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三百二十六章 南下與北上

作者 ︰ 猛將如雲

四月的廣州,正是花團錦簇草長鶯飛的季節。珠江兩岸從去年的戰火恢復了過來,幾處村里農夫牽著耕牛扛著犁杖準備下地耕田。

沿著珠江抵達廣州城內,天字碼頭上,一群廣東省內各地的官員聚集于此。

從官員各自袍服上的禽獸圖案上可以看出,這些廣東本省的武官員品級從七品知縣到三品參將都有,一個個垂頭喪氣的站在碼頭上,身後的親兵家人僕人也都是蔫頭耷腦絲毫沒有生氣,與這大好春光生機勃勃的景象大相徑庭。

一陣鼓樂傳來,一隊儀仗旗牌氣勢如虹而來。

「都精神著點!李大帥和姜大人來了!」

官員們互相提醒著,努力做出一副笑臉來迎接頂頭上司李守漢和兩廣布政使姜一泓。自從英夷竄擾虎門之亂後不久,朝廷便有旨意到來,調兩廣總督張鏡心北上入京,听候彈劾。這雖然比令錦衣旗校拿問進京下獄好些,卻也是極大的懲處了。倒是守漢上下打點,內閣幾位大佬,宮幾位有體面的大太監處都塞了無數的好處,最後,免去了張總督的議處,令其致仕還鄉榮養。

不過,兩廣總督之位倒也沒有再派人前來,只是一直由姜一泓大人署理。

這等于是變相的承認了李守漢對于兩廣的控制。

而守漢控制廣東後的第一步措施,就是安排兩廣官員分期分批往南去參觀。這些官員就是擔心去了那傳說的煙瘴瘟疫之地,有去無回。故而才在這里哭哭啼啼垂頭喪氣。可是不去的話。廣西可還在鎮壓各處土司和教匪的叛亂,要是得罪了李大人,一道軍令下來,命自己去剿匪,死在匪徒刀下還好說,若是被匪徒掠了去,只怕連朝廷撫恤都沒有了。

「各位同僚,請了。」

兩廣布政使姜一泓倒是紅光滿面的。雙手作揖向給他行禮參見的廣東官員們示意。

「姜某不才,日前應督臣之邀請,往南游歷一番。有幾句不成的詩句在此。請各位同僚品評指點一二。」

姜一泓開始口吟誦起自己二月里去順化等處采購糧食軍器時所作之詩句。

「一入南眼界開,此身疑似入蓬萊。若攜劉阮親到此,錯認桃源不肯回。」

對仗、比喻、詞句、典故一樣不缺,姜大人的這首詩做的不錯。稍稍的將眾人的心安頓了下來。

「列位同僚。李某既然邀請各位往南游歷一番。自然要盡地主之意。本應親自陪同各位前往。奈何軍務纏身,聖命不可違。只好令犬華宇陪同各位往南一游了。列位此行的一切事務,本督已命人安排妥當。各位的飲食起居衣食住行,大可放心。南雖然偏僻蠻荒,但也有些賞玩的景色的。」

「道路坦蕩如砥,車馬奔馳如飛,房屋樓宇有高至七層者。各個工場作坊煙突如林,入夜之後城鎮火樹銀花。各位,大有可觀啊!」

姜一泓又在那里很是煽情的渲染了一下自己的南見聞,眾位官員這才勉強打消了生死離別的情緒,同作為南軍代表的李華宇等人含笑一一見禮。當得知眼前這個金冠錦袍如玉樹臨風般的少年,不久前剛剛在扶桑做得好大一番事業,殺的扶桑尸山血海,數十萬人淪為勞工、奴隸之時,不由得眾人一個個頓生敬意,後背一陣發冷。

