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舞尸山 姬舞尸山 68反撲廣餳

作者 ︰ 活得長還是寬

第68節反撲廣餳

岡村寧次升任華北方面軍總司令。澳津得知消息,便搜羅了一批古玩字畫,作為賀禮送給他的陸大同窗。至于送不送汗血馬?澳津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一咬牙︰「陸軍大學的同窗之誼,要勝過一匹寶馬。岡村君也酷愛良駒。他見到汗血馬一準高興!」

其實,不光是「同窗之誼」在起作用,澳津一直損兵折將,他頗為自己在軍界的地位擔憂。能靠上岡村君這顆大樹,他是求之不得的。岡村當年在德國,與永田鐵山、小敏四郎結成「巴登巴登盟約」,立誓打倒長州軍閥田中義一等舊勢力,擁立皇太子即位,這便是著名的「三羽烏之盟」。它標志著日本「昭和新軍閥」的誕生。澳津屬于「舊勢力」,差點被逐出軍界。幸虧他為人圓滑,結交了當年駐北平武官磯谷廉介,這才保住了軍籍。在北平呆了幾年,學會一口京腔。可他畢竟屬于長州藩,在軍中升遷緩慢。磯谷廉介升任師團長,保舉他出任旅團長,領少將軍餃。而他的陸大同窗︰梅津美治郎、山下奉文、中島今朝吾、松井石根等人,早都是中將軍餃了。

澳津專門從漢口發出一趟專列,運送包括姬姬在內的大批賀禮北上。鑒于平漢路沿線危機重重,他本人親率千余日軍押車護送。果然,專列途經廣餳東面的一個小站時,前方的鐵軌被新四軍拆毀,列車被迫停在站台上。站台上的調度電話串線,澳津意外接到了廣餳日軍求救的電話。與其傻呆在原地等鐵路修通,不如帶兵增援五十里外的廣餳。澳津並不太看重其它禮品,只看重汗血馬。他只留下一百日軍守車,自己騎著姬姬,帶領近千人馬殺奔廣餳而來。

被風吹干的冬麥,仿佛立在腳尖上一樣豎著,尖端閃爍著燦白的微光,久旱的田野在雪水的滋潤下,正沸沸揚揚地醞釀著生機。桑來左手執韁,右手摟住少媛的腰肢,手心悄悄朝少媛的挪動。少媛取下發卡,朝桑來的右手背扎去︰「老實點!不然我扎馬脖子啦!」桑來嘿嘿一笑︰「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我現在完全可以娶你了!」「你不是看上肖其娟了嗎?」「她成了姓習的小姘頭!」楊桑來咬牙切齒地道。少媛眼尖,發現了樹叢後面,大隊日軍正奔向廣餳方向。那正是澳津率領的救援部隊。少媛跳下馬道︰「咱們兵分兩路︰你回去通知騎兵營。我趕往廣餳通知新四軍。」「咱倆就一匹馬,你騎還是我騎?」少媛牽轉馬頭,朝著馬狠拍一掌︰「你快去!我自有辦法。」桑來打馬消失在山坡下面。少媛伸出手指壓住舌尖,嘴里發出忽長忽短的呼哨聲。姬姬听見女主人的哨聲,一聲嘶鳴將澳津揚蹄掀翻,繞過樹叢朝少媛飛奔而來。少媛高興地飛身上馬,朝著通往廣餳的小路斜插過去。日軍的子彈嗖嗖擦過馬耳。澳津認出那是少媛的身影,厲聲喝止了日軍的射擊。

