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part15初吻，只是一件小事兒
窗外，天已經亮了。原暢今天給自己的任務是睡覺，他決定請假在宿舍睡一整天，因為昨夜他幾乎無法入眠。
早自習下課後，寢室長黎超把手中拿著的一封信遞給原暢。這封信來自于萱妍，「早上怎麼沒有上自習？」
「幫我把信扔了！」原暢看完後對黎超說。然後他一頭扎進被窩，用力捂住頭，緊緊縮成一團。就原暢當年為何這種反應，之後他想了十年，最終沒想明白。
原暢一個星期沒和萱妍說話。萱妍到原暢教室窗邊，原暢就會毫不猶豫的關上窗。萱妍不願相信。這天中午，她寫信給原暢，乞求和他見一次面。
原暢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操場邊看著遠方。
「小弟！」萱妍的聲音很清脆。原暢見萱妍來了，努力裝得和從前一樣。
「吃午飯了嗎？」萱妍向原暢問道，聲音開始低沉起來。
「沒有，早飯都還沒吃呢。」原暢回道。
「姐姐請你吃飯吧？吃你最喜歡的土豆絲。」萱妍說著便去拉原暢的胳膊。
原暢卻一動不動，他就像是被葵花點穴手點中了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去！」原暢冷冷地回應萱妍，語調異常的堅定。
「先吃飯吧，不吃飯不行的！「萱妍依舊帶著平和的微笑盯著眼前神經質一般的原暢，她任由原暢用臉色把自己甩來甩去。
「你找我什麼事兒？」原暢嚷了一聲，擺明了不想再提無關緊要的廢話。
听到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聲音，萱妍的眼楮瞬間通紅，眼淚盈滿了眼眶，「小弟你怎麼了？」
「我，我……沒什麼！」原暢看著天邊喃喃說道。
「我們從前不是相處得很愉快嗎？是不是覺得那時我很好，現在的我變成你不認識的人了？」萱妍的聲音雖溫和，但透著急切。
自從原暢認了萱妍做姐姐，原暢平時的話多了起來，他總是會有稀奇古怪的事兒告訴萱妍。今天，他沒有任何情緒，表情。萱妍一直在說，原暢只是看著萱妍眼淚含在眼眶，一觸就要落下來。
「我知道那晚是我錯了，我承認我對你的愛越過了姐弟的親情。我是在賭，賭我在你心里有那麼一點位置，哪怕一點也可以，賭你也喜歡我，賭我可以做你女朋友。我只想告訴你，我真的喜歡你。但是愛情最不能強求。你不喜歡我，我們就不做戀人。你還是我的弟弟，我以後會更加努力的做一個好姐姐。我今天正式向你道歉，原諒我好嗎？」萱妍的語速很急切，卻又斷斷續續的，淚水也不停往外溢出。
原暢做著一系列動作，卻始終沉默不語，他低著頭，沒和萱妍有眼神接觸。
「認你做弟弟這些日子里，我很快樂。其實我應該明白，有些事情並不需要說出口，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天天看著你，我就是幸福的，快樂的。可現在……」萱妍語塞，說不出話來。
一時之間，兩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之中，只剩下萱妍的抽泣聲。
「我走了！」原暢抬頭看了一眼萱妍。他轉身的瞬間，「叮」的一聲，很清脆，是什麼東西掉落在地。
萱妍低下頭，她的腳邊，一條銀色的鏈子，鏈子上拴著一個精致小巧的漂流瓶，瓶子在太陽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她俯撿起，將漂流瓶緊握在手中，她認得出來，這是原暢答應認她做姐姐時，她送給原暢的禮物。
「漂流瓶里的這個小吉他你最喜歡了。那晚，我拿著漂流瓶到你們教室門前等你，我興奮的將裝著小吉他的漂流瓶遞給你，眼楮睜得大大的等待著你對我說「謝謝姐姐」。當你看到我手中的漂流瓶里有一把小吉他躺在里面，一閃一閃的，你很激動，問我里面裝著的吉他代表什麼？我說它會帶給你無窮無盡的靈感，你一把將瓶子奪走，看著漂流瓶里的吉他，又蹦又跳、頭也不回地沖回宿舍了。小弟，這些你還記得嗎？」萱妍微笑地看著瓶中的小吉他，緩緩回憶起往事。她一邊說，一邊晃動著瓶子，「叮叮」的聲音發出來。
萱妍從口袋掏出一張紙，將漂流瓶擦干淨，「給，拿著！」萱妍伸出手，將漂流瓶重新遞給了原暢。
原暢遲疑了幾秒，沒有接。
萱妍的嘴唇微微顫抖，甚至連聲音都有些變調，「你不要了嗎？」
原暢只凝視了她幾秒鐘，垂下頭，躲開了她的注視。「我要回宿舍了！」說完，他扭過頭就向宿舍方向沖去，將萱妍一人留在了操場邊的台階上。
「小弟，別走，你听我說，小弟……」身後萱妍含著淚的聲音一直在他的耳邊回響。
……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幻想讓時光回到從前，即使時光不答應。有時你會不經意間翻到從前寫的一篇日記，隨之一幅幅曾經發生過的場景劃過腦海，一切都重新回來了。有時你會通過一封從前的信件，涌現出一種「快給我一架時光機，我要回去狠狠抽我一耳光」的心理狀態。就比如寫到這里，原暢忍不住想發明一個時光機馬上回到十年前的藝校校園操場邊，對那個低著頭沉默不說話，急的人家萱妍滿臉淚水的原暢抽一巴掌，不，兩巴掌，然後揪住衣服領子，對他說五句話！
