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青春靠過譜兒 133 霓虹燈到月亮的距離

作者 ︰ 原暢

第16節part33霓虹燈到月亮的距離

在林林總總的高大樓群中,「中央音樂學院」六個金色大字在不經意間滑入原暢的視線,「是那兒嗎?」他揉揉雜亂的頭發自言自語道,「嗯,應該是吧!……」他邊想邊加快了腳步,急急地小跑。他的周圍,是二環輔路上倒影著白雲的公交車窗戶、路邊依偎的小情侶、疾馳的自行車……

「到了到了!」看到心中神一般的學府,明明應該興奮的手舞足蹈使勁跺腳的原暢努力嘗試許久也沒激動起來,這跟中央音樂學院的大門不夠宏偉氣派有直接、非常、太大的關系,學院最前方的教學樓像是被架在了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二環路上一樣,他仰著腦袋用一種仰視的目光向這所中國最大牌兒的高等音樂院校行禮,可它依舊那麼小。

走到教學樓前,原暢不由得停下腳步望了一眼門口的銅質黑板欄,上面貼著一些照片,記錄著從中央音樂學院走出的音樂工作者。原暢神情專注盯著黑板欄,「著名作曲家三寶、趙季平,歌唱家關牧村,鋼琴家郎朗,輪回樂隊主唱吳彤,黑豹樂隊主唱巒樹……」直到他低著頭看到倒數第二排的第一個人,他一陣哆嗦,沒錯,汪峰。他當年組建的「鮑家街43號」樂隊就是以中央音樂學院的地址命名。黑板欄的另一面是中央音樂學院的校園風景照,原暢隨意地瞟了一眼,多數教學樓及餐廳都是古老與現代的交匯,這或許代表著古典音樂與現代音樂的完美結合,其實不然,鮑家街43號從前是清朝醇王府舊址,光緒皇帝就是在這里出生的。于是原暢站在大清光緒皇帝出生的土地上,倚著校園里的鐵門,不禁想起光緒皇帝淒慘、悲涼的一生。

「小伙子,是考中央音院的嗎?找到房住了嗎?」一位中年婦女看原暢東瞧西望的,就向他走來。

「哎呦!……」原暢突然發現若不是這位婦女阿姨提醒,他早已把住房一事兒忘得一干二淨,必須快速安頓下來,否則今晚得露宿街頭,「是考中央音院的,還沒來得及找房呢!」

一听還沒住房,中年婦女情緒瞬間激動起來,「小伙子,你听阿姨說,你一定要住我們家啊,我家房子干淨、衛生、安全。最重要的是,每年參加中央音院考試的考生,但凡住我家的,準能考上!你說神不神?」中年婦女很熱情,邊說邊忙著幫原暢提背包,出于本能反應,原暢拒絕了她的熱情幫助。

「真有這麼靈啊?」原暢眨眨眼,傻傻地問了一句。

「嘿,阿姨能騙你啊?」中年婦女一臉忽悠冉冉的表情說道。

迷信之所以被稱為迷信,是因為有人信,原暢在又困又累又餓又渴的狀態下,姑且信了。再說了,全身上下就幾百塊錢,酒店住不起,家庭旅館更劃算,于是他模模鼻子,「多少錢啊?」

「小伙子,只要五十塊錢!」婦女舉著一只手伸出五個手指說道。

「五十?」原暢翻了翻眼,「有便宜點兒的嗎?我一個人住,這個價格有點貴了!」此刻在中年婦女面前,原暢必須裝的有多沒錢就多沒錢,何況他真沒錢。

「這已經很便宜了,你放心,阿姨不會騙你的!」中年婦女露出一副很真誠的表情。

原暢靜了幾秒,試探的問,「三十!?」

「不行不行!」中年婦女一臉肯定的神色,「最低給你四十塊!」

「好吧!」原暢知道這里是首都,在這個除了上廁所不要錢其余什麼都要錢的繁華都市里,四十塊錢一晚的旅館應該是便宜的了。

「走吧!五分鐘就到了!」短暫急促的對話結束後,原暢重新背上背包,跟著中年婦女向她家走去。

「這是哪里啊?這是你們家煤球房吧?」原暢顯得很是氣憤,臉瞬間就黑了下來,他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哦,這里已經收拾過了。」中年婦女聲音小了許多。

原暢看了看這陰暗潮濕的房間,里面除了一張小木床,一床小棉被,一個發黃的電燈泡,其它的一概沒有。最讓人難以接受的不是這些,而是一走進小屋,就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這什麼味兒啊?我靠!真他媽難聞!」原暢大概是氣炸了,說話爆著粗口,和他平時的氣質很不符,他只是一想到自己被中年婦女給騙了,就火氣忍不住往上竄,他打算壓壓價,「除非三十塊錢,要不然我立馬就走!」說完後,原暢還冷冰冰地掃了婦女一眼。

