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原著︰一念路向北 第041章 從明天開始追你

作者 ︰ 吉祥夜

第041章從明天開始追你

陸向北所謂的愛,果然便是真刀實槍地干……

打開門第一件事,便把她壓在門上一陣狂吻,甚至顧不上開燈。

她沒有回應,無法回應,也沒有任何陶醉和享受的感覺,只覺得整個人、整顆心都累極了,如果能就這樣靠在門上睡著該多好,睡著了,就會忘記很多事……

她生平第一次睜著眼楮,直瞪瞪地瞪著他吻她,黑眸流光,像夜里的一只貓……

他驟然間失去了興味,「閉上眼楮!」

她依然直直地凝視他,柔若無骨的模樣,靠在門上,卻在他眼里更增了嫵媚風流,一點點委屈,一點點婉轉,還有一點點不肯屈從的倔強。

可是,他卻不喜歡她現在這個樣子,像沒了靈魂的軀殼。他寧願她和他鬧,和他叫,在他面前跳,就像從前一樣……

哪怕吻她的時候,她咬破他的唇舌,那也別有一番風味,不似現在,好像在吻著一個……

「我對沒興趣!」他幾分懊惱。

她笑,終于找到讓他敗興的方法,「真巧,我對你也沒興趣!那你去找讓你有興趣的人!」

他捏住她下巴,「那你對誰有興趣?沈康祺?」

她不置可否。

黑暗中,她的手機鈴聲響起,他將她圈在手臂之間,呼吸近在咫尺,「不準接!」

真是太好笑了!

他和她滾床的時候都能抽身而出去接電話,現在卻來干涉她接不接電話?

「你、管、不、著!」她一字一句。

從包里拿出手機,是個陌生的號碼,接了,傳來的卻是岑杰西的聲音,「姐,快來救我!」

「你怎麼了?」這個臭小子,臨到畢業不會又闖什麼禍了吧?

「我在公安局……飆車被抓了……叫請家長來領人……我早就滿十八了好吧……還叫家長,有必要嗎……」

童一念明白,若是叫岑叔叔出馬,鐵定又是一頓暴打,岑叔叔打杰西,從來不管他幾歲,如今兒子比他還高了,照樣手邊有什麼就抄什麼。

「我馬上來!」她開門準備出去。

陸向北拉住她手,「我也去。」

她沒再說什麼,公安局,他人脈較熟,跟著去未必有壞處。

杰西在見到童一念的瞬間,如同見了親媽一樣撲過來擁抱她,夸張地做淚流滿面狀,「姐,還是你最好……」

跟在童一念身後的陸向北伸手擰住她後領,將她擰了回來,杰西抱住的人便是他。

听得他陰森森的一句,「我不好嗎?」

杰西全身汗毛直豎,趕緊松開了手,朝童一念擠眉弄眼,意為怎麼把他也給招來了……

童一念聳了聳肩,開始教育他,從家法國法,到忠孝禮儀,再痛數岑叔叔和她父親的創業血淚史,滔滔不絕,說得岑杰西捂住耳朵,嘀咕,「天啊,我怎麼叫來個媽!早知道還不如讓老爺子痛打一頓!」

童一念住了口。

還好岑杰西並沒有喝酒,交了點罰款,警察又教育了他一番,就放了人。

童一念和岑杰西兩人肩並肩走出公安局,她邊走邊問,「好好的為什麼要飆車?你馬上就要畢業了!好好把畢業證拿到行不行啊?」

杰西的學校比童一菱的晚一個月畢業,也是到了最後關頭。

「還不是為了你!」他小聲道。

「為了我什麼?」

「沈大啊!上次給你帶了個禮物回來,見著你太激動,還忘了給你,落在我公寓了,讓我幫他給你送來,還說一定要送,他去抗洪了,萬一沒有命回來見你,也留個念想給你……」

「胡說八道!」童一念打斷他的話,「好的靈壞的不靈!不就是抗洪嗎?說得跟打仗似的!有那麼嚴重!」

「可是老大的話我不敢不听啊!拿了東西快馬加鞭就趕來了,然後……一路想起你的委屈,心里不舒服,就開得很快了……」

「那也不至于被請到警局啊?」

「我不是遇上一群混混,一時興起就和他們比起來了……」

「你……」童一念剛想罵他,肩膀上就多了一只手臂,陸向北插到了兩人中間,把兩人隔開,「在說什麼?」

兩人本來有話說的,被他這樣一打擾,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岑杰西繞到童一念另一側,毫不避諱地牽著她的手,「念念!等我畢業了,我打算先去環游歐洲,我們一起去怎麼樣?」

