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歌…
不要走。
你回來。
「嫂子，說實話，那個時候，看他在醫院照顧你，其實我挺心疼的…」
王三五已然閉上了嘴，可是他的話一直在顧清歌耳朵邊上回響著。
「嫂子，你不知道…」
「但我總覺得老大其實並不愛這個女人…」
王三五見她不說話，便當她是默認了。
那個時候，她只覺得這男人的眉眼好看極了。
「嫂子…」
顧清歌無計可施，只好像霍天齊求救。
「你見過夏楠？」
「其實昨天晚上的事兒，你自己心里明白。」
顧清歌沒有說話，眼神落在王三五的背影上。
「哦…」
二十五六歲時候的霍建亭是什麼樣子呢？
他在台上把一個血淋淋的事實講得毫無半點腥風血雨。
經年往事，歷歷在目。
「嫂子，我是不是騙你，咱們現在回去，解開頭兒的衣服就知道了…」
他講的是戰爭緊急救護和平民救護的不同之處。
祈禱著有奇跡出現的那一刻。
霍建亭，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你不說出來，別人怎麼明白你？別人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
「嫂子，別跟死人計較，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可計較的？」
霍建亭突然就冷笑了一下，鬼斧神工一般的臉龐落在她眼前。
心上空落落的，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抽空了。
嘴上卻沒閑著。
「王三五，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
一塊大餡餅砸中了顧清歌的頭。
人人都說，霍建亭玉樹臨風，貌賽潘安，有錢有勢，一時之間，傾倒無數N市女人。
他跟在車子後面，追了很久很久，直到看不到車影，他才停下來。
「頭的後背中了一刀，我們都不知道，可他一直沒有吱聲。」
霍天齊之所以那麼快回來，會不會是霍建亭打了電話？
她知道他是霍建亭，于是，小聲的向他開口。
「不管有什麼事兒，總要說開了吧…」
她被霍建亭一葉障目，早就看不見別的男生了。
「那個時候，我們在G市，五天的任務，我們用了三天就完成了。」
還記得那天下著很大的雪，謝亦欣把顧清歌推出了門。
小小的瓜子臉，佔盡了南方女子的秀麗。
他的擁抱，他送的生日禮物，剛才車子離開時，他在後面追的樣子。
風華正茂。
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便把車子往回開了。
「知道你結婚那一天，頭兒為什麼沒有回去嗎？」
整個胸口仿佛只剩下一個大窟窿，呼呼的往里灌著冷風。
到底，還是心疼那個人。
顧清歌仰起臉，讓眼淚咽回到肚子里。
「那個夏晴，口口聲聲把夏楠翻出來，不就是為了拆散你和頭兒嗎？」
心里閃過一陣刺痛。
是的，沒錯，她是還愛著他。
「做為M組織的最高指揮官，他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不需要我說。」
里面的人卻仿佛見了什麼令人惡心的東西一般。
遙遠的記憶穿梭在顧清歌的腦海里。
「您說是不？」
「其實吧…」
顧清歌，你這一去，是不是就再也不回頭了？
王三五笑的理所當然。
司機王三五透過後視鏡，觀察著她的臉色。
顧清歌吸了吸鼻子，微紅的眼楮看向王三五。
車子漸漸遠去，他只能倚著路邊的枯樹嘆息。
他一邊抓著地上的雪，團成一個很大的雪球，一邊玩味的看著這個身上沾滿了雪的女人。
「砰…」
顧清歌在鐵柵欄前苦苦哀求，謝亦欣視若無睹。
王三五笑了笑，「情人眼里出西施。」
醫術在戰爭中所處的地位。
可惜，沒有奇跡出現。
他的第一句話便是︰生命高于一切。
「霍先生，求求你，幫幫我…」
「我想說，我們頭兒其實是挺在乎你的…」
其實，顧清歌的條件不差，她雖然個子生的不是很高，好在臉模子漂亮。
「如果我說讓你月兌光了爬上我的床呢？」
「任務完成以後，我們都很高興，只有他，情緒很失落，我們一個個問他為什麼，他一直沒有回答，只是一直嘆息，說‘他做了一件會遺憾一輩子的事’…」
債主步步緊逼，林芳杏又被生活逼得中風。
「我十六歲當兵，選我入伍的就是老大。」
夏晴不就是個女人嘛!