「那……好吧!」中年婦女見原暢皺著眉,臉色很不好看,她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三十就三十吧,小伙子,阿姨看你不容易。」

…………

「叮鈴鈴……」鬧鈴聲在原暢的耳邊驟然響起,震動的木質小床發出澀耳的聲音,「啪」的一聲關掉鬧鐘,原暢看看表,八點半。他晃晃頭想了想,中央音樂學院的報考時間為上午九點至下午五點。

簡單洗漱後,原暢拿起鑰匙故作鎮定地出了門,「天氣還真不錯!」他望向天空,陽光燦爛,輕風習習,遠處幾朵白雲浮游在藍天,他又舒展了下眉頭,向中央音樂學院走去。

學校門前,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身影緩緩進出于此。原暢不由打量起他們,女孩兒們披著或拉直或燙卷並隨性染了各種顏色的長發,衣著時尚,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有一個女孩兒還用煙燻妝來凸現眼楮的層次,她的睫毛有二兩多重。另一邊,不見得是帥哥,但一定是型男。他們發式有型,衣領高豎,他們的臉上寫著張揚,或帥氣。這一切讓原暢突然感到有些不自信,那敞開的最高等音樂學府的大門,到底是不是他要去的地方?此時,他正穿著在藝校里他最喜歡的那件純白色秋衣和一條已經被洗掉色的藍色牛仔褲,踩著一雙布滿灰塵的黑色人造革皮鞋,甚至皮鞋側面還有一個劣質的品牌標識。

「既然來了,就留個腳印!」原暢回頭望了一眼這座繁華的大都市,毅然邁進了這所他理想中的大學,可,當他踏進中央音院的大門,他還是會感到孤獨與自卑。

「人真多!」原暢感嘆了一句,來自全國各地的考生都聚集在二樓的走廊里,排在他後面的是兩個操著京腔的男孩兒,其中一個面熟,原暢猛地一看還以為花兒樂隊主唱大張偉呢。不過兩人顯然沒有原暢長得帥,只是打扮較時尚,神情也比原暢輕松,也或許是故作輕松,他倆一人手里拿著一塊面包邊聊邊笑的很大聲,說一些他們班上女孩兒的事情。排在原暢前面的一個男孩兒正在痛斥前幾天報考北京電影學院時的種種黑暗,然後發誓,就算電影學院的錄取通知書發下來了,他也不上。原暢在想,如果通知書放在他面前,不知道他會怎麼選擇。

排了一個上午的隊,原暢終于報考了中央音院最具挑戰性的作曲系。作曲系是中央音樂學院的大系,也是考試時間最長的一個系,初試要考三天,考試內容很多——器樂曲寫作,歌曲寫作,視唱練耳,音樂基礎理論等,這對原暢來說是一個巨大的精神考驗。

考試第一天,上午共兩場,第一場器樂曲寫作,第二場歌曲寫作。原暢早早走進考場找座位,放好隨身帶著的橡皮和筆,然後開始發抖,在監考老師提著錄音機走進考場那一剎那,他的心都快蹦出來了。試卷發下,原暢看了看內容︰器樂曲寫作,創作一首器樂曲小品,樂器種類不限。

「ok,就這麼創作!」原暢有了創作方向,並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樂器種類不限,他的器樂第一聲部安排的古箏,然後二胡、琵琶、竹笛,最後加入西洋弦樂器,吉他和貝司,他的想法是,「藝校這幾年,樂隊不能白搞啊!」第二場是歌曲寫作,這項考試科目原暢自認為沒壓力。他時不時加一個臨時變音記號,#5,b2什麼的,三連音也頻繁出現,到了副歌部分還從c大調轉到了f調,就連節拍也混合使用,不僅有2/4、3/4拍,之後還轉到7/8拍,他轉換十分自如,一切都為了能顯得他的音樂作品更加成熟,有技巧,不同凡響。

初試結束,原暢熬過了這艱辛的三天。中央音樂學院通知各位考生,兩天後到學校琴房樓前查看復試名單。

這是一個漫長的等待,雖然僅兩天時間,但這兩天里,伴隨原暢的只是鼠洞一般的小屋、復興門南大街的電話廳,以及中央音樂學院里的草坪前、長凳上、噴泉旁、園林里。原暢走了兩遍校園,校園雖然不大,但很深邃,當他漫步在這里,仿佛每一寸空氣里都充滿了音樂的氣息,他可以隨處听到有人在唱歌,有民樂隊在排練,有電聲樂隊在嘶吼,有一支電聲樂隊在排練槍炮與玫瑰的《novemberrain》,原暢一個人坐在長椅上,望著天空,听著這支樂隊演奏著大量的鋼琴和弦樂協奏,他開始真正喜歡上了這所學校,他面對著一棵樹仿佛在那里祈禱。