區區一個少年人便如此狠辣,若是李大人本身出手,又會是何等景象?幾個官員心不由得暗自揣測。

江面上一陣騷動,十幾艘運糧卸貨的船只急急忙忙的的跟著碼頭上人的呼喊指揮調整風帆移動位置,兩艘剛剛卸完糧米的糧船未等腳夫在碼頭上站穩,就急匆匆的收起了跳板,起錨為遠處從珠江口逆流而上的幾艘水師軍艦讓出泊位。

為首的戰艦,正是守漢的座艦伏波號。

這條頭尾長約二十丈的艨艟巨艦,一直在廣東軍政官員心目,就是南軍武力和威懾力的象征,不僅僅是因為它是李守漢本人的座艦,南軍水師的旗艦,便是船本身數千料的吃水、那眾多的風帆,大大小小數十門各種口徑,一次齊射可以將一座城鎮變成一片火海廢墟的威力,都讓官員們對這條艦船又敬又怕。

「請列位往南一游,自然是乘船前往比較合適,船只穿過瓊州海域,便是進入了我南軍轄區,自河靜登岸,在河靜看一看那里的工場礦山船廠,之後沿途南下直抵順化、柴棍地域,各位大人可以體察一下南民情風俗。然後便從金蘭灣上船折返,經瓊州稍事休息一二之後,再回到廣州。列位以為如何?」

李華宇作為陪同團團長,慢條斯理條理清楚的將行程安排講說了一遍,听得眾人如醉如痴。

「因為要運糧到廣東廣西,一來賑濟災民,渡過春荒,二來是要確保剿匪部隊的軍糧。還要將在扶桑的俘虜押運回來修建廣東與廣西之間的大道,這船只便短缺了不少,家父帥又沒有撒豆成兵的本事,沒奈何,只得委屈各位,乘坐家父帥和我南軍水師的炮艦了。」

有那善于揣摩上意的官員立刻轉動起聰明的大腦,從李華宇的意思讀出了若干層意思︰一,我們是有經濟實力的!在這三四月份的春荒季節,我們有余糧可以供給兩廣的軍需民食,確保兩廣社會秩序物價穩定。第二,我們是有軍事實力的,不信,你們去看看那些從扶桑一船一船運來的俘虜!第三,我們是有經濟實力的,可以在兩廣的高山大河之修建道路橋梁的!第四,我們是把你們當成自己人了。否則,像統帥的座艦這種國之利器,怎麼可能讓你們隨隨便便的上去乘坐?

李華宇的這一番話,說得在一群官員家眷安撫那些或徐娘半老或花枝招展的官員女眷的鹽梅兒和黎慕華眼楮里不由得泛出了淚花,兒出去這一番歷練,果然是長進了!

有那官員已經開始在打月復稿,準備寫南游記的開篇,如何用最華麗的辭藻,最唯美的篇章來渲染一下主公的這一份恩德。

從船上發出干脆利落的口令聲,被裝飾一新的伏波號。在水兵們齊心協力的動作下。幾個技術動作便穩穩地停泊在了天字碼頭的棧橋旁。

鼓樂聲,官員們魚貫登上伏波號戰艦,開始用好奇的眼楮四下里大量這條從未如此近距離接觸的戰艦,人們開始從忐忑恐慌解月兌出來。取代的是好奇。看著炮位上那巨大的火炮。官員們不由得豪氣頓生。「有如此堅船利炮,主公何愁不能楊威于異域?挽狂瀾于即倒?」

幾聲號炮響起,以伏波號為首的條艦船緩緩的離開了天字碼頭。在珠江上畫了一個漂亮的弧線,向珠江口駛去。

望著遠去的點點帆影,碼頭上又是抽泣聲響起一片。鹽梅兒和黎慕華等人少不得又要安慰一下這些女眷,「莫要難過,一兩個月就回來了。到時候給你捎回幾塊天竺和大食的珠寶來不是好事?」