「嫂子，我當然見過夏楠。」
顧清歌坐在車上，從後視鏡里看到那個男人追逐著車的樣子。
為什麼她什麼都不知道？
一雙明媚的大眼楮里，不染塵埃，聖潔的如同一朵白蓮花。
不過再一想，這也正常。
顧清歌抬起眼楮，視線和他的視線在後視鏡里交匯。
可那又代表什麼？
仿佛沒有看見她一般。
「其實，他是在執行任務。」
心疼他又如何？
顧清歌閉了閉眼。
「嫂子，我想，其實，那個時候，頭兒他是想回去參加婚禮的…」
他跟在車後跑，想要追上車輪的步伐。
去見霍天齊的時候，老爺子並不在家，接待顧清歌的人是謝亦欣。
顧清歌的心不停的翻滾著。
很快，霍天齊回來，見到了跪在雪地中的顧清歌。
「跟他在一起十一年，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我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沒站地連。
「一直以來，他越是在意的東西，就越不能在意，因為一旦在意了，就會有弱點，一旦有了弱點，就是致命的弱點…」
「嫂子，相信我，頭兒他對你是不一樣的。」
蓋了濃重的遮瑕膏的臉，掩飾不住的憔悴，連黑眼圈都若隱若現。
「你看夏晴，多麼會見縫插針啊！」
顧清歌甚至連頭都沒有回。
王三五朝著外面空曠無人的馬路上吐了一口唾沫。
那個時候，學校有男生追她，全被她拒絕了。
王三五苦笑著搖了搖頭。跪在冰涼的雪地上的那一刻，顧清歌知道，她這一輩子在謝亦欣面前都無法再抬起頭來了。
直到整個人累得躺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她才相信這是真的。
提起那個名字的時候，還是會覺得難過。
那眉眼如畫一般的男人森冷的眸子落在她臉上，比這風雪還要冷。
霍建亭受傷了？
霍建亭需要你。
「嫂子，如果我真的想要什麼，頭兒早就給我了，說不定，我早就不是他的警衛員了…」
她記得一向冷靜自持的自己，在听到這個消息以後，竟然繞著學校的操場跑了整整十圈。
「王三五，霍建亭給了你什麼？你竟然這樣替他說話？」
顧清歌覺得自己的腦子亂極了。
父親的尸體無錢安葬，躺在手術室門外的母親急需錢手術。
「說白了，我更覺得老大對夏二小姐是一種寵溺…」
顧清歌又是一愣。
佝僂著身子，扶著一旁的樹喘著粗氣。
如果用尊嚴可以換得母親的生命，還有什麼是不能出賣的呢？
他清晰的听見她朝著王三五說道︰「開車吧…」
顧清歌沉默了。
車子緩緩開動，他站在原地，看著顧清歌在他的視線里一點一點變小。
顧清歌只覺得自己一下子就被迷住了眼，再望不見其他人。
顧清歌當時眼淚就掉了下來。
「嫂子，愛一個人總得有個過程不是？」
再睜開眼的時候，那人已然離開了。
那一夜，有個冷漠如霜的男人走過來，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便走了進去。
「夏楠…很漂亮嗎？」
顧清歌一愣。
「我估模著，那傷口大概到現在還沒愈合呢…」
「接到電話後，他立刻就帶著兄弟們去了幕府山。」
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直到嫁給霍建亭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從頭到尾，都只是她一個人的高興。
王三五開著車，車速並不快。
她只能閉起眼楮，默默告訴自己︰顧清歌，堅強一點，不要哭。
「只知道一味的索取，卻從來不知道付出。」
顧清歌，這一別，是不是就再不會相見了？
「他真的很在乎你…」
「她和我們頭兒的故事很簡單，無非就是她要什麼東西，頭兒為了哄她開心，不讓她吵鬧，就買什麼東西給她。」
有什麼念頭突然閃過。
「一直到你出院，他都沒有提傷口的事。」
「嫂子，老大對你是不同的，別人看不出來，我能看得出來。」
「非親非故，我憑什麼要幫你？」
他突然間就覺得仿佛心被人挖走了一般。
「十一年里，我升遷的機會多多，但我都放棄了，原因只有一個，我想留在老大身邊。」
沉默了許久以後，她幽幽開口，「我願意…」
