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有些恍惚地從王霸家的「帝王農莊」飯店走出來，深一腳淺一腳的，非常迷幻，他的臉上，有杏兒的吻痕，衣服上，盡是杏兒身上蹭來靛香，他簡直無法確定今天遇見的杏兒，還是不是一個真實的人類，怎麼妖媚得象一個狐狸精？
被逼無奈，答應了她的所有條件，她也很通情達理地給與回報。♀擁抱，撫模，局部地區到索，親吻，除了堅守門戶以外，其余的統統開放了。
王霸？你個惡霸，老子把你閨女模遍了，你爽不爽？
懷著成功報復的快感，陶然飄回了村里。
村里的水泥路寬敞平坦，不時有私家轎車低調地滑過，街道很干淨，房屋高大美觀，很多都是新修建的，三層兩層的樓房不少，造型比較單調，不像中東地區變幻的異域風格。但是，兩極分化比較嚴重，那些破舊沒有拆改的房屋，估計已經進城里當市民了。
街道上的人意外的少。千余人口的大村，貫通中間的街道一眼看過去，居然只有三四人！在村頭十字口，還有些水果攤，修理電動車，超市，菜攤等，零零星星三十來個人。當然，田地里已經有人在活動了。
陶然來到了十字路口，熟悉又陌生的場景頓時讓他激動不已。這人買賣的人中，還有一半還能認識，但也勉強，八年，太久了！
「土生哥？」陶然叫住了雙匯鮮肉店門口推一輛半新電動車的中年男人，那人穿了黑灰色的夾克衫，頭發稀疏，臉肥胖油亮。
「你是？吆？金柱？你回來了？麻痹，裝蛤蟆懵你老哥哩？」土生很快認出了他，喊了他的小名兒，很是高興。
這邊一說話，又有三個熟人和他打招呼，走過來見面，說了幾句話就拐回去繼續忙了，修電動車的國旺還是他的兒時伙伴，邀他中午喝酒。
從尹冰冰的多次長途電話里，他也知道，農村幾乎無閑人，大量的勞力奔赴大城市打工，剩下來的多是老人孩子。農村變美了，變干淨了，可是，人情淡薄了，人心疏遠了。
陶然想了想，割了五斤豬肉，買了一只鹵雞，蘑菇青菜買了一堆，塑料袋亂七八糟掂了好多。村子雖然蕭條，物資供給卻很豐富。
土生領著他回家，一面走一面責備︰「你咋老不回來？你爹受大罪了！街坊都說，你爹養你這麼個兒子白養了！你不知道你爹腿折了？倒是你媳婦小冰來經常回來看看，買點兒東西。」
陶然大吃一驚，他真不知道！
土生告訴他，他爹一年多前在建築工地因為腳手架傾倒摔下來，同時摔下來的四人中，一死一重傷，兩輕傷，陶然爹是輕傷，這是包工頭給的說法，其實，他左腿粉碎性骨折，脊柱受創，只能癱瘓在床了。
到了家門口，土生走了︰「我去虎勝家叫你，你嬸子，她估計在那兒打牌吧？」
所謂嬸子，是中原農村對後媽的一種叫法，還有的稱姨。
土牆白灰的街房，寬敞凌亂的院落，陳舊的上房，一眼看過去，上房的瓦脊上枯萎的瓦崧般茂盛。街房門口有自來水管，石榴樹，大堆皮的玉米穗，幾只雞在上面找著蟲子吃，不時撓幾爪，撅屙稀屎。
陶然皺著眉頭看看，只見上房處很髒，門虛掩著，街房口和窗台都很干淨。原來的小廚房扒了。
一進家，一見小時候就玩耍嬉戲的地方，許多故舊的東西，熟悉親切感油然而生，陶然的眼楮就濕潤了。
「爹？爹？」
沒人吭聲。
陶然看了看鎖得很嚴實的街房門，直奔上房，推開門︰「爹？爹？」
「誰家的孩子這麼淘氣？這不是你家！是我家，是俺陶然陶金柱的家，我是他爹！」一個蒼老的聲音咳嗽著說，伴隨著什麼東西劇烈的噪音。
陶然的眼淚潸然而下，循著聲音，趕緊折進里間。
雖然是上房屋，雖然有窗戶，可是，這三十年前蓋的房，窗戶不大，又用骯髒的白厚塑料紙遮掩，里面的光線很差，屋子里散發著輕微的尿騷氣息，狹窄的內門上一塊整潔的白綢布簾，繡著荷花，撩開，陶然的心髒劇烈地抽動起來。
骯髒黑暗的室內，一張木床，一床薄被，一個還在蠕動咳嗽的人，床邊是漆黑的桌子，一個很久沒洗、層層飯漬積累、缺豁兒的白瓷碗，黑乎乎的筷子，別無長物。在這面的窗戶下面，用磚塊封閉了小半，上面也是塑料紙用高粱秸稈紊亂地張羅著。
咳嗽中，那個床上的人轉動了下，定定地看著陶然，暗淡的眼楮迷茫無光。「你誰呀？」
千思萬想，都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就算老爹在繼母的婬威之下畢恭畢敬顏苟活，也得是個人啊，面前床上枯瘦如柴、皮包骨頭的木乃伊，真的是自己的爹嗎？
陶然的雙手，沒有力量將旅行袋和肉菜堆放到桌子上，東西滑落在地上，忍不住大喊一聲︰「爹！」就雙膝跪倒，痛哭失聲。
陶然跪行，向前撲去，到了跟前，卻又戛然而止，手在老爹的面前不敢再動，唯恐一踫，就把老爹散了架。
「你誰呀？搶啥都沒有搶爹的，錯啥都沒有錯爹的，孩子，你……」咳嗽，明顯的肺音，淡然的苦笑，老爹陶忠河將脖子伸長了，鴨子一樣窺探。
陶然小心翼翼地迎著他的枯瘦的胳膊和手，好像外星人的古怪非常，仔細端詳了他的臉，終于平靜了心情︰「爹，我是金柱！」
「金柱？金柱？你？」老爹突然激動地嚎叫起來︰「你說啥？你真是金柱？」
「嗯！爹，我是金柱！」
「你麻辣隔壁！金柱，你麻辣隔壁！你麻辣隔壁！」陶忠河大聲的咆哮著，張牙舞爪，用手在陶然的臉上肩膀上狠狠地扇打著，好像遇見了百世仇人，打了幾下，忽然將身體竭盡全力地沖過來，兩條枯藤一樣的手臂緊緊地糾纏住了陶然︰「我那兒呀，我那老疙瘩，我那祖宗！你終于回來了！你終于回來認爹了。」
陶然托住他可憐的肩膀和腦袋，父子倆抱頭痛哭。
哭了一會兒，陶忠和把住陶然的腦袋，痴迷不悟地端詳他的臉，一邊看一邊傻笑，鼻涕拖了老長，一直過嘴唇掛到下巴蓬草一樣的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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