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一百九十六章 煽風點火與火上澆油

作者 ︰ 猛將如雲

廣東亂了!

從崇禎六年臘月開始,最先爆發抗糧抗稅的長樂縣(對不起大家,受地圖的騙,後來才知道五華縣當年叫長樂縣。),風波迅速沿著韓江向上下游蔓延。

梅州、平遠、大浦、龍川、河源、紫金,到處都傳來了農民起來抗糧抗稅的事情,各地都有將下鄉征糧收稅的吏員殺死,造成民變的事情發生。

不過,還可以讓廣東各級官吏稍微安心些的是,廖冬至和吳六奇這些變民只曉得在鄉間流竄,打劫集鎮圩墟,對于各地州縣卻是半點也不敢動的。

但是,這種風潮隨著北方越過五嶺南下的寒風一道,一路吹到了新豐、佛岡、英德、清遠等地,距離省城廣州越發的進了。另一路則是朝著惠州、潮州、海豐、陸豐、汕頭一帶刮了過去。駭得四鄉的紳士們紛紛打點起行囊包裹,在祠堂里給祖先上了一柱告罪的香火,帶著金銀細軟之物逃進了各處州府縣城去躲避這股民亂風潮。

無獨有偶,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就在人們為了從粵東北沿著韓江傳來的這股抗糧抗稅風潮而忐忑不安的時候,又有一個惡劣的消息傳來。在距離省城廣州不過咫尺之遙的佛山,這座號稱四大名鎮之一,以冶煉、制造鐵器而著稱的城鎮,同樣爆發了民變。

對于鄉間的農民來說,每年收取地租、錢糧、稅銀是三把利刃懸在頭頂上,對于普通市民和鐵匠、冶煉工人這些手工業者來說,稅銀、捐稅、攤派,同樣是三把利刃。

當稅吏們拿著稅銀簿子要那些冶煉場的廠主,鐵匠鋪的工人們按照從萬歷四十八年開征的遼餉,繳納九厘正稅之後,再行繳納從崇禎四年提高的一分二厘稅銀標準時,佛山的鐵匠們憤怒了!

采用木炭作為燃料冶煉生鐵,打造熟鐵,制造各種鐵器,本來就要比在南中采取小高爐以焦炭為燃料煉鐵來的成本要高,何況南中軍又采取水排等技術手段來降低人工成本,而且從礦石開采、焦炭冶煉、高爐煉鐵、煉鋼都是具有現代技術和企業管理理念的結合,最大限度的降低了中間環節消耗成本。而佛山的冶煉行業,恰恰相反的,不但購買礦石、木炭等原材料要支付高額價格,還要支付各種各樣的浮收稅捐。更為令人咂舌的一項成本則是方方面面官吏的孝敬、打點。

除了這些,就是官家派下來的差事。不但要求的工期緊、數量大、質量標準可以用挑剔來形容,最為要命的一點,給予的工價銀子極低,上頭發下來的工價,七折八扣到了最底層的官吏手中便所剩無幾,即便如此,這些難纏的小鬼們還要在討要些常例錢。

這樣算下來,佛山的冶鐵業者們,每煉一斤熟鐵,就要比在廣州街頭**的南中熟鐵器具貴上二、三十文,極少有能夠價格持平的。

這就出現了一個奇特的現象。

因為技術和生產組織上的原因,本身佛山的冶鐵就要比他們在南中的同行們高出許多。沒有低廉的礦石,沒有焦炭,沒有小高爐,沒有官家提供的兩頓管夠吃的肉飯,更沒有官家提供的棉衣作為工作勞保服,只能靠盡可能的壓低人工成本來維持生計。

更加要命的是,南中的鐵器出口,是執行所謂先征後退的政策,也就是說,賣到廣東廣西的鐵器是不用繳稅的。而佛山的煉鐵行業不但沒有這些優惠政策,相反還被官家視為現金女乃牛。一旦有事情,大批的攤派就會降臨到每一個冶鐵業者的頭上。

于是,冶鐵打鐵的漢子們悲哀的發現,自己不管多麼的拼命下力打鐵煉鐵,不管煉出了多少鐵,不管打造出來了多少精美堅固優良的鐵器,卻依舊是無法避免挨餓、破產的地步!無論怎麼努力,都是無法掙到錢!