童一念還沒回答,陸向北就接了嘴,「杰西,你爸爸說希望你快點進公司來鍛煉鍛煉!」

杰西的臉色陰了陰,又道,「念念,畢業晚會我沒有女伴,你給我當女伴吧!」

「念念,別動,你頭上有個髒東西……」陸向北巧妙地再次站到兩人中間,隔開了他們相握的手,在她頭發上鼓搗了兩下。

杰西手中沒有了童一念的手,臉色更陰,「念念!你說話啊!給不給我當女伴?」

陸向北便將童一念摟緊,笑著對岑杰西道,「杰西,很晚了,你念念姐明天還有很多工作要忙,早點回去休息吧,今天的事我們不會告訴岑叔叔的。」

言下之意難道是,如果他不回去,還在這纏著念念,他就要把今天的事告訴他爸?岑杰西最恨人威脅了,臉色一變,再也不給他留面子,「我跟念念說話你老插什麼嘴啊?你憑什麼給她當代言人?我認識她多少年,你認識多少年?」

陸向北只是好風度地笑,「是,我知道你們是多年姐弟,我這當姐夫的也真把你當弟弟看,既然你那麼為你姐著想,就該好好爭氣,這麼晚把你姐叫出來,不是讓她休息不好嗎?」

岑杰西雖然不服氣,可今天這事確實是他自己不爭氣,也無話可說,只纏著童一念,「念念,你一定要給我當女伴!不然我就不回去了!」

童一念哭笑不得,這個杰西,還真以小賣小了,這就賴上了!帶著既寵且無可奈何的笑勸他,「好了,該回去了,是回學校還是回家?要送嗎?還是自己開車?」

「你先答應!」他還就不依不饒了。

「好好好!我答應!」童一念沒辦法,只好先應著。

「沈大走後,你就一直是我的伴!」岑杰西這才滿意了,說著還挑釁似的看了眼陸向北,「我要送啊!你送我!」

陸向北保持著他一貫良好的風度,只是不再讓岑杰西有機會牽童一念的手,笑道,「好,我們先送你,去學校還是回家?」

岑杰西一雙大眼楮浮起不耐,「算了算了,我自己回去!念念,你過來!」

他不由分說,把童一念從陸向北臂彎里扯了出來,拉到陰影處,陸向北的臉立刻陰得像沒有月的夜空。

岑杰西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盒子,交到童一念手里,「這是老大給你的,據說得來不易,老大冒著生命危險拿到的。」

童一念接過來,古香古色的盒子,也不知里面放著什麼,只說,「謝謝。」

「你要謝的不是我,是老大!」杰西的語氣里有著一股怨氣,「念念,我這個人從來就不藏著掖著的,我喜歡你,你老早就知道,可是我沒戲,我也知道,我前面還有個沈大呢,沈大那麼愛你,怎麼也沒戲?我真想不通,這個姓陸的外人有什麼好?!如果你過得好也就算了,可你過得不好,為什麼不變回從前的念念呢?只屬于我們的念念,不好嗎?還有,你的頭發丑死了!還是長發好看!現在一點也不配我給你設計的衣服!」

童一念听了,只好調皮地轉著眼珠打馬虎眼,「那你得重新給我設計衣服了!一櫃子的衣服都不配這頭發……」

他有點惱怒地揉亂她的短發,「沒事拿自己頭發出氣!豬!」

她討好地笑,「那不是怕你沒事做嗎?怎麼能讓岑大設計師的才情沒地方發揮呢?」

岑杰西哼了哼,「那岑大設計師的作品專場你來不來?」

「真的嗎?」她驚喜不已,杰西的作品發布會?岑叔叔允許他畢業從事自己喜愛的事業了?