一︰「你y有病吧！裝什麼文藝小清新！」
二︰「多大個事兒，你以為搶雞蛋呢！」
五︰「你y有病吧！裝什麼文藝小清新！多大個事兒，你以為搶雞蛋呢！」
可現實里沒有時光機。原暢也回不到十年前的校園操場邊，然後將十年前的那個原暢打醒，告訴他，初吻真的只是個小事兒，它只是一個吻，無論它是一種怎樣的感情。于是原暢只好給那段往事取了一個名字，叫情竇初開。情竇初開的情懷我們都懂，在那樣美好的年華，相互欣賞，對你有好感，一切是那麼自然，自然的溫馨又從容，不過如此。在那些花開的日子里，認姐姐，或認哥哥，只是渴求被愛，或是想通過這樣一種方式去愛。就像十年後的某一天傍晚，原暢看到路邊一個穿著寬大校服的初中女生嘟著小嘴擺表情，對面一個同樣穿著校服的高個男孩兒正拿著手機在給她拍照。拍完後，兩人挎著胳膊走完了一條街。沒錯，情竇初開。
……
校園里，以及高三年級的宿舍里，隨時隨地都能看到拎著行李準備離校的高三畢業生，和送別他們的人。
萱妍是她們宿舍最後一個離校的。她離校那天，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原暢望向窗外，他期待能下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暴雨。雷鳴電閃後，傾盆大雨鋪天蓋地落下來，大雨把天地洗刷一新，但雨僅僅幾分鐘就停了。原暢突然覺得這種擦肩而過好像他與萱妍的相遇。
原暢關上窗，卻看到不遠處，萱妍拉著行李箱孤單地站在雨中。
「小弟，我要走了！你照顧好自己。」萱妍最後一次來到原暢座位的窗前，她強忍著淚水，微笑著與原暢說了再見。
「等等！」原暢狂奔出教室，追上萱妍。
萱妍扭頭看到原暢追了上來，她的嘴角餃起一絲微笑。可原暢明明在她臉上看到的是雨水和淚水摻雜在一起，一滴滴下落，而失魂落魄的萱妍已經想不起伸手擦去臉上的雨水。
「我送你！」原暢望著萱妍輕輕說道，又好像是自言自語。
雨後空氣清新，彌漫著泥土的清香。花開燦爛，彌漫的又是一路花香。
「小弟，讓我抱一下你吧？」萱妍眼眶濕潤，她突然撲進原暢的懷中。她以為原暢會拒絕，她將他緊緊地抱住，她的心頓時平靜了下來。
「小弟，我走了，你，你一定要記得我。」萱妍深呼吸了一下。
原暢可以強烈地感覺到萱妍心髒的劇烈跳動。
「我……我會的。」原暢孩子氣地回道。
「如果你從此不再和我聯系，我……」萱妍緊握著拳頭，「如果，如果這樣，我不會放過你的！」
「不會的！」原暢望著萱妍說。
「真的？」萱妍雖有疑惑，但听到原暢肯定的語氣，她心中緊繃的弦放下了。
「嗯。」原暢有些依戀懷里萱妍的氣息，他明明知道自己對萱妍沒有多余的想法，卻突然不願意放棄。
「小弟，你還要答應我，以後要按時的吃飯！」萱妍站直身，明亮的雙眸緊緊地盯著原暢。
原暢提了提眉毛，「我答應你。」
萱妍捏了一下原暢的臉蛋。原暢突然覺得這一刻在萱妍面前，他從前對萱妍的做法像是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兒。
「我知道，你說到就能做到，我相信你。」萱妍有些嗚咽地說。
這一路上，千言萬語，似乎都趕不上臨別前，萱妍對原暢的一個擁抱。原暢一直把萱妍送到校外大路邊。而萱妍望著原暢的背影，眼里已是熱淚盈眶。
「再見了，小弟！」萱妍突然從車窗里探出頭向原暢大聲喊道。
「再見！」原暢揮揮手，喊了一聲。
汽車啟動了。從原暢的眼前緩緩駛過，原暢的心里忽然涌上一種失落。他望著車上對自己不停揮手的萱妍，猛然感覺視線一片模糊，「保重……」他對萱妍說，萱妍已听不見。
萱妍去了南方，讀大學。
此後的日子里，原暢和萱妍的關系潛移默化的發生了變化，他們之間疏遠了。在這最青澀的年紀，原暢只是覺得終有一天，他和萱妍能回到從前，或者他認為他與萱妍的相識是個美麗的錯誤，緣分只給了他們一段時間。于是，大家走著走著就散了，散的比陌生人還陌生。無論是不是手拉手，但只要走著，就會少一個，繼續走著，又少了一個。青春，原來是疏遠著疏遠著，就丟開了的青春；走著走著，就回不去了的青春。
皎潔的月光，照在原暢的床頭。微風正從開著的窗子里輕輕的吹進宿舍。原暢依舊盤著腿坐在小床上，他的手中拿著一封信。
「親愛的小弟︰
那天，當汽車的輪子開始轉動，對你的思念便開始了。
我想我會像從前一樣繼續給你寫信。只是，寫這封信時，我的眼淚已經打濕了信紙。你總說我寫的字好看，但這次字跡太模糊，你不要怪我。
小弟，我要去南方讀大學了。我想等我走進大學的第一天起，我就開始孤單，一種無依無靠的孤單。我現在心中的滋味你理解不了。你是我最好的弟弟，我最愛的弟弟。在藝校里，如果沒有你，我沒有堅持下去的勇氣。你帶給我太多的快樂，我依戀你，牽掛你。
小弟，你沒有接受我，我不怪你。我依然感到幸運，在2001年，我遇見你。除了我的爸爸媽媽，你就是離我心靈最近的人了。我永遠珍愛你帶給我的溫暖！我會小心翼翼地珍藏，直到今天，直到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