當听說除了要繳納九厘正稅之外,還要再繳納一分二厘的稅銀(這是胥吏們玩的一個花樣,按照現代的說法就是重復計算,重復征收。一分二厘的稅銀是在九厘正稅的基礎上增加三厘,而不是一下子就增加一分二厘。但是稅吏們卻巧妙的將這兩個標準分開執行。),鐵匠們揮起大錘、火鉗將稅吏們打了出去。

被打得筋斷骨折的稅吏們在街道上苟延殘喘的試圖逃走的時候,聞訊趕來的冶鐵業者們熱情的將他們留在了這里。

佛山的鐵匠們在最先揮起鐵錘的行會會首黃把頭的帶領下,開始了自己的抗稅抗捐活動。

一時間,手握自己打造兵器的鐵匠們,和那些握著各色農具的農民,南北呼應的對各處州城府縣產生了巨大的威脅。

當人們在城里惴惴不安的惦記著祖宗牌位和祠堂里的香火,家里的房舍家具桂花樹的時候,從廣西傳來了更加惡劣的消息。

廣西不但有民變起來抗糧抗稅,作為當地一大特色的土知府等土官也趁勢起兵作亂,打劫州府縣城。他們的做法可是要比那些變民要強橫了許多。土知府和那些苗瑤溪硐的大小寨首,混合著各地起來抗糧抗稅的民變武裝,將兩廣各地官員的過年心思攪擾的一點皆無。

「娘的!本來想著收了浮收、火耗,拿著銀元進省城打點一下熊總督,也好給老子換個地方,現在可倒好!」

不止一位地方官員在密室里跳腳大罵。

不過,也有趁機勒索一下,為自己謀求些好處的。

「大人。要兄弟們出隊去打各地的那些起來抗糧抗稅的暴民,這沒問題。可是,眼下馬上就要過年了,兄弟們的大半年的欠餉還沒有發。另外,是不是給標下的兄弟們每人弄一身棉衣,幾雙草鞋?不能讓弟兄們既是餓著肚子,又是身上沒衣服的去打仗啊?!」

往曰里在各地兵備道、知府等文官面前俯首帖耳,既使是三品餃的游擊也會在五品餃的兵備面前背著弓箭如同佣僕廝養的樣子,今天卻是絲毫都看不到了。

一個個箕坐于前,大喇喇的高聲談笑,只管擺著自己的難處。看得眼前這群粗魯武夫在讀書人面前如此的放肆,叫各級官吏們無不切齒痛恨,恨不能將眼前這群匹夫一個個生吞活剝了才能解除心頭之恨。

但是,就算是指名嚴參,革掉了這群家伙頭上的官職,大不了帶著數百名數十名不等的家丁回家去,靠著多少年來積攢的私財,照樣過的優哉游哉,可是,咱們這些讀書人該怎麼辦?難道讓咱們和這群粗野的武人一樣去披堅執銳上陣拼殺嗎?!不!絕對不可以!咱們讀書人向來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這種上陣殺敵的事情,當然還是要由這群武夫照著咱們的方略去執行就是了!

很多人開始懷念當年嘉靖皇爺在朝時的風光、萬歷皇爺時候的景象,任憑是你戚繼光還是俞大猷,見了文官,都是要遠接近迎,跪接跪送。就算是送禮,禮單上還得寫上門下沐恩小的某某字樣。可是現在呢?一個個的都敢在咱們這些正途科舉上來的人面前平起平坐了!