「以前夏二小姐在世的時候，大部分都是她要什麼，老大就給什麼，她說老大是她的男朋友，老大就點頭。」
「夏楠畢竟是頭兒的一道坎兒，要邁過這道坎兒，得給他時間和勇氣，你越是離他遠，不就是把他往別的女人身邊推嗎？」
他在心底無聲的吶喊著。
霍建亭，你開車追不是更方便嗎？
王三五笑了笑。
「就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只要她不哭不鬧就好。」
到最後變成一個小黑點。
「是嗎？」
王三五喋喋不休。
何必這樣折磨你自己？
「我跟了頭了十一年了，沒人比我更了解他…」
顧清歌緊緊咬著下唇，「只要你肯幫我，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坦白說，這樣的女人，你真的斗不過她。」
顧清歌撇過臉，看向兩旁不停後退的景物。
霍建亭到爬上軍長那個位子，至少要在M組織里模爬滾打十年以上，六年前，他和夏楠談戀愛那會兒，估計也就是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難怪每次抱自己的時候，他的呼吸都格外沉重。
「嫂子，回去吧…」
「嫂子，不瞞你說，上一次你被艾天齊綁架的時候，我們剛從邊境結束慘烈的點頭回來。」
「只不過，許多時候，他不願意說出來而已…」
放棄自己大好的前途，只為追隨霍建亭。
「所有人都指責頭兒，說是他的不對，可是誰又知道他一直帶著傷在照顧你…」
碩大的雪球砸在顧清歌的臉上，砸得她眼楮生疼。
顧清歌只覺得倦，扶著後靠在後座上，抬起睡態朦朧的眼楮，看向後視鏡里的他。
顧清歌那時候听到這個消息，簡直就是高興瘋了。
並不代表顧清歌愛他就得一輩子跟他在一起。
萬般無奈之下，他從N市最高樓上跳下，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她說了很多尖酸刻薄的話，顧清歌委曲求全，只好盡數收下。
听顧清歌說完，他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下來，不過，他的條件是顧清歌嫁入霍家。
王三五回過頭來看她，車子已然停在了路邊。
隨即她的嘴角揚起一絲苦笑。
霍建亭帶著傷在照顧她！
尖刻的女人關上了門，再不理會瘦小的顧清歌。zVXC。
破產的頹勢沒有被挽回，巨額的高利貸逼得他變賣了顧家所有的東西。
疼得他直不起腰來。
談吐間，盡是一腔熱血。
「十一年，不長，也不短。」
「衣不解帶，從頭到尾，他沒有吱過一聲。」
後來，父親事業一落千丈，緊跟著公司瀕臨破產，無奈之下，他借了巨額的高利貸。
病房里，霍建亭照顧她的每一個動作都仿佛歷歷在目。
「嗯？」
王三五語氣中以輕蔑讓顧清歌很是不爽。
如今從王三五的嘴里緩緩道出，顧清歌不知道自己是一種什麼心態。
于是，那個傻傻又笨笨的顧清歌便在霍家的老宅大門前跪了下來。
「有些事，他喜歡悶在心里，但那並不代表他不在乎。」
弟弟還小，她不能讓他承擔這一切。
夜夜纏綿，她卻從來不知道他有傷在身？
說是他喜歡清歌這孩子。
單方面付出的愛情不叫愛情。
「有本事你就在這里跪到老爺子回來吧！」
卻最終只能目送車子越走越遠。
「為什麼這麼說？」
依稀還記得，那一次，他到她們學校來演講，全校所有的女生都跑到演講室，萬人空巷。
嘴上說著不愛了，不再愛了，可看到他這樣折磨他自己的樣子，她還是會心疼。
「坦白說，我一直覺得她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去了三十個人，六個掛了彩，不過，卻都是活生生的回來的。」
顧清歌的思緒回到現實里。
霍建亭到底有多大的魅力？
她顧清歌有什麼斗不過她的！？
霍建亭倚在大樹旁，望著已然消失的車影緩緩在視線里變大。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然望著那車子過來的方向就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