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記 第37章

作者 ︰ 石頭與水

宋嘉言是正月十五的生日,這日子不錯,中元節。

日子雖好,卻不是沒有遺憾,親娘為生她難產而死。所以,宋嘉言從來也不喜歡過生日。她對生母完全沒有任何印象,雖是穿越女,她卻是在小紀氏嫁進宋府的那日起,才模模糊糊的有了一些前世的印象。那種感覺,好像有一只手輕輕的撥開大腦中的混沌模糊,然後,她憶起了前世。

小一些的時候,宋嘉言偶爾會問宋嘉讓,譬如「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之類的問題。

生母過逝時,宋嘉讓年方三歲,這些年他漸漸長大,對母親的記憶一樣模糊不清了。不過,宋嘉讓總能斬釘截鐵的回答,「咱們的母親是世上最好的女人

其實每年兄妹兩個都會去廟里給過逝的母親點一盞長明燈、上柱香之類,今年宋榮決定給發妻做個道場。

這樣的事,自然早早的跟岳家商議過的。

武安侯夫婦對宋榮這個女婿向來挑不出任何毛病,又是給過逝女兒做道場,女婿這樣有良心,岳家自然欣慰,也都帶著家里人去了。

就是紀閔,人沒空過去,也派人送了東西。

連同辛家人,宋榮也一道帶了去,無他,舅舅過逝了,如今辛家人都接到了帝都,也沒空閑再回鄉親自給辛永福的墳上燒一燒紙錢、點一點香燭,索性就在廟里一塊兒辦了吧。

最不自在的,莫過于小紀氏,無他,小紀氏身為繼室,要在正室前行妾室之禮。這不論是從情感上,還是臉面上,都讓她心里憋悶的難以言喻。

偏偏,憋悶,還不能說。

于是,更加憋悶了。

倒是宋老太太與武安侯夫人這些年漸漸和睦了,彼此見了還能說兩句話,宋老太太道,「我一見到嘉讓嘉言,就想到大媳婦是我們老宋家的功臣啊給她生了這麼好的一對孫子孫女,所以,以往那些事,宋老太太其實也記不大清楚了。

武安侯夫人是真正傷心女兒早逝,眼圈兒微紅,拭淚道,「我那女兒在地下看到他們兄妹平安長大,又個個出息懂事,想來也是欣慰的

宋老太太還好心的勸了武安侯夫人兩句,道,「老姐姐,你莫傷心了。想一想嘉讓嘉言他們,多懂事的孩子啊,整個帝都,我就沒見過比他們再好的了夸起自家人,宋老太太是向來不知謙虛為何物的。

這話,也就武安侯夫人听了不挑宋老太太的不是。

小紀氏模模女兒的頭,心下暗氣︰她就不信,她這一雙兒女怎麼就不如人了?

給母親做道場的日子,宋嘉言也不會傻叉到去說說笑笑,于是,兩家人的氣氛都有些低沉。

宋榮給的銀子豐厚,廟里的主持大師也出來一見,與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太太說幾句話,還跟宋嘉言打聲招呼。宋嘉言倒是記得他,可能同是穿越老鄉,曾經給她取了個佛名兒,叫性慧。

性慧=幸會。

反正宋嘉言挺懷疑老和尚的來歷的,不過,懷疑歸懷疑,宋嘉言也沒去試探著認個親啥的。而且,以往他與兄長來廟中為母親上香,老和尚從未出面相見,估計是嫌他們布施給的少呢。

唉,說是和尚,在這清山秀水的廟里住著,受的卻是紅塵香火。久而久之,和尚也勢利了。

做完道場,宋老太太還要去抽簽問福,這也是慣例了。老太太向來迷信,若抽到好簽,真個能樂呵個十天半晌。當然,老太太從未抽到過上上簽以久的簽。

宋嘉言一直懷疑是不是那一筒的竹簽都是上上簽。

宋老太太招呼大家一道去,武安侯夫人沒這興致,一家子先走了。小紀氏也有些迷信,對幾個孩子道,「你們要不要也抽個簽?」今天對著個牌位行妾室之禮,實在叫小紀氏心有不爽,搞的她也想對著佛祖問一問前程了。