「就是,莫要悲傷,城里的隆盛行新開了兩家店面,專門售賣些上好的寶石首飾,我方才命人告訴掌櫃,今日暫時不對外營業,專門等候我等。」

珠寶對于女人的誘惑是巨大的,听到有這樣的好消息,女眷們緩緩止住了哭泣,紛紛上轎隨著鹽梅兒的儀仗道隊逶迤而去。

「囂張什麼?!」

坐在自家轎車內的黎慕華,看著遠處鹽梅兒的儀仗警衛,心不由得一陣泛酸旋即又是一陣得意,「我的兒是長,如今又開始辦事了,這份家業日後誰說了算,還不一定!」

「姜大人,你我也要回去辦事了。」看著碼頭上漸漸恢復了原狀,守漢含笑對著姜一泓打著招呼。

「正該如此,督臣請!」

碼頭上轉眼之間又是一片繁忙雜亂的景象,無數的腳夫沖向剛剛抵埠的幾條糧船,準備將這半天失去的損失奪回來,將休息過來的體力變成一根根竹簽,下工時可以換取通寶的那種。

碼頭上的繁忙景象自不待言,只說船隊出了廣州水域,乘著一帆南風,緩緩的升起了風帆,那帆吃飽了風便開始加速,登時令乘船的官員們大呼小叫起來。

什麼叫風馳電掣,什麼叫幾若奔馬,都不足以形容這船只的速度。

「慢些!慢些!」

有官員吃不住,口不住的哀告著船上的水手,祈求能夠將速度降下來。

「已經慢了。這伏波號最快可以到每個時辰行駛十余里,眼下還不到四十里,如不是為了等候那幾艘小船,咱們此刻本來應該出了珠江口了!」

看著船只的城鎮村莊牧童耕牛農夫漁舟飛也似的向後退去,這本來可以令官員們詩興大發,吟哦出些佳句來的風景,卻成為了令這群飽學之士心驚肉跳的景象。

「一個時辰能夠行駛十余里水路,三天,至多三天便可以抵達河靜。裝上糧食,之後向北販運,從珠江口到閩江口便算上五天,半月便可以走上一個來回。」

精于財賦計算的管糧郎一邊抓住了船上的欄桿,一面不住的在心算計,如何能夠將此次往南之行同自家生意結合起來。

在確定了要去南之後,許多人家族便有親眷上門,要求一同前往,生死不論,只要可以同行即可。為的就是能夠獲得將南出產的糧食、食鹽、精細白糖、布匹、各類鐵器、熟鐵運到福建、江西湖南等處販賣。

「姐夫,不瞞你說,我這邊接頭的人同鄭家有往來,只要咱們能夠從南采購到糧食,不用咱們操一份心,直接在南的幾處港口上,便可以將契約轉手給他鄭家的商號,一律加價三成。這是無本萬利的好買賣啊!」

「加價三成?兄弟,你莫要欺負你姐夫是讀書人。不懂得經營之道。」一旁的夫人對娘家兄弟的貪心不足有些看不下去了。

「一石粳米連運費到廣東最多也就三分銀而已,江南七月糶米的價格最低都是五錢銀一石!這米價翻十倍也不過三錢銀一石,你卻說加價三成?當真將你姐夫和我當成羊牯宰嗎?!」

「再說了,他鄭家不是和李家關系走得很近嗎?為啥不自己出頭去買糧食?反而要在底下做這種雞鳴狗盜的勾當?定是有條見不得光的發財路,不能讓李家知曉。這若不是能夠有幾十倍的利錢,他鄭家的銀是海水漂來的?大風刮來的?!」

