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當是姽送的,那匕首弟子見過,乃是天山玄鐵所制,世上獨一無二絕無僅有。愛睍蓴璩」
旁側殘蓮冷聲接過話頭,又不屑輕睨咬唇不語的東方笑「那匕首下昔日亡魂不少,煞氣凝重,你擔不起。」
言下之意,便是讓她速速還給姽了。
東方笑不敢多加思慮,垂頭悶悶應了聲是,繼而感受頭頂有溫涼眸光注視。
「眼下緊要關頭,此等冷器笑兒少帶為妙。熨」
泠泠古雅聲線依舊平和不見喜怒,卻宛若清澈溪流之音,一路蜿蜒至人心底。
有那麼一刻,東方笑險些被這聲音洗滌失去心魂,自慚欲將今早古怪相告。
卻在最後一瞬,收在袖中手指倏然再緊三分,疼痛換回心神轎。
不可以,眼下實情並未料定,自己貿然將夢境告知師父,將一切風頭都包攬到自己身上,定會引起***亂。
自己被指責議論倒也無妨,可時節武林大會,自己身為西華城冰巳關門弟子,身份備受矚目原因皆是因為師父。
若是外界因此一事而流傳風言風語,牽扯到師父身上如何,那自己當真萬死難辭其咎。
更何況那凶手眼下並未確定,是男是女都不知曉,指不定一切都是巧合,指不定,自己昨夜一直好好留守房中,未曾踏出房門半分.
「城主……」
一聲沉穩呼喚倏然傳來耳邊,東方笑兀自愣神焦慮間,染血殿內緩步走出一人。
來者身高八尺著墨黑錦繡,雖是年齡稍長,身形卻保持良好依舊欣長,剛毅面龐上雙唇緊抿,劍眉濃密之下是一雙霍霍精光黑眸,如鷹犀利,似能一眼望穿人心。
東方笑因來者氣勢漸近,下意識後退半步。
「盟主。」
看清來者,冰巳亦跟著回禮,同時意識到對方視線疑惑落到東方笑身上,便順便介紹「小徒東方笑。」
「名師出高徒,城主身下徒兒果真都是人中龍鳳。」
相應兩句附和後,東方笑與殘蓮退至一邊,方才知曉眼前看似四十出頭的男子,竟是眼下名聲大噪江湖的武林盟主,姜天。
「城主。」姜天微微抱拳,繼而虎目徐徐漫過周圍,一股不怒自威氣勢迸發,屆時逼退周圍一群圍觀武林人士,為冰巳引出一條路來。
「在下剛剛在房中發現了些新線索,想請城主指教,這邊請。」
新線索?
旁听的東方笑登時心中一顫,仿佛听見心跳因受驚咯 聲響,瞳仁一瞬閃過慌亂。
我的發帶!
抬手模上發尾,猛然驚醒。
「師兄……」
正欲抬手扯殘蓮衣袖間,但見那武林盟主身後走上前一位侍人,低眉斂目,雙手托著托盤,盤上置一團黑色錦繡。
東方笑視線寸寸瞄過那無比熟悉的錦繡紋路,心底陣陣發涼.
西華城上生活一朝一夕近在眼前,猶記下山前小青滿臉擔憂模樣,那條錦繡發帶,是小青為自己自西華寶庫討的,說是南方上等雲羅錦繡,墨黑色低調,紋理細膩而有內涵。
她是怕自己出身不高,不在師父身邊時受人欺凌,是以在衣物點綴上大下心思,使人不敢貿然侵犯。
卻不想而今此番好意,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珍貴發帶,竟成了自己為禍罪證.
「此錦繡編制手法世上極為罕見,其昂貴程度,並非我府邸之人所能擁有。」
盟主姜天凝眉接過錦繡,遞到冰巳面前「城主見多識廣,可識得此物?」
「這……」霜白廣袖微抬間,冰涼如玉指尖滑過發帶,那曲指的動作,仿佛觸在東方笑心尖「是雲南錦繡山莊所出。」
一字一句,泠泠回蕩有聲。
師父。
東方笑心跳恍若漏掉半拍———那發帶是西華城之物,他應當識得。
怎麼辦?怎麼辦!?
站出去認錯嗎?趁師父未質問自己之前?