宋老太太道,「別叫他們了。這些孩子個個古怪,都不要抽簽的抽簽問佛,是宋老太太的樂事,不過,宋嘉言向來不好此道。都是騙人的,抽簽就要解簽,解簽的時候,好簽要給布施,若是抽個下下簽,唉喲……後面的事兒就多了,這時候和尚就要出來傳授你避災消禍的法子了,反正這些法子,多是要你破財免災的。

孩子們都不抽簽,宋榮也從不干這事兒,就在外頭等著。過一時,宋老太太、辛老太太一臉喜色的出來了,小紀氏隨侍于後。不待兒子問,宋老太太便手舞足蹈、得意萬分道,「我跟你舅婆的都是上上簽,你媳婦的也不差,是個中簽說是不差,小紀氏卻是顏色勉強。不必想,與上上簽相比,這中中簽的落差肯定大了。

宋榮奉承了老太太幾句,就要帶著一家子下山。方丈親自出來相送,溫聲道,「老衲看府上一派欣欣向榮之象,諸位老太太、太太、姑娘、公子皆是一臉福相。福澤久遠,尚在日後

宋老太太立刻當真,喜上眉梢,歡喜萬分,「承大師吉言了

宋嘉言直在心內大翻白眼,每年往廟里撒這些銀子,再得不了幾句吉利好話,銀子還不如去喂狗呢。

過了正月十五,便是過了年。

宋榮正式請接到府中的呂嬤嬤來教導家里女孩兒的規矩,呂嬤嬤自到了家里,小紀氏就胃疼。

氣的。

初時宋榮一口應下,說他要出去打听教規矩的嬤嬤,小紀氏還以為宋榮有了不得的人選,卻未料到竟是呂嬤嬤。

倒不是小紀氏與呂嬤嬤有什麼過節,單是呂嬤嬤出自武安侯夫人身邊,這一點,小紀氏便不喜歡,心里別扭。好在宋榮于家中積威日久,這樣鄭重其是的接了呂嬤嬤來,給呂嬤嬤與梁嬤嬤一樣的待遇,小紀氏自然不敢明面兒上發作呂嬤嬤,甚至,她不能表現出半分不悅之色。

且不說這是宋榮親自從武安侯府請來的,便只憑呂嬤嬤是嫡母身邊的老人兒,小紀氏便得要敬重三分了。

胃疼了幾日,還得忍了。

其實,學規矩倒並不算累,每日下午一個時辰而已。

在宋嘉言看來,呂嬤嬤是個不錯的老師,她性子溫和,說話也是不急不緩,透著一股子從容的味道。呂嬤嬤溫聲道,「大家閨秀,起立坐臥,皆有其度。其實,這些還只是皮毛。真正在宮里,一舉一動也沒人去拿著尺子比量,所以,老爺命奴婢教姑娘們規矩,並不是要把姑娘們教成規矩模子,而是想姑娘們明白,何為大家氣派似宋家,雖是根基淺些,宋榮官職不錯,又有幾門好姻親相幫,平日里走動的也有公門侯府,孩子們自幼便開始跟著長輩出去走動,若是規矩差些,不待呂嬤嬤來,早便給人笑話死了。所以,宋家姐妹的禮儀還算不錯,只是少了一分精細而已。

「先說看人時的眼神,一定要有底氣,萬不能露出那種怯怯的、不知所措的神色來。要坦然、坦蕩,姑娘家縱使臉皮薄,易害羞,不過,害羞也要分時候。若見人時,總一幅羞羞怯怯的模樣,便會給人以小家子氣的感覺呂嬤嬤道,「眼正心方正

「再有,說話時,不要急,不要快,也不要慢,得溫婉、從容呂嬤嬤看一眼宋家姐妹道,「這些日子我冷眼旁觀,大姑娘說話時太急切,二姑娘太柔和。辛姑娘就做的很好

接著呂嬤嬤又說了一堆東西,這只是頭一天上課,也就大家熟悉一下。初始,呂嬤嬤主要是教導大家走路時如何優雅好看。

呂嬤嬤原以為宋嘉言瞧著性子急,很受寵愛,人也有主見,頗有幾分霸道,怕是不好教的。結果,不料宋嘉言學的最好。尤其走起路來,那種節奏的掌控,將臉板起來時,還有些唬人的意思。

