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part45哥們兒，借我抄抄唄！
考場里的人比原暢剛到時多了許多。陸續走進考場的考生們，面部表情幾乎都一樣，個個都跟剛丟了兩百塊錢似的。空氣，開始彌漫著壓抑。原暢環顧了一下四周，全是陌生人。高考安排座位是隨機的，小鎮參加高考的學生考號都已被打亂，這樣跟熟人對個暗號的可能性也沒有了，坐在你周圍的人你都不認識，他們是個什麼水平你也完全不了解。
監考老師有兩人，全是中年男性，從面相上看很和善，其中一位走上講台清了清嗓子後說道，「請大家把書都放到講台旁邊的桌子上。」也正是隨著他的這句話，由國家□□耗巨資打造，直接無視廣電審批的史詩級大型災難片《高考》正式在全國同步上映。
「現在開始發試卷，發完後不要答題，先檢查一下試卷有沒有印刷的錯誤。」另一位監考老師邊說邊把卷紙分成四份兒，發到每一排的第一個考生那里，再由每個考生逐個往後傳。
拿到試卷，原暢粗略地掃了一眼。很遺憾，考前他臨陣磨槍看的幾道題都沒有出現，人品沒爆發起來。其實即使出現了，他也不一定答得出來。因為考前，他並沒能集中注意力看書，他的腦海里還在回想半小時前在校園里和盧華的對話。盧華不知道，藝校正式停課的前夜，原暢和「晨曦」樂隊另外兩位成員——柳響、辰逸在校園的操場上很認真地聊了一次各自心中對組樂隊玩搖滾樂的態度。和從前四人在一起時沒什麼不同，昏暗的路燈，朦朧的月色，一瓶杜康酒。他們都感嘆時光匆匆流逝，轉眼已是三年，未來深不可測——
「雖然說，生活的走向，從來都是無法預知的，但我的想法是，咱們三個都努力留在中原地區，別到外省讀大學！」辰逸說完後觀察了一下原暢和柳響的神情，他心里明白，有些話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辰逸，我同意你的想法！」柳響說著輕輕地拍了拍辰逸的胳膊，「剛好我們倆都報考了鄭州的大學，不過原暢……」
「是啊，原暢在省內就考了一所大學，在開封，怎麼辦？」辰逸正陷入沉思，耳邊突然傳來原暢的聲音，「開封也屬于中原啊，坐火車到鄭州不足一個小時就到了。」
辰逸眼珠一轉，隨即笑盈盈地說，「也是！如果我和柳響考到鄭州，我們就把樂隊排練室定在鄭州！」
「然後，周一到周五我們上課，周六周日原暢從開封坐火車來鄭州，我們排練！」柳響說完晃晃酒杯里的白酒，喝了一口。
「或者干脆直接曠課，隨時來！」辰逸將目光移向原暢，「你覺得呢？大學又不是高中，只要你按時繳學費，絕對沒人管你！」
「嗯！」原暢模模鼻子，琢磨半晌，「那，咱們就這樣定了！」
「定了！」辰逸一手托著酒杯，另一只手搭在欄桿上，「美好的青春時代，我們無論怎樣都要拼搏一次，不管結果怎樣，至少我們一起努力過！」
柳響點點頭，順著辰逸的話，「即使最後不盡如人意，我們也無悔這一生！」說完，他的眼楮從近處緩緩地望向遠方，「關于盧華，唉，也不知他如今怎樣了，其實我還是希望我們四人能重組，但他若沒有這個想法就算了，咱們三個也都能唱！」
「是！」辰逸的眼楮也開始盯著遠處發呆，「黃家駒離開以後，beyond三兄弟還不是堅持十年了啊！」
柳響「嗯」了一聲，張開嘴正要說些什麼，突然回想起辰逸這句話，忍不住奸笑一下，「嘿嘿嘿嘿，你的意思是，就當盧華也摔下去了唄！」柳響話一說完，辰逸也跟著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
「你倆嘴太損了！」原暢也彎彎嘴角，邪惡的笑笑，「摔下去也得等樂隊火了以後再摔啊！人家黃家駒是在beyond最光輝燦爛的巔峰時刻把生命一下子玩到了盡頭，這叫永恆；咱們幾個，都沒人知道咱是干嘛的，摔下去最多屬于一起人員傷亡意外事故，連工傷保險都沒有！撐死轟動一下藝校校園，讓一幫學弟學妹們茶余飯後閑聊上幾句，「嗨，听說高三有一位師兄駕鶴走了，你知道麼……」「哎呦，有這事兒？」「是啊，估計為藝術獻身吧！……」
「哈哈！」辰逸收回話題，舉起酒杯，「來，為咱們三人今天晚上的約定干一杯！剩下的，听天由命！」
柳響「嗯嗯」的直點頭，並舉起手里的杯子，「干杯！等到秋天，大學報到時，咱們兄弟三人鄭州排練房見！」
「鄭州見！」隨著原暢的這聲喊，三人手中舉起的酒杯踫在了一起。雖然這一刻氣氛很和諧，但原暢或多或少明白，他們三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小。他知道，坐落于開封的河南大學是中原地區的重點本科院校，他的高考文化課成績至少要達到本科錄取分數線，或許才會有希望。不過盡管這樣，他仍抱有一絲幻想。
高考第一場，語文。時間兩個半小時。原暢開始答卷。語文這門科目，原暢覺得，在所有的文化課程里，只有語文這一科沒把他整自卑。
考試開始大約十分鐘左右，有個考生急匆匆地跑進考場。
「你怎麼才來？再晚點兒就不用來了！」監考老師板著臉遞給他一張試卷。
男孩兒有些氣喘吁吁的樣子，「老師對不起！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去醫院了一趟。」
