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江湖 第七章 金蘭之好(中)

作者 ︰ 墨香三千里

()r 已近午,吃飯喝酒的人多了起來,適才這竹筷一來一去只在瞬間,大約無人留意,卻落在剛剛跨進門來的一青年男子眼里。

這男子衣著光鮮,俊秀灑月兌,風度翩翩,必是富豪之家的公子,當庭站了如玉樹臨風一般,只是深秋時節還搖著一把折扇,顯得有些扎眼。他在門前停了一下,四下看了看,劍眉一挑,喜出望外的樣子像是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快步向陳襄這邊走過來。

陳襄也看見了他向自己點頭微笑,不由心中納罕,自己如今于世上數得出的幾個相熟之人,他決不在此之列。一瞥之間,陳襄才發現,這里二十幾張桌子幾乎坐滿了,卻有半數以上像是闖蕩江湖的,有的雖大聲吵嚷著說些奇聞軼事,開著粗俗的玩笑,眼珠卻轉來轉去只用眼角打量著別人。有的吃飯還戴著草帽,眼神只在帽檐下y n沉地偷窺著左右。還有人毫不掩飾傲慢之氣,瞪圓了雙眼挨個桌子掃過去,一邊只管把刀劍在眼前擦拭晃動,凜凜然威風八面。陳襄在洞窟中听凌柯師父講江湖故事,知武林一脈千絲萬縷的關系,誰知道後面都有什麼出身背景幫派靠山,哪個也是惹不起的。

那公子這時已走到陳襄身前,笑著拱手道︰「多r 不見,陳兄怎麼獨自一人飲酒?倒比楚樓逍遙自在。」說罷,撈把椅子在陳襄對面坐了。

「奇怪,他還真的認得自己?」陳襄搜遍記憶不得其解,探問道︰「請問這位公子是——」

那公子生氣了︰「怎麼陳兄,貴人多忘事。那天在黃府與錢大人、趙員外、周大俠他們喝了一夜的酒,這麼快就把楚樓忘了?你是啥朋友喔。」

陳襄方明白了他定是認錯了人,稱呼自己為陳兄當是踫巧,釋然道︰「這位公子認錯人了,我今天剛到此地,也沒有熟人在這里。」

那公子筋鼻子瞪眼氣哼哼道︰「你是怕我求你辦事還是向你借錢,裝不認識哈?」他揚手打了個響指喚道︰「小二,添付杯盞上來。」

陳襄天x ng隨便,也不以為意,遂問道︰「那請問公子貴姓,該如何稱呼?」

那公子更為不滿,扔出一句︰「孫楚樓。」給自己倒了杯酒,搖搖酒壺見里面所剩無多,又招呼店小二道︰「同樣的酒再上兩壺來。」

陳襄氣不得,笑不得,說道︰「孫兄確是認錯人了耶,小弟……」

這個孫楚樓寬容地恢復了笑意,「唰」地收了折扇,姿態瀟灑,「算啦算啦,與陳兄干了這一杯。認錯人了?哼,扒了皮認得你骨頭,那個小秋燕還惦記著你呢,去一回問一回,問她的陳哥哥怎麼再也不露面了,‘秋燕也沒得罪陳哥哥耶,干嘛又生氣了’。」他嗲聲嗲氣地學了句,自家哈哈大笑著又干了一杯,一壺酒可就快了。

陳襄道︰「小弟姓陳名襄,確與孫兄素不相識,至于什麼秋燕,更無一面之緣,請孫兄見諒。」話里明顯有送客之意了。

孫楚樓嘿嘿笑道︰「什麼一面之緣兩面之緣的,咱們認識了就是有緣,就是朋友。來,吃魚,咱們太子河的鰲花魚是天下第一鮮,江南那邊叫它鱖魚,不過那滋味麼,可就差得遠了。嘿,不是跟你吹牛,當年我家老爺子在吏部員外郎任上,那才叫……」