呂嬤嬤道,「大姑娘走的很好,就是太嚴肅了,注意控制臉上的神色,溫婉一些宋嘉言立刻挑了個媚眼給呂嬤嬤,呂嬤嬤板著臉,「大姑娘,太過活潑了

宋嘉言立刻斂了笑,唇角微微勾起,一雙單皮薄杏眼露出一抹淡淡的叫人說不出的意味兒來。呂嬤嬤點頭,「就這樣,大姑娘再走過來,二姑娘辛姑娘好好看著大姑娘的儀態

「要將腰挺直,肩打開,才顯著有底氣呂嬤嬤親自上手教導宋嘉語,待宋嘉語走路,呂嬤嬤又道,「二姑娘,將頭微微抬起一起。對,很好

呂嬤嬤能得武安侯夫人的喜歡,一直留在武安侯府,自然相當會做人。基本上,每位姑娘都會得到呂嬤嬤的稱贊,就連宋嘉語這樣嬌弱的性子,學規矩回去後也沒說半句呂嬤嬤的不好。

小紀氏這才將心放下半顆。

倒是宋榮偶爾問起呂嬤嬤,呂嬤嬤心中有數,道,「論氣度,大姑娘最好。論儀表,二姑娘最出挑。論勤奮,當屬辛姑娘

宋榮點點頭,「辛苦嬤嬤了

呂嬤嬤笑,「都是奴婢份內之事

「嬤嬤只是贊了她們。教導她們這些日子,她們可有什麼不足之處?」宋榮道,「我每日忙于公務,他們兄弟都是我親自教導,女孩兒們的事,我也不大清楚,此方請了嬤嬤來助我一臂之力

呂嬤嬤在宋府拿的工錢半點兒不比武安侯府少,且宋榮對她足夠尊重,又有武安侯夫人的面子,呂嬤嬤對這份差使也相當用心。見宋榮有此問,呂嬤嬤道,「論身份,自然是大姑娘當先,原本我看著大姑娘說話辦事爽俐,想著應是個急躁脾氣,不想,規矩學起來,大姑娘學的最快最好。大姑娘,是個心里有數的人。一般,這樣的性子,什麼樣的日子都不會過的差了。若說大姑娘的不足之處,年紀尚小,她本就聰明過人,出身也好,尚未經過什麼搓折

「二姑娘模樣出眾,又有這樣的家世,只是,凡事太過用心,人也好強,不比大姑娘豁達呂嬤嬤道。

「辛姑娘勤奮,也夠努力,但,稍稍有些底氣不足

三人中,呂嬤嬤還是最看好宋嘉言,倒不只是因她與武安侯夫人的關系。她活了大半輩子,見的事經的事多了,宋嘉言是嫡長女不說,性子磊落豁達。對女孩兒而言,容貌當然重要,但,容貌也不是最重要的。把日子過好,可不僅僅靠的是一張漂亮的臉。

更何況,宋嘉言中上之姿,只要不跟宋嘉語這樣的絕色美人站一處,宋嘉言絕不難看。

其實,哪怕宋嘉言與宋嘉語站一處,宋嘉言氣度出眾,並不會被宋嘉語的光芒壓下去。從現在宋家的情況就能看出來,宋榮與宋老太太都更偏愛宋嘉言一些。

至于辛竹箏,努力、勤奮,也有幾分聰明,只是出身上實在抬舉不起來,辛竹笙並沒有那種令人奪目的出色,將來靠著侍郎府,嫁個小官兒或是士紳之流,已是頂天了。偏偏規矩上,辛竹笙學的最用心,可見是個心高的。

宋榮笑道,「那我便把她們交給嬤嬤了

呂嬤嬤將身一福,道,「奴婢定當盡心盡力

呂嬤嬤的作用是顯而易見的,起碼三人在儀態上是有所改善。就是宋嘉語,也不再總是動不動就嬌嬌弱弱了,走路說話時,大方了不是一星半點兒。辛竹箏也愈發有了大家閨秀的作派。宋嘉言也從不在呂嬤嬤面前失禮。

