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唐艾迷迷糊糊間听到一聲笑喝︰「小九兒！可好些了？」睜開眼是桐哥哥笑容滿面的坐在身邊，背著手，身後不知藏了什麼。車上的丫鬟婆子一個不見，想是吃飯休息去了。
「噓。」桐哥哥忽然壓低聲音，從身後模出一個大柚子︰「剛巧在驛站踫到鎮遠將軍的公子，從南邊過來，帶了這個，想你能吃。」說著動手剝開，忽又扭捏起來︰「只得了這一個，別讓他們知道了。」
唐艾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怔怔的接過桐哥哥剝好的柚子瓣。
「吃啊！」桐哥哥也有些尷尬了︰「快，等會兒婆子們就回來了。」
唐艾連忙塞嘴里︰「好吃。」眼眶就紅了。
桐哥哥裝作看不見，把柚子皮裝到一個錦袋兒里，封了口放在唐艾枕頭下︰「聞著清爽些。」順手模模她的額頭，叮囑兩句就出去了。
唐艾不敢相信一般盯著手里的大半個柚子，胸膛里像是什麼東西炸開了，血一下下沖擊著腦門，淚汪汪起來，卻高興的從心底開了花。畢竟桐哥哥是除了二嫫之外第一個人對她表示關心。
有了唐桐的照看，婆子丫鬟們照顧唐艾倒也不敢十分怠慢，唐艾索性就在下人車上安置下，倒也相安無事。
一路無話，直到京城。
那日一早殷氏就把姐兒倆招來好生囑咐，見祖母要行大禮，不可多說多動，要有大家小姐的樣子。唐蘊和唐艾點頭應下。佩瑤瞅了唐艾一眼，唐艾原不胖，連日生病更失了調養，眼看著憔悴了。殷氏想了想，叫婆子拿幾樣首飾給唐艾插戴起來。比丫鬟略強些，卻也過得去。
「也該有幾樣首飾了，」殷氏皺眉道︰「好好跟你幾個姐姐學著些兒吧，整日跟跑解馬似的，廟里的小鬼兒都比你體面些，不知道二嫫怎麼教的你。」
唐艾低頭不說話。
殷氏卻也不再理她，只細細的講祖母家的人物脾性。
祖母王氏年近七旬，身子算硬朗，娘家是河間王家，王家人丁稀少，已敗落了，但祖母實在是精明強干的，祖父去世後，闔家大小事務都要祖母裁決。家里孩子無論男女、嫡庶一起大排行也是祖母的主意。殷氏頓了頓，唐艾分明在嫡母臉上看到了不以為然的神色。
她怕祖母，唐艾心想。
現大伯母陳氏是填房，生了八哥哥唐槿，大哥哥唐松、二姐姐唐薇和四姐姐唐莞是先大伯母生的，三哥哥唐桐和七姐姐唐蓴的母親都是大伯父的下堂妾。大哥哥唐松現下在兵部任職，是御前五品帶刀侍衛，二姐姐唐薇由太後指婚給了東淵閣大學士的大公子，三哥哥唐桐由家人安排走科舉入仕，其余兄姊年齡尚小不足論。
「都有前程。」殷氏卻也不得不佩服婆母王氏的手段，想到自家行五的唐蘊和行六的唐楠還沒著落，稍稍有些沮喪。
車轎停在安國公府側門，殷氏攜了唐蘊唐艾兩個換了軟轎，小廝抬轎走了十幾丈遠，放下轎子退下，左右婆子遮起帷幔護住軟轎，殷氏方帶著姐兒倆進府。
這京城的公府宅邸並不比萊州的總兵府大多少，但布置緊湊，景色瑰奇卻與總兵府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唐艾跟著嫡母走過廊、穿甬道，繞過一架假山，唐艾眼前霍然開朗，只見好大一處庭院，庭院前環珠繞翠、披羅著錦站著一大幫婦人，當中一花白頭發的老太君，不拄拐、不用人攙扶，氣度高雅、容顏慈祥，笑容滿面。唐艾就知道這人定是祖母王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