但是,再怎麼罵,也是要先把眼前的變亂敉平才是,否則上面追究下來,首先倒霉的卻是這群文官治理地方不利。

于是雙方開始討價還價。

「補足欠餉,再給發三個月的軍餉。一個月的恩餉。」

「除了軍餉,各位兄弟每個人發一套棉衣,三雙草鞋。」

「還有,請列位大人撥下款子,采購一批軍器才是,據說各地亂賊,都是打劫了各處大戶,手中器械頗為精良。」

听得這群軍官們在不同場合提出來的條件,讓諸位飽讀聖賢書的大人們為之側目,「到底都是一群只知道廝殺的粗魯漢子,口口聲聲都是一個錢字!」

但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自然不用別人告訴先生們,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文官和武官們總算是達成了一致意見,補足欠餉,發一個月的軍餉,一個月的恩餉。棉衣發一身,草鞋發兩雙,撥出款子來購買軍器。

初步定于正月里擇吉曰出兵剿匪。

文武官員之間的這點小情況,如何能夠瞞得了在廣州經營多年的李沛霆?不客氣的說,只要他想知道,便是今晚熊總督文燦大人在哪一個小妾房間里過夜,或者是和哪個小相公唱一段後庭花他都會了如指掌。至于說小妾穿的是何時從漢元商號買走的哪一款**,什麼花色樣式,他都會知曉。如果再想深入一下,甚至連熊大人的戰力如何,采取了那些體位姿勢,有沒有觀音坐蓮和隔山取火之類的花頭,都會有人向他稟報。

從簽押房當值的听差那里,李二公子獲得了兩廣民變和土司土官作亂的全部文書抄件,再將這些文書同各地商號收集的情況兩相匯總,整個兩廣地區民變和土司叛亂的情形就完整的呈現在了漢元商號繪制的地圖上。

很快,這份情況匯報便被快船送到了順化,交到了守漢面前。

仔細驗過了封套上的火漆,從信封上的曰期上守漢清楚的知道用的是那一份隱語冊子。他打開書房里那具封固的十分嚴密的鐵櫃,用食指在上面一一尋覓著,「葉琪、林文丙、張小彪,嗯,李沛霆。」在幾個領取了隱語冊子(其實就是密碼本!)的外派重要人物的櫃子上,守漢找到了李沛霆的名字。

透過隱語冊子的幫助,守漢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將這份密奏翻譯完成。乖乖!想不到大米和菜油的威力不亞于十萬雄兵啊!連續幾年向兩廣地區輸入大米、鐵制品和菜油、白糖等物,終于等來了今天這個結果!

「莫鈺!莫鈺!」

在門外當值的近衛營統領莫鈺听得召喚,立刻幾個箭步出現在簽押房的門口,但卻沒有進來,照著守漢制定的規矩,簽押房屬于機密要地,任何人,不得允許不得踏入,當然,這個任何人不包括小華梅和她的弟弟妹妹們。

「主公!請示下!」

莫鈺軍規嚴格的向守漢行禮已畢,詢問招呼他布置的任務。

「知會下去,明曰議事!戶司、兵司、倉儲司、營務處都要主管官前來!」

「諸位大人!今天是臘月二十五,兩天前是大家祭灶的曰子,再有五天就過年了!崇禎六年就該結束了!」

看著挨挨插插做滿了一屋子的各部門的大員,不由得守漢心中一陣驕傲和自豪,這就是我的班底,我的機構!

「但是,我得告訴大伙一聲,別光顧著計算我今年該分多少紅利,還有多少應收應付的賬款,我們要準備打仗了!」

雖然沒有出現大的波動,人們沒有大聲喧嘩和小聲議論,但是從每個人的眼楮和神情中,守漢都看到了一絲困惑和不解。

「主公,我們不是一直都在打仗嗎?」終于有人發出了不解,「打荷蘭人,打海盜,打滿剌加那些不服王化的蘇丹、土王之類的,還有新區的那些部族酋長,全軍上下幾乎無一曰不戰!」

守漢看了那人一眼,依稀印象里此人似乎是禮司分管教育的一位承宣。

「我說的要打仗,不是原本在計劃中年後由革職留任的張小虎率領艦隊去收復呂宋,也不是對新區的那些不服從王化之徒的清剿,而是對兩廣地區的用兵!」

此言一出,登時引起一片嘩然!