廣餳縣城位于一片丘陵地帶,在漢江支流餳水河的延伸線上。城東榆槲叢生,城西則是一馬平川。霞光在漆少川的望遠鏡上,映出五彩虹條,閃幻如鴿翼。少川正在城牆上,調試繳獲的日軍望遠鏡。鏡頭里突現少媛的身影,正朝城牆打馬奔來。少川大喜過望,縱身跳下城牆,朝妹妹狂奔而去。雪寒正站在城牆缺口上,目睹兄妹倆擁抱在一起,她微笑著撕下一塊牆苔,朝身邊的桑然嘟噥了一句︰「歷史如蒼苔,會把細節掩埋。許多感人的細節,都湮沒在歷史長河中了。」有一瞬間她柔情似水,凝視著桑然空蕩的左手。霞光在截肢的腕骨上,映出一層肉紅色。桑然敞開著領口,目光停留在她衣領內的圍巾上。那白色的圍巾,潔白如殘雪。上面的破洞,讓他想起雪地里的彈坑。她在彈片橫飛中跳進坑內,撲在他身上護住他。圍巾纏住了他的衣扣。他當時很生氣,漲紅了臉。

拉著成堆棉衣的馬車準備出城。馬脖子上滾下蒸騰的汗珠,如一層滾動的螺鈿,在碎磚上砸起簌簌細塵。碎磚是十三旅爆破城牆時炸碎的。漆少川的目光停在了碎磚上︰「將棉衣領口扎緊,填進碎磚和沙土,做成沙包堵住城牆缺口!小鬼子馬上就到!」鬼子正朝縣城殺來的消息,頓時像野火一樣傳遍全城。恐怖的陰影,籠罩著城關。縣大隊封鎖了城門。兩挺機槍架上了城頭。穿城而過的傳令兵,狂抽著大汗淋灕的馬。大街小巷里,酒樓打烊,行人宵禁。婦孺全撤到了城外。雙聯馬車的掛鉤上,都堆滿了包裹,車頭坐滿難民。入夜後的煙火管制,使陰郁的況味,越發濃厚了。野戰電話線開始蜂鳴。為了留守還是撤退,一些營連干部大聲嚷嚷︰「這里除了剩下的一點棉花,沒什麼可保衛的了!」「這點棉花是我們答應撥給老騎營的,我們必須言而有信。」團長板上釘釘的聲音,平息了爭執!營連長們不聲不響地準備守城。姬姬的馬尾被捆扎起來,像一束粗線,筆直地垂在月色中。

澳津接到廣餳日軍的求救電話時,當即令其派人向楊經曲求援。楊經曲部離廣餳最近,如果行動迅速,應該比澳津還早一步抵達。澳津命日軍在城東展開時,楊經曲也率部抵達城西。「 」的一聲輕響,接著是一聲呼嘯,炮彈劃出一道飽滿的弧線,從澳津光滑的指尖飛了出去,在他的指肚子上,蹭了一抹彈筒上的機油。澳津在第一發炮彈上,提筆寫下「贈新四軍」的字樣,然後親自將炮彈塞進膛口。城牆馬道上,許多黑影四散臥倒,像一堆堆金龜子,龜縮成小團。城牆缺口處,人們拼命揮動刺刀,狂挖身下的雪土,裝填沙包。刺刀杴起的大股雪塵,子彈挑起的小股雪霰,全都溶入駑馬的鼻霧里了。「愛惜刺刀,刺刀凍得比鳥還硬,一別就會斷的。」孫青山大聲吆喝道。「俺們會像愛惜鳥一樣,愛惜刺刀的,營長。」「俺們會像愛惜婆姨一樣,愛惜刺刀的,營長。」「俺們會像折疊刺刀一樣,折疊婆姨的,營長。」南天寨的人,總月兌不了一股「邪氣」。他們打仗像瘋子。上課像呆子。吃飯像叫花子。但在本質上,他們已月兌胎換骨,鍛煉成真正的革命戰士了。

一發炮彈在月光下炸開。第一發只是試射彈,卻剛巧在桑然身邊爆炸。由于空氣冷的緣故,炮彈炸起的煙塵,軟塌塌像一卷毛邊紙。他望見雪寒的面容上,笑顏還未褪去。他望見面前的一股煙柱,像噴泉一般騰起。變細了的煙帽,裊裊上升,拉成一種淡褐色,比夜空顏色稍淺。他幾乎沒感到疼痛,便猝然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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