「幸虧我身體健康，感謝腸胃。」剎那間，原暢才意識到，這個世界上危險無處不在以及健康是多麼可貴。
時間已經過半。考場里，只听見蠶吃桑葉一樣的刷刷聲。原暢作答過程還算順利，他做了一個深呼吸，又閉目休息片刻，然後扭頭觀察了一下考場上考生們的狀態，有人在不停地抹風油精，有人雙手合十祈禱，還有人在抓著自己的頭發。原暢感覺這只是一次普通的考試，可考場外，時不時就有跟偵察兵似的巡考路過，這分明是高考。
作文。原暢看了眼題目——《心靈的選擇》。
介紹︰有一位登山者，途中遇到暴風雪，他深知如果找不到避風之處必死無疑。他走啊走，突然腳下踫到一個僵硬的東西，他扒開雪地一看，原來是一個凍僵的人，他心想︰是救他呢還是繼續前行？經過心靈翻江倒海的思量之後，他決定救這個人。于是，他月兌下手套，開始給那個凍僵的人全身按摩。經過一番努力，終于把他救醒了。于是，兩人攙扶著走出雪地。
不是每個人都會踫到這樣的生死抉擇，但是我們生活中也會面臨一些與觸動心靈有關的選擇，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怎樣選擇？為什麼會做這樣的選擇？
請以「心靈的選擇」為話題寫一篇作文，範圍不要超出這個內容之外︰1、立意自定；2、文體自選；3、題目自擬；4、不少于800字；5、不得抄襲。
原暢寫作文總愛裝深沉裝文青。他喜歡在正文前空出兩行，先寫上兩句自己感覺特別牛的名言，譬如，「人生有一道難題，那就是如何使一寸光陰等于一寸生命。」再譬如，「偉大的巨人也有他渺小的瞬間，渺小的凡人也有他偉大的時刻。」再再譬如，「我喜歡把事情留到明天再做，不是因為我懶，而是因為明天會更美好……」等裝得差不多時，他再將文章主旨和命題要求硬生生地扯在一起，找到切入點，一氣呵成。高中三年的作文課，原暢就指著這個活了。所以他的作文一直很優秀，語文老師也很器重他，每周的作文課，他的文章都會被語文老師作為模範文章在班里讀一遍，供大家學習。停課前的全體家長會上，語文老師也不忘對原暢媽說︰「原暢很會寫文章，以後當明星自己寫歌兒肯定沒問題！……」
「完事兒！」深呼吸，原暢放下手中的筆，雙手交叉捂住嘴巴，閉上眼楮，「我有預感，語文我定能拿高分！」
高考第二場，數學。
考數學的過程是這樣的，原暢拿到試卷，在答題卡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後，就開始趴在桌子上睡覺。監考老師看了他一眼便明白，這孩子的數學一定是體育老師教的。時間還剩下二十分鐘時，原暢醒了，他的手撐著臉，再撐著下巴，最後桌子撐著下巴，覺得差不多了，他左手按壓著太陽穴，右手拿起鉛筆在答題卡上面亂涂答案，涂完選擇題，便交了卷。
第二天上午考英語。原暢提前了二十分鐘走進考場。坐在凳子上的他一想到下午考完之後高考就全部結束了，他就忍不住興奮得直捶大腿。
「哥們兒，英語怎麼樣啊？」原暢的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響，這聲音小的就像害怕被警察抓住的賊。
原暢回頭看了看此人的面貌，長得挺著急的，「完全不懂！」
「哥們兒你太謙虛了，肯定比我好。這樣，一會兒考試的時候借我抄點兒啊，就選擇題就行。」男孩兒很猥瑣的樣子。
「我真的啥也不會，抄錯了咋辦？」原暢有些急了，他知道除非自己把話說絕，否則是不可能打消他的念頭了。
「沒事兒，錯了我絕對不怨你。」男孩兒依然不消停。
「兄弟，感人！」男孩兒表現出的真摯情感，使原暢心中不禁萬分感動。抄別人試卷不懷疑對方做得對錯，是抄卷子的基本道德。
監考老師發完試卷，考試正式開始。原暢覺得英語這門課程，能不能考試成功，關鍵在于有沒有找到正確的方法。這麼多年來，每當英語考試，他始終堅持兩條根本原則，第一︰三短一長，選最長；第二︰三長一短，選最短。假如遇到四個選項長短差不多的，就抓鬮，為此，原暢姐還花巨資專門給原暢買了一件兒nike的t恤衫，買這個品牌是有原因的，人家logo是個對號啊，它象征著抓一個對一個。
按照長短的方式選完大部分選擇題，原暢開始抓鬮，正當他抓鬮抓的樂此不疲時，突然感覺自己的凳子正被人用腳輕輕地踢著。
「哥們兒，第八題選什麼？」後面傳來很輕的聲音。
原暢用右手模了模耳朵，伸出了兩個手指。
「哦，選b！我知道了。」男孩兒很細聲的在自言自語。不知他若是得知原暢的答案是抓鬮抓出來的會作何感想。
原暢繼續抓鬮，震動再次來臨。
「第12題呢？」聲音再次傳來，這次連「哥們兒」都沒來得及叫。
原暢臉色溫度瞬間降至零下，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耳邊搖了搖，這是在告訴坐在他身後的男孩兒，「你y給我閉嘴！能他媽等我抓鬮抓完嗎？！」
「那你把你的答題卡往左邊兒放放。」男孩兒說完後還伸出一根指頭戳了戳原暢。
這真是一種得寸進尺的請求。原暢強忍怒火沒再理他。當他抬起頭，監考老師正悄無聲息地向他們這邊走來，坐在身後的男孩兒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