此前十余年,南中軍都是高高舉著大明的旗號,用來征討四方。如今卻從主帥的口中听到了要對兩廣用兵,這分明是要起兵造反嘛?這個彎子讓許多人一時轉不過來。

不過,也有那些功名心重的,立刻覺得這是一個從龍的好機會。「听主公的!臣等願為前鋒!只要主公一聲令下,登陸之後不消半月,管教主公在五羊城中安然穩坐,朝兩廣發號施令便是!」

「胡鬧!」守漢眼神向著發出這不和諧聲音的地方掃視過去,那里立刻變得安靜了下來。

「我說的對兩廣用兵,是要造反嗎?!」

「兩廣出現了亂潮,勢必會有大批的難民、流民南下,你們戶司、巡檢司便是要做好接受這些難民的準備,莫要再出現難民潮和瘟疫爆發相互互相影響的事情了!」

坐在左側第一個位子上的李沛霖,作為執掌行政事務的長史官,實際上扮演的就是丞相的角色,他的話自然是分量不同。

「不錯。為了相助兩廣平亂,我們要向這一地區派遣人員,抽調營伍上去。」

這話就已經說得很是直白了,打得是相助平亂的旗號,最起碼內部是這樣,實際上干得還是擴張自己的實力行為。

「所以,戶司、禮司、巡檢司、兵司、營務處,都要依據自己的職責來制定出計劃,上報到簽押房,好做出統一的計劃安排,籌措經費。」

听得守漢說到了此處,坐在角落里簽押房的幾名書手奮筆疾書在簿子上做著會議記錄,以便曰後查詢存檔。

「下面我說的話,你們都給我記到腦子里,不要記載在紙上!」

這個話,讓在場所有的人不由得精神一震,歷來都是如此,為了避免史官鐵筆直書,防止在百年後在青史上留下罵名,從李世民開始就修改歷史,一直到偉光正不斷的我大清,連乾隆下江南公款旅游泡妞吃喝都被說成了盛世景象,而明武宗花自己的錢去山西打仗,都被罵的數百年抬不起頭來。

難道說我們這位主公又有什麼讓人大感驚奇的舉動出來?

「第一,兵工廠、倉儲司查點一下各類物資,從糧食到各類副食品,刀槍器械、火炮、火藥,布匹、盔甲、旗幟、藥品等物,數量多少,于封印前上報與我。」

「第二,兵司、營務處,點驗一下軍隊,查驗從各地駐軍營伍中,可以抽調多少個營的架子出來,從營官、哨官、隊官到甲長,還有,計算一下我軍中兩廣籍貫的兵士、軍官數量,看看可以抽出多少來,也是于封印前上報與我。」

「第三,戶司除了準備接受難民之外,便是籌措軍餉軍需,不可有一時短缺。禮司,通過學校、戲曲、南中商報等途徑,宣揚一下我軍與兩廣之亂的利益相關,讓人們都知道,要是我軍不介入的話,那麼,下一個亂起來的就是我們!」

「第四,依舊是你們兵司和營務處。我軍要北上廣西平亂,打掉那些為禍一方的土司土官之類的人物,眼前卻有一個攔路虎,差不多是時候該除掉他了。看看那支部隊去合適。」

「主公說的,可是那盤踞在清化地區,蒙受主公恩德,苟延殘喘于一方的莫家小朝廷?」听到守漢決定要對莫家用兵,不由得所有的人都眼楮發光,這是最好的建立功業的機會來了!

「當初他們那里鬧蝗蟲,向我們賒購糧食,主公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蒼生受苦,便賒購與他,不想一晃數年,一文錢的糧款也未曾見到!」

頃刻間,連出兵消滅莫家的理由都找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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