「當然是真的,不過老爺子不知道!」他笑起來的時候,略帶靦腆。

這個小正太!那模樣真惹得童一念想去捏他的臉,可愛極了。

岑杰西看了眼遠處的陸向北,低聲道,「某個人終于氣到了……」

「什麼?」童一念一時沒听清楚。

「沒什麼!」他抬頭望天,「啊!我真要回學校了,不然要爬圍牆了!念念,你不覺得我走之前你要撫慰一下我受傷的心靈嗎?」

「嗯?」童一念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抱一抱我!」他張開雙臂,那模樣讓童一念想起了小時候的他,一臉眼淚鼻涕地滿學校找念念姐姐,找到了後就是這樣,扁著嘴,張開手臂,嚷著,念念姐姐抱!念念姐姐抱!

她笑出聲來,走近他,卻是被他擁住,「臭小子,都長大了好吧!」

「長大了又怎樣?你還是我念念姐姐!」他抱著她輕輕地搖,然後得寸進尺,「念念,親一下……」

「喂!這過分了啊!」她板起臉,手指戳他的胸口。

他扁扁嘴,不以為意,「又不是沒親過……」

「那是多大的時候啊!現在長大了!」她瞪著眼前這個甩無賴的人,想起幼時的他抱著她的脖子親,眼淚鼻涕親了她滿臉的情形。

岑杰西卻異常迅速地捧著她的臉,快速在她臉上一親,角度恰到好處地能讓某個人看見……

待童一念反應過來要揍他的時候,他已經飛跑了,還回過頭來大喊,「念念!我馬上畢業了!從明天開始我要正式追你!」

童一念愕然……

陸向北卻已走到她面前,臉黑得像抹了一層鍋底,扭住童一念的胳膊就往車上拖。

「干什麼!你放開我!你弄疼我了!」她掙扎著抵抗,反被他扛起,直接扔進了車里。

「瘋子!」她揉著自己被他弄痛的手腕,怒斥。

「我是瘋子?童一念,你腦子進水還是怎麼的?」他坐進駕駛室,眼楮里像冒著兩團火。

童一念嫁給他兩年還沒見過這樣的他,平日里良好的風度,淡淡的疏離都不見了,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被他這樣一吼,也是不服氣的,回道,「你才腦子進水!你……」這一次總算把「你全家腦子進水」給吞了回去。

「你還頂嘴?!你腦子不進水怎麼隨隨便便讓男人親讓男人抱?」他扯出一張紙巾來,在岑杰西親過的地方死命擦,皮膚都搓痛了。

她拍打著他的手,「你滾開!什麼叫隨隨便便?他是杰西好不好?」

「杰西不是男人嗎?」他在她頭上狠狠一敲。

她覺得跟這樣一個齷齪的男人是無法溝通的,他怎麼會懂得她和杰西之間純潔的感情?

「你不懂!拉倒!」她抿住嘴,揉著被他剛剛擦紅的臉頰,看著窗外。

「童一念!我不懂?我也是男人!比你更懂男人!」他把她的臉扭轉過來,和他面對。

她再度鄙夷,「別拿你和杰西比!」

就在不久前,她也是這麼回答他,還說,女人就算喝醉了躺在杰西床上,也是安全的……可是,今天看來,並非如此……

這個愚蠢的女人!別人都明明白白說要追她了,而且還完全把他當空氣……

「我告訴你,童一念,記著自己是已婚女人的身份!無論做什麼事都要先想一想是否會給自己老公自己家族以及自己的人格蒙羞!」他冷冷的,眸子里凝著陰郁。

這可真是好笑了!

她眯了眯眼眸,瞪著他,「我做了什麼事情給老公給家族給自己蒙羞了?我是包舞男了還是找牛郎了?還是深更半夜去會小蜜了?陸向北,人人都有資格說我的不是,唯獨你沒有!先把自己洗干淨了再來和我說!」

他沉默了,白皙的臉上隱隱一層青氣。

童一念心里一痛,她話里帶劍,明明刺中的是他,痛的卻是她自己……

他無話可說了是嗎?算是默認?每次提到舞女他就無話可說。她真恨這樣的狀況!明知他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卻抓不到痕跡,而他居然也不否認!