陳襄無可奈何,哪里有心思听他胡吹大氣,自然而然地看向紅衣少女那邊。

紅衣少女還坐在那里吃喝著,只是眉眼低垂,顯得心事重重。陳襄暗道︰這丫頭別是又打什麼鬼主意,須防著點。再看別處,覺得氣氛明顯不對了,坐在門邊一桌的四男兩女不像是來吃飯的,桌上空空如也,面容呆滯,如老僧入定般盯著紅衣少女,而屋里其他人俱放低了聲音,時不時地向那邊瞄上一眼。

孫楚樓背對著門看不到身後的緊張,兀自「呵呵」笑著,把五六個空酒壺在桌上摞了如寶塔狀,旁若無人地談笑風生︰「敢問陳兄來此有何公干?是不是——哈哈,也想套弄些j ng鐵回去?有事直說嘛,楚樓在這塊地頭上還是有些頭面交情的,多了不敢說,三五百斤、千八斤的,總能想出辦法。」

陳襄道︰「孫兄錯會意了,陳襄只是路過,明r 一早就離開,孫兄的好意這便謝過。」這陣子被孫楚樓黏住了已再無可忍,他招呼店小二便待結賬離去。

孫楚樓攔住店小二,對陳襄道︰「陳兄太客氣,酒肴盡夠了——要麼,再加點兒?」他扭頭又對店小二道︰「加兩壺酒,魚再照樣來一條。」

陳襄愣了一楞,隨即自己也忍不住,「呵呵,哈哈」地笑出了聲,不是馬善被人騎麼,下次再遇到此類事,該說「不」時定要抓緊時機耶。他負了包袱長身立起,不料卻被兩個彪形大漢堵在當地。

剛進門的這兩個大漢風風火火的徑直過來,一邊一個把孫楚樓夾在中間,卻攔住了陳襄的去路。

其中一年青些的拍拍孫楚樓的肩,粗聲豪氣的道︰「楚樓老弟憑地沒有信用,約了我們雙雄午時在醉仙樓見面,讓我們兩兄弟傻乎乎的等了兩個時辰。當我們是小孩子尋開心麼?」

孫楚樓嘩嘩笑著站起來,左右拍拍兩人的肩膀道︰「抱歉抱歉,楚樓遇到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卻誤了與雙雄的約會。來,讓我來介紹,這位是陳襄陳少俠,英名遠播,二位想必多有耳聞。這兩位邙山雙雄路少雄、姜子雄,當今少年才俊,亦不遑多讓,大家親近親近。」

陳襄與邙山雙雄「幸會幸會,如雷貫耳」之類客套過了,孫楚樓揚手將招呼店小二,陳襄忙搭住他手腕按了下來。

孫楚樓待人熱情天x ng使然也並不生氣,招呼道︰「來,坐,都坐,與二位雄兄喝上幾杯。」

路少雄憨直,嚷嚷道︰「我們兄弟可不是來喝酒的,這就把千斤j ng鐵的貨票付與少雄罷。」他抖開隨身的包袱,桌上即現一打金葉子,閃閃晃眼。

孫楚樓凜然肅容把金葉子推回去道︰「路兄,那千斤j ng鐵麼,實不相瞞,楚樓已答應了東海雙飛鳳,二位的那份楚樓再去托門路,後幾r 定當奉上。」

路少雄聞言大怒,一把抓住他的小臂,握得他直齜牙。「孫楚樓,你已收了定金,怎麼,想一女嫁二夫麼?今r 個有貨票,我雙雄當你是朋友,若拿不出,哼哼——」他摘下佩劍,「 啷」扔到桌上,卻把陳襄的酒杯撞落地上摔了粉碎。

孫楚樓道︰「路兄息怒,听楚樓把話說清楚。非楚樓不講信用,東海雙飛鳳出的價比二位雄兄高上了一成,本行規矩想雄兄亦是心中有數,價高者得嘛。當今上下打點的資費水漲船高,楚樓也是無奈。」

一旁一直未言語的姜子雄y n鷙地接道︰「好,她們出多少,我們出多少,開個價吧。」

「不行,東海侯的貨也有人敢插手?哼。」隨著一聲嬌喝,一沉重之物落在桌上,砸得杯盤盞碗汁水四濺,桌前幾人的前胸俱是點點油漬,一黃衣一紫衣的兩個少女現身兩側,手握劍柄逼近前來。黃衣少女又道︰「孫楚樓,銀子在這里,貨票呢?」