初試揭榜的日子到了,哄哄嚷嚷的人群正進入校園。原暢沒報什麼希望,所以早晨起床後他直接收拾好了簡單的行李。中央音樂學院大門外,焦慮的他獨自一人站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點燃了一支「喜梅」——傳說中,這是一款能給人帶來好運的香煙。

「嘶……」原暢深吸了一口,那些被尼古丁帶來興奮的神經刺激著腦體,它麻痹了悲觀的情緒,也緩解了緊張的心情,原暢在煙霧繚繞中迷醉著。能夢想成真嗎?能,名校殿堂已經為自己敞開了。煙灰燃盡,幻影消失。原暢嘆了口氣,思緒拉回現實,他鼓足了勇氣向琴房樓前揭榜處走去。

「有你嗎?……」

「沒過!唉,白來一趟……」

「哼!肯定有黑幕……」

「借過一下,借過一下……」

「走吧走吧!……」

「……」

擠進人群中,原暢取下近視鏡用衣服的一角隨手擦了擦,又重新戴上去,「歐歡、宋笑怡、雷浩……」人群中,他生怕看漏,便小聲地挨個念名字,「路曉雨,杜凌,原暢,鄭雪……」

「等等!什麼情況?什麼情況?!」從擁擠的人群中看到自己名字時,原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真中獎了?他又核對了一遍考號和名字,心的狂跳告訴他這是事實,「真的是我!」他幾乎是蹦出了人群,「哇哈哈,咦嘻嘻,我得去吃頓好的吧!歐類!歐耶!……」那一瞬間,原暢覺得他人生十七年功與名,都不及他在復試榜上看到他名字有成就。而原暢身旁的其他考生看向他時,目光里卻是各種的羨慕妒忌恨,他們一定心想這位同學太不善良,善良是什麼,善良是別人挨餓時,你吃肉不biaji嘴。

中央音院邊上有一家拉面館兒,一間低矮的平房孤零零在路邊,只有六七張桌子,老板戴個小白帽兒,一看就是西北人。原暢走到門前,彎腰,進門。

老板招呼完了轉個身就是案台,擦擦手就開始忙活,並寒暄著,「考試啊?考得怎麼樣啊?過了沒有?」他問完抓著一把面,鍋蓋揭開,水氣漫了起來。

「來嘍!」老板把面端了過來,原暢一只腳架在椅子上,又點了一瓶燕京啤酒,一盤拼盤涼菜,一碟花生米。他家的拉面很好吃,湯很濃,價格也合理,燕京啤酒二塊二,牛肉拉面四塊,拼盤涼菜五塊。當然,也或許是原暢心情好。

拉面館兒里瞬間擠滿了考生和家長,幾人歡樂幾悲傷。粗略的看一下就能感覺到區別,但原暢完全不管周圍人的心情,他笑得皮開肉綻,「呵呵,我就這樣迎來了人生一個全新的轉折點,成功來的太早了,唉,我還年輕,我今夜一定失眠……」

一對母女走進面館,女孩兒低著頭,邁著沉重的步子,「我不想吃,不餓……」

她的媽媽扭過頭安慰她,「不餓也得吃飯啊,吃完了再走!」

「說了不餓就不餓,要吃你吃吧!……」兩人在原地尷尬的站了一陣,女孩噙著眼淚,「我能吃的下去嗎?」說完她拉著她媽媽走了。

上蒼保佑吃飽了撐著的人們。

關鍵的時刻將要到來,原暢要充滿信心堅持完復試的七天時間。他重新回到了那個住所,房東阿姨很是驚訝,但又很會言語的告訴他︰「小伙子,阿姨說的準不準?只要在我家住,都百發百中的!阿姨沒騙你吧?」

這話听起來很假,但原暢希望它是真的。

夜深了,原暢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床頭鬧鐘的時針指向十一點。他重新穿好衣服到路口小商店買了包煙,買完後並沒有回到小屋,而向相反方向走去。深夜的北京公交站牌前還到處都是趕著回家的人群,他一個人漫步在二環路邊,孤單的身影被街燈拉得很長。

「西便門?呵呵,這名字起的有點兒意思。」原暢打了個哈欠,腳步停了下來,他坐在西二環西便門橋下的木頭凳子上看了看時間,凌晨十二點半,這時的北京街頭,已是無人的靜肅,氣候很舒適,他坐在凳子上胡思亂想著,關于人生,關于理想,他在這里祈禱,也在這里尋找。原來,已經到北京三天了,可眼前的一切仍是如此陌生,仿佛自己從沒來過一樣。那閃爍著的霓虹燈,是否在跳動著年輕人的理想?人生,又該如何去丈量霓虹燈到月亮的距離?

「都幾點了,還不回去睡覺!」忽然傳來原暢媽的聲音,他四下看看沒人,又點上一支煙,溜達著向租住的小屋方向走去。他有些傷感,還有八天,考完就回家,他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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