出正月時,宋嘉言的大丫頭翠蕊方從濟寧堂里回了府。

而且,是帶著杜君一道來的。

這次杜君的病,大夫說不險,卻足足養了一個月方大好。听說原本杜君退了燒就要離開濟寧堂,還是濟寧堂的少東家李雲鶴苦勸方把杜君留了下來。

杜君年紀不大,瞧著十來歲的樣子,到底是讀書人,事理是明白的。這次他病了,若非宋家及時援手,病死的可能都有。如今病好,若不來宋家致謝,實在說不過去。

尤其翠蕊悉心照顧他一個月,總要跟人家的主子來行個禮呢。還有,就是想姐姐放心。

宋嘉言听說杜君到了,想了想,以旁觀 種的心情,在自己院里見了杜君一面。

杜君頗有禮數,半低著頭進來,離宋嘉言兩米遠的時候,深深一揖,道,「小子突發急病,多虧貴府上援手,救命之恩,永不相忘他以為宋嘉言也命令丫頭傳兩句話給他,不想卻真要見他。一進姑娘家的院子,杜君的臉就紅了大半。

「請杜公子坐吧

杜君坐了,又有丫環上茶,杜君道聲謝方接了。依舊半低著頭,不敢看宋嘉言的模樣,拘謹古板的似個小老頭。

宋嘉言看杜君身上一身寶藍色的簇新棉衣,干淨整齊,人有些瘦,顯的頸項修長。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杜君一只燒的通紅的耳朵,以及低至胸前的半張白淨的小臉兒。宋嘉言心下覺著好笑,忽然問,「杜公子知道這次你看病吃藥花用了多少銀子嗎?」

听到宋嘉言直接問他銀錢,杜君白淨的臉上立刻紅成一團,連忙起身,道,「還請姑娘跟我說,我定會還藥錢的

「不只是藥錢,連同我家管事大過年的套車牽馬的去給你請大夫,我的丫頭照顧你這一個月,人工人情,算你一千兩銀子也不多吧?」

一千兩?

杜君並非不識五谷的紈褲,這許多日子,他一人在外面過活,每月一兩銀子都花用不了。一千兩,足夠四口之家吃用幾十年的巨款呢。

只是,杜君性子生就執拗又固執,雖然听宋嘉言漫天開價,他也沒討價還價,直接道,「是

宋嘉言吩咐道,「小春兒,擬張欠款條子來,給杜公子簽字畫押

宋嘉言問,「杜公子,你怕嗎?欠我這麼多銀子,你怕嗎?」

杜君是自尊心比天還高的家伙,見宋嘉言如此小瞧于他,此時也不顧規矩了,揚著一張大紅布臉道,「我如今雖沒銀子還給姑娘,只要姑娘寬限幾年,區區一千兩,尚不在杜某眼中

杜君原以為宋嘉言會刺他幾句,不料宋嘉言點一點頭,道,「我也覺著,有自信有本事的人,不會怕欠別人的銀子

「我父親,當年也是兩手空空來到帝都

听宋嘉言提及宋榮,杜君眉間浮現一抹深深的自責之意,依舊道,「大人有驚世之才,小子向來欽佩

一時,小春兒將欠條擬好,杜君簽字畫押。宋嘉言道,「不送杜公子了端茶送客。

杜君起身,臉上有幾許踟躕之意,問,「姑娘,不知小子能不能見一見姐姐?小子這一病,姐姐定是擔心的很說著,眼中滿是悵然。

看來還沒有呆到不可救要的地步。

這點主,宋嘉言還是可以做的,吩咐一聲,「請杜姨娘到我院里來

杜君長揖道謝。

宋嘉言擺擺手,讓杜君坐著喝茶,待杜月娘到了,宋嘉言便起身避開,容他們姐弟相見。

姐弟相見,自有一番話要說。

杜月娘看弟弟身子已經大好,此方放下心來。又問了些弟弟養病時的事,杜月娘松口氣,道,「以後可莫要讓我這樣操心了

杜君點頭,道,「姐姐放心,我會好好兒的

叮囑弟弟幾句,又將平日里攢下的月銀塞到弟弟手里,杜月娘道,「你正長身子呢,我在這府里什麼都不缺,老爺太太姑娘們待我都好。別吝惜銀錢,好生補補身子杜君是如何自虐的事,宋嘉言並未與杜月娘說,而且府里下人嘴風都緊。杜月娘一直身處內宅,並不知曉,不然,不知該如何心疼呢。