毫無緣由殺人大罪,會被趕出西華、會被唾棄、會再見不到……師父。
如此重的罪責,她瘦弱的肩膀承擔不起.
「此物正是在丫鬟手中找到,想應該是凶手與丫鬟廝打時不慎被拽月兌落,而發帶被壓到丫鬟身下,應當是行凶人離去時太過匆忙,未曾注意。」姜天一臉沉重推測。
冰巳斂眸「盟主可否將此物借我一看。」.
眼見著那溫良手掌緩緩將發帶托與掌心,摩挲,繼而琉璃瞳剎那飛雪閃過,微涼轉為投射到自己這邊來……東方笑一凜,心慌別過頭去。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我沒有殺人,我沒有……
那俯視自己的視線明明並無過多情緒,卻宛若實質,逼的人心間沒由慌亂步步後退。
小手攏于廣袖中寸寸收緊,指甲深陷掌心肌理猶不自知。這一刻周身盡數疼痛都比不得靈魂戰栗惶恐,眼前世界都開始搖晃起來,仿佛即將要在那句質問出口時,瞬間分崩離析。
師父,原諒我。
喃喃一句唇形,尚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響,眼簾便不受控制沉重閉合,心律異常狂跳,世界剎那陷入一片漆黑.
單薄清瘦的身子在眾人驚詫視線中倏然昏倒,被旁側殘蓮眼疾手快攙住,攬入其冰寒胸懷。
「師父?」
宛若深潭沉寂的瞳眸俯視下懷中東方笑,後轉為望向對面嫡仙之人,意在詢問。
「小孩子貪玩累到,讓盟主見笑了。」
霜白人影跟著微微致歉欠身,縴長眼睫悠悠斂下,不動聲色掃視眼東方笑方向,平靜使人看不出其眸底流露任何。
「無妨,城主的弟子當真活潑可愛的緊。」
姜天亦是跟著附和而笑,抬手召來下人,幫殘蓮將東方笑攙扶回房。
…………
清瘦如羽的身子是被殘蓮一路親自背回到寢房,人影沾到床榻一瞬,呼吸便開始急促起來,同時遠山眉緊鎖,額上溺出冷汗。
「師父,不是我!」
尖叫猛然驚懼溢出喉間,墨黑衣袖倏然被一只白女敕女敕小手捉住,仿若溺水人抓住最後救命稻草,死死不肯放開。
殘蓮擰眉「師父與盟主在前院,過會兒才能來看你。」
「不是我,請不要拋棄我!」「什麼不是你?」
擰著劍眉的殘蓮終于听出一絲端倪,俯身,抬手撫上東方笑額頭「怎麼盡說些胡話?」
——————————————————————
——————————————————————
「城主。」
前院明亮客廳內,瓖嵌牆壁上偌大匾額「上善若水」四字下,武林盟主坐于主位桌前,滿臉凝重「魔教刺殺一事,事關小女性命,依城主看?」
「眼下武林大會在即,各路人士聚集在此,委實不好宣揚造成***亂。」白衣冰巳與姜天相對而坐,沉聲。
「想是那行凶之人亦是看好這時節,能傷到小女自然會造成不少轟動,唉……」嘆息「怪只怪小女自小偏好醫理,修的一身好醫術卻半分不懂傍身之術,著實讓老夫擔憂。」話至一半,姜天凝眉壓下一口龍井,以眼風睇視冰巳「听聞近來小女因仰慕城主,與城主走動頗近。」
後者額首「正是。」
「如此,事關小女性命安危,老夫有一不情之請。」
青花瓷杯被「嗒」一聲擱置到桌面,姜天親自起身拂袖作禮「只望武林大會在即,一切安穩太平,小女安危,便拜托城主了。」
冰巳眉尖一動,未應,縴長濃密睫毛跟著低斂,借著飲茶動作,掩下一片思慮。
「城主?」
對面姜天見冰巳對自己請求不為所動,稍稍抬頭試探呼喚出聲。
眼見著那宛若白玉雕成的指尖緩緩撫模精致茶壁,輕輕叩響,宛若敲擊在人心間。
霜白人影明明並無過多動作,卻自有無聲氣場牽人心魂。
一瞬滿室沉寂,正在對面姜天尷尬欲起身,收回請求時,但見那嫡仙人影輕緩抬眸,額首「自然。」
姜天愣住,一時無法反應,不明冰巳如此反復是何原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