被自家姐姐夾槍帶棒的一通排揎,當小舅的敗下陣來。只得拱手認輸。

「好我那親姐姐!的確如您所說,鄭家是加幾倍的利錢收這些契約,可是,兄弟我也要有些銀錢過手才是啊!」

一番討價還價之後。姐姐姐夫和小舅達成了協議。小舅會在利潤分得一成作為車馬費,再有一成是分潤給給小舅跑腿兒的一群閑人。

抱著此去南便是生死陰陽看法的,和到南來帶著摟錢的耙來的人各佔了一半。不過,其也有異類。

這個異類此時正站在艦首。迎著略帶著些咸濕味道的暖風。同船上的軍官和水手們用一口南直隸官話東拉西扯。

這位。就是我們在以前看到過的曾經在廣東旅游時為廣東物價之低廉而慨嘆的江陰徐弘祖。這次,恰好他應同鄉之邀請到廣州游歷,听說有這樣一個機會可以到南一游。立刻鑽山打洞死皮賴臉的要求一同前往南,享受這樣一個公費旅游的機會。

船只在經過內伶仃島與大鏟島洋面,即將進入珠江口時,遠遠的額,兩艘船只飛也似的劈波斬浪而來。

「噫!好快!莫要被它撞上了!」

徐弘祖大聲疾呼著,試圖提醒水手們注意。

「誰的船?」

「看旗號是李二掌櫃的船,這麼猛的南風,還掛滿了帆,這是有什麼急事不成?」

「嗨!南風起了。又逢春荒季節,正是往北方往內地販運糧食的好季節。李二掌櫃的不著急才怪呢!」

幾個水手一面議論著,一面將手的火繩朝著艦首的兩門大佛郎機的引火口觸去,向遠遠駛來的船只鳴炮致敬。而同樣的,對面的船上也冒起了兩股細小的白煙之後隱約有炮聲傳來。

「二舅也不知道又有什麼大生意,竟至如此?」在自己的船艙之,同幾個知府參將游擊說話品茶的李華宇,從舷窗之看著李沛霆的船只如兩條飛魚一樣從身邊掠過,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不由得心有些納罕。

但是,納罕也只是轉瞬即逝,華宇還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付眼前這些廣東的武官員。

出了珠江口船隊沿著廣東沿海繼續南下,所有的風帆都升到了桅桿頂上,借助著風勢,越發的行動快捷起來。徐弘祖在船舷觀賞著艦船飛馳而過的景色不由得高聲吟誦起來,「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詩句。身後的船艙傳出一陣陣嘔吐暈船時稀里嘩啦的聲音。

借助從信號兵那里花言巧語借來的望遠鏡,徐弘祖仔細的眺望著海岸線上那無數沿著海岸如同螞蟻一般正在登岸的人頭。

「這位長官,那是什麼?」

對于徐弘祖的尊稱,被問的甲板炮長很是高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海岸線上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攢動。

「那應該是大少帥此次從扶桑弄來的勞工俘虜之類的。這些人應該是分到高州、欽州、廉州這一帶修築道路的。」

對于兩廣要大肆修建道路的事情,徐弘祖倒也知道一二,但是動員民夫可是一件大事情,各地官吏都打算在這個事情上好好的大撈一把。不想李家父奇兵突出,居然用扶桑國那些只要管飯吃,就可以每天干個時辰兩頭不見日頭的苦力弄來修路了?!

從那一團一簇的人頭上可以看得出,這些人至少在萬人以上,單單高州欽州一帶便有這許多人手在此修路,那麼,素稱是廣東精華的珠江兩岸、從省城到寶安、從省城到潮州等處的道路,想必築路的人手更多。

「那是自然!主公要求通往寶安的道路要在端午節前通車,自然要加派人手日夜趕工了。」

那炮長很是得意的回答了徐弘祖一句,「這路一通,省城里的米價布價油鹽價錢就不要打算有什麼變動了。」

天色很快便在這風馳電掣的行進暗了下來,天邊如同一架黑色的紗幕緩緩落下,很快天地間便昏暗了下來。船隊本來打算夜間穿過瓊州海峽,但是看船上這些老爺們一個個吐得有氣無力死去活來的樣,若是持續航行下去,只怕有的人連膽汁都沒的吐了。華宇只得下令船只在徐聞縣停泊下來,讓這群老爺們能夠稍事休息,養精蓄銳一番。(未完待續請搜索樂讀窩,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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