杜君並不是擅長言辭之人,悶聲應了。

比起弟弟,杜月娘到底年長幾歲,更通世事,道,「這次你病的急,虧得大姑娘心善呢。那位照顧你的翠蕊姑娘是大姑娘身邊得用的人,你來跟大姑娘道聲謝,是應該的

杜君悶悶,他姐是不知道那丫頭心黑手狠的收了他一千兩銀子的事兒呢。

听著姐姐嘮叨,杜君不想令姐姐擔心,並沒說什麼。弟弟恢復健康,杜月娘笑道,「你這個時候來了,就再去前面等一等,待老爺回府,你再見一見老爺,可好?」

杜君脊背挺的筆直,道,「應該的

杜月娘方放下心來,跟弟弟說了幾句話,就讓弟弟到前面去等了。

宋榮回府,听到杜君來了,也沒晾著他,于是,在書房一見。

宋榮尚未換官服,說杜君迂腐吧,他還有幾分眼力勁兒,知道宋榮這是剛回家就見他,心里便生出三分感激。他雖為姐姐給宋榮做二房有些別扭,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連忙行一禮道,「前些日子,小子忽然生病,讓大人費心了,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宋榮示意他坐下,道,「這沒什麼,應該的。既然好了,就去上學吧

杜君應了聲「是」。

宋榮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杜君道,「下午來的,已經去謝過了大姑娘,也見過了姐姐

「那就好宋榮道,「你也不小了,該懂事了。以後勿必要小心身子,莫要令人擔憂

「是

宋榮跟 種也沒啥話好說,便吩咐小廝,「備輛車,好生送杜公子回去

倒是里面送出一匣子糕點,說是大姑娘吩咐,杜公子來一趟,天晚不便留客,送匣子糕給杜公子帶回去吃吧。杜君連聲道謝後,方雙手接了,心下暗暗思量,不知那位大姑娘是白送我的,還是以後要收銀子的呢?

宋家給他看場病,就收了一千兩。這一匣子糕……真要收銀子,肯定也便宜不了……不論如何,杜君都沒有拒絕,心情沉重的捧著一匣子糕回了家。

想到這匣子糕可能是要花大價錢的,甫一回家,杜君就叫著看屋子的張伯一並分吃了。侍郎府的廚子不差,杜君有骨氣,卻遠未到不食周粟的地步,其實,他覺著這糕怪好吃的。

直待將糕吃盡,杜君才看到糕下面壓著一張紙。張伯不識字,杜君拿起來一瞧,是一張五十兩的小額銀票。

人家這糕非但沒收他銀子,還送了銀子給他。

杜君心里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兒,他不願意姐姐給宋榮做二房,可是,當時若不能宋榮做二房,姐姐就要給大伯賣給隔壁的財主為妾。兩相對比,自然是給宋榮做二房更好。

道理是這樣的道理,杜君都明白。但是,姐姐每月的月錢省出來給他用來花銷,這些銀子,杜君總覺著用的心酸。都是他實在沒本事,才讓姐姐受這樣的委屈。

當時,姐姐進了宋府,宋榮不是沒提出給他一個好的住處,好一點的生活。可是,想想姐姐給別人入府為妾,杜君還是拒絕了。

他自幼寄人籬下,並不是呆子,誰會白白給你好處呢?給人作妾並不容易,他若一味沾宋家的光,叫別人怎麼看他的姐姐呢?

若是以往,杜君定不會收的。

可是,此次大病,想到宋嘉言說的「我也覺著,有自信有本事的人,不會怕欠別人的銀子,杜君捏著銀票,小心的收起來。

輾轉反側了一夜,第二日,杜君帶著張伯去街上新買了些柴米油鹽,外帶著魚肉蛋菜,給了張伯一兩銀子家用,道,「張伯,以後不必太節省了,每頓都添兩個葷菜吧

張伯笑,「小主子總算想通了

杜君心下微微一澀,還是沒敢把銀票給宋嘉言退回去。一是,宋嘉言的話的確有些觸動于他,杜君覺著自己將來並不會泯然眾人,就算現在欠些人情,日後也能還回去。二則,他雖然與宋嘉言只見過一面,但是,宋嘉言給他的感覺是相當難纏。

而且,宋嘉言是個丫頭,聖人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自己還欠那丫頭一千兩銀子呢……

反正一通有理沒理的胡思亂想之後,杜君將那張五十兩的銀票小心翼翼的存放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的晚了,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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