑逛了半天。三姨娘身邊的香茗親口說的,說她們西院的人不管是丫鬟還是主子,幾乎人人吃了五姨娘霍氏親手做的下了迷藥的酒釀甜糕,天一黑就都睡過去了,一直睡到大中午。稀里糊涂的醒來沒多久,即看到大少爺一臉怒火的沖到玉青苑砸了院子」

說的這,喬媽媽衣袖掩嘴不再說下去。

大少女乃女乃臉乏紅光,呵呵一笑,道「那個霍氏,算她識相,跑了就別回來呵呵」

她笑了幾下,眼眸一轉,吩咐道「喬媽媽,那個霍氏懷著身孕,能夠那麼一人的跑出去,不是府內有人幫寸,就是府外有人接應。你悠著點,暗中多派幾個人打听,若看出什麼貓膩不要聲響,暗處幫那個霍氏一把,能遮掩的你就盡量幫她遮掩過去。」

生產一夜,得了個兒子的崔姨娘,被老太太額外施恩,留在了北園堂屋的偏房坐月子。

她一臉溫情的躺在床上,抱著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听到石榴悄聲稟來的消息,不由愣住,好半響,才幽幽一嘆,傷感的道「她走了也好哪像我,還得繼續熬下去。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青玉妹子是個聰明人啊,做人妾室,以色事人,幾人能得好。大少爺那樣的男子面相風流,妻妾眾多,終不是良人」

身在南陽城一家小客棧,以男子面目游走市井數日的霍青玉,了解到北朝戰亂,很多北朝有些家底的百姓,來到南朝富饒等地扎根落戶。

一回生二回熟,她取出一個金鐲一個金簪,用石頭磨去金飾上不明顯的烙印,拿到銀樓融掉,化成金豆子後,以錢開路,從當地牙行選了個口碑好人脈廣辦事穩的魯姓牙保為她買房買人。

她約魯牙保上南陽城最大一家茶樓的包房見面商談買賣,知他是個懼內的,她特地送了他一匹名貴的五兩銀一尺的彩條花紋的蜀江錦。

她低著嗓子,操著一口半生不熟北方鄉音特重的普通話,對魯牙謊稱;自己是北朝南郡城人,姓李名山,是一沒什麼名氣的畫家。北朝政局混亂,到處征兵,他不得已帶著懷了身孕的媳婦,逃到這南朝逃避兵役。他又編造,說她的媳婦,原是大戶人家的庶女。嫁他之後,怕他納小,夫妻兩人來這南朝,有過協議,她要單獨辦個女戶。所以他不光要為自己辦個本地的戶籍,還有為她懷孕的媳婦辦個女戶好安他心。不光如此,他還有買一個鬧中取靜的小院繼續作畫,買一個只要力氣大的丫鬟,一個會照顧孕婦的婆子。

魯牙保年約四五十歲,一身黑夾襖長褂,身材干瘦,長馬臉,細縫眼,下巴一把山羊須,看人時,細眼中精光閃爍,一臉精明相。

他听得客人的要求,覺得怪了點,暗暗將面前自稱來自北朝南郡城的李山打量了一番。心中嘀咕著,難道這個年輕後生和他一樣也是個懼內的?

這麼一想,無端的生了兩分好感,又見他相貌雖然過于清秀頗帶女氣,但為人沉穩,言之有物,出手又闊氣,年紀輕輕的,通曉人情世故,不似一般庸人,魯牙保又對他生了兩分好感,甚至還多了一分結交之心。

不得不說,穿得一身暗青色書生袍,頭扎一根黑青色發帶的霍青玉,相貌俊秀,雙眸清澈,言行親善,出手大方,又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給人的印象極端的正派和斯文。

她和魯牙保一來二去,逐漸的熟悉起來。她花了六十兩的白銀,辦了一男一女兩個**戶籍。

之後,小賺了一筆的魯牙保帶她看了兩三個稱得上鬧中取靜的小四合院,看了兩天房子的她選中南陽城南街小柳巷最靠內的一個小四合院。

南街小柳巷,地段便利,適合居住。它南端東側,西與大柳枝巷熱鬧集市相對,北至顏家巷私塾。

她選中的小四合院,外表普通,屋內家具卻俱全,偏向女性化,有八成新,據魯牙保直言;這個院子乃是一個富商包養的外室居住了三年多的地方。那個富商不久之前死了老婆,便把懷了身孕的外室接到府里升作妾室了。

听得魯牙保介紹房主的一番話,霍青玉心中唏噓,暗想;她當初進張府之前,求過張明峴,要做他外室,不願入他府里做妾。如今好玩了,她預要買下一個外室住過的小四合院。這個小四合院,對她而言大了點,房間多了點。

可是一想到她沒有一點生兒養兒的經驗,以後孩子出生,萬一她女乃水不夠,說不定會再花一筆錢請個會帶孩子的女乃娘回來。一主二僕的又多了一個的話,房間還是多一點的好。

小四合院前後栽滿柳樹,後院有一方井。北房三間,一明兩暗,東西廂房各兩間,南房三間。臥磚到頂,起脊瓦房。南房用作書房或客廳。院內鋪磚墁甬道,連接各處房門,各屋前均有台階。大門兩扇,黑漆油飾,門上有黃銅門鈸一對,兩則貼有對聯。

院子好,價錢也貴,還價下來,需要一百二兩紋銀。

她考慮了一晚上,還是決定買下。

作者有話要說︰o(∩_∩)o謝謝wanying扔了一顆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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