孫楚樓略顯尷尬,掏出絲帕擦了身上油污,陪著笑臉道︰「原來是燕飛姑娘、鳳鷗姑娘,一起坐了,大家好商量。」

路少雄輕蔑地道︰「你東海侯又怎樣,我邙山子愚公的名號也不輸于他。」

陳襄听邙山子愚公的字樣,回憶起當年伏魔莊座上那個紅臉膛的老者,這邙山雙雄不知是徒子還是徒孫耶?他此次拜別家門,忍不住又拐到伏魔莊,見莊上甚是冷清,那老管家是當初相識的,拉著他的手道︰「大牛啊,沒想幾年工夫長成大人了。全家都以為你掉到懸崖下必無生還之理,老爺和兩位小姐上山又尋了你好多r 子,好幾天茶飯不思的。後來烏有居士回來,把老爺好一頓臭罵,唉。你出事後不久,老爺就舉家遷往江南了。」

陳襄只這麼一分神,那邊邙山雙雄和東海雙飛鳳劍拔弩張的就快要鬧僵了。

那著黃衣的喬燕飛對紫衣的沙鳳鷗道︰「姐姐,子愚公的名號自然是響當當的,怎麼座下徒子徒孫窩窩囊囊的熊樣,看樣子名師出高徒之言也不可盡信。」

紫衣的沙鳳鷗道︰「小妹,想名師樹大招風,總難免混進幾個烏鴉麻雀什麼的,教出幾個低徒矮徒,劣徒歹徒也不足為怪。」

路少雄把嘴一撇道︰「哼,東海侯一世英名,卻想不到常常受女弟子所累,這個生一個小燕雀,那個孵一窩小沙鷗,哈哈,嘰嘰喳喳的可熱鬧的緊。」

姜子雄接道︰「那也很好嘛,東海侯閑來無事,斗雞走馬卻也自得其樂,哈哈。」

這四人手扶飯桌,身向前探,你來我往地斗個不休,漸漸把陳襄擠到牆角難受之極。他咳嗽一聲︰「嗯哼,子愚公與東海侯武功蓋世當在仲伯之間,不知教出的弟子本事如何。你們都是雙的,也不知雙雄少俠和雙飛鳳女俠哪一雙兒更厲害些。口舌之爭也難分勝負,依陳襄之見不如這樣,楚樓兄,你定一個價錢,大家同意了呢就誰也不許反悔,雙雄雙飛鳳比武論輸贏,點到為止,贏者得貨票,如何?」

此言一出,兩雙兒即異口同聲響應了,紛紛亮出兵刃。

陳襄搖手攔住道︰「四位別在這里,打破了家什是要賠的哦,找個寬敞的地方好施展開拳腳。」

邙山雙雄和東海雙飛鳳各自譏刺嘲罵個不休,甫出客棧大門,即捉對兒斗成一團。街上的行人大概見慣了打架斗毆的場面,也不以為怪,俱遠遠地躲了。

孫楚樓撫掌笑道︰「陳兄此計甚妙,卻讓楚樓擺月兌了大麻煩,哈。」

陳襄道︰「楚樓兄,其實最好是你拿了貨票提出j ng鐵來,分他們一家一半,豈不少了許多麻煩。」

孫楚樓看他如看怪物,「陳兄實心眼兒呃,哪里有什麼貨票,楚樓這些r 子銀根偏緊,須找人幫襯一下而已。不管這些啦,今天這頓酒就由陳兄請了,改r 楚樓做東擺酒,與陳兄先吃醉仙樓,再樂留芳院……」

陳襄道︰「好說,陳襄這就別過。」他結清了賬單,三十幾兩銀子的花費令他瞠目結舌。他緊攥著那兩錠大銀久久不願撒手。

「等等陳兄,你看。」孫楚樓卻拉住他又坐回來。「你快看,巫家十二樓的大小姐,沒想她會到這小地方來,這真是,這真是,太好了。」他眼楮直勾勾地閃著光,一臉艷羨之s ,嘴角的涎水都要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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