至此,兩人再也不說話。

回了家,各自沐浴,童一念自覺進了客房睡覺,要指望他去臥室睡是不可能的……

躺在床上,她把沈康祺給她的禮物打開了來,里面是一塊玉佩,打造得古香古色,最具特色的是掰成了兩半……

杰西說,這玉是康祺拼了命才弄來的,究竟會有怎樣的凶險?

小時候看古裝劇,戲里的公子哥兒美少男們都有一塊掛在腰間的玉,很多狗血的情節里,這塊玉就會成為男子送給女子的定情信物,有時候訂個女圭女圭親,還把一塊玉掰成兩半。

那時沈伯伯和沈伯母就會開玩笑,說是要給康祺和她定女圭女圭親,她記得彼時不懂事的她只記著那些情節的美好,傻乎乎地說了句,又沒有掰成兩半的玉怎麼定?

而今,這玉已經送到她面前了,可她,卻嫁做他人婦了……

客房的門忽然被撞開,陸向北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她本能地把玉藏到被子里,面對他凶神惡煞的樣子,情不自禁往縮了縮,「你想干什麼?」

「我想看你在為誰守貞潔!你手里拿的是什麼?」他掀開她的被子。

她把玉藏到身體底下,「不關你事!」

她越是這樣,他越要弄個水落石出,一把提起她,她手里的盒子便無處可藏了。

「盒子里是什麼?拿給我看看!」他伸手到她身後去搶。

「不給!你放開我!」

兩人為著這盒子爭奪起來,一時措手,盒子飛了出去,掉在桌上,蓋子彈開,玉再彈了出來,最後落在地上,摔成四塊。

時間在那一瞬有短暫的停滯,兩人的目光都盯著地面那碎裂開來的玉,童一念覺得心里好像裂開了一道口子,陰影襲上。

玉碎,是不祥的預兆。

這是老一輩人傳下來的說法,童一念一貫相信的……

這一次,她選擇了絕對地不相信,那是迷信!不是科學!腦中卻閃過杰西的話,康祺怕自己沒有命回來……

忍不住對陸向北咬牙,「陸向北,如果康祺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原諒你!」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在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是怎樣的憎惡和猙獰,或許,她把自己所有的怨和恨都在這一刻顯露在臉上,這個表情所表達的並不僅僅是玉碎的心悸……

然而,這個表情卻深深刻在了他心里,凝視著她那一臉的憎恨,他眸子里充滿陰郁,她心里滿滿的,想的果然都是其他人……

猛地將她抱起,直接壓向大床,埋頭在她頸間啃咬,撕扯她睡衣的手有些粗暴。

她料到他會這樣……

他從來就是用身體說話,難道這樣就可以表示他對她的擁有嗎?不過可笑而已……

她果真便在他身下笑了,冷笑,嘲笑,滿眼倔強,一顆晶瑩卻懸在眼角,她努力不讓它掉下來……

沉默是無聲的反抗,卻是比任何暴力的抗議來得更徹底,更有效,也更傷人……

他在她身上一陣忙活後,卻沒有感到她的回應,她的僵硬像冰一樣冷……

她從來不會這樣……

他終于停了下來,在她上方喘息著凝視她,而她,亦回望他,尖尖的下巴微微上翹,仿佛刻著不屑與漠視,她的眼眸,依然閃亮如星,然,光影流動間,寫著的卻不是因他的**而泛然的激動,有挑釁,有嘲諷,獨獨沒有動情……

她從來沒有這麼看過他,就像看著一個仇人……

他心里有個地方轟然倒塌,從她身上起來,摔門而去。

這一次,她勝利了,不是嗎?不動一指,未施一語,卻將他擊得潰敗而逃……

唇角噙著淡淡淺笑,她始終盯著天花板,不敢轉頭,只怕這一轉,眼淚就會掉下來……

木然地把自己慢慢塞進被子里,听得主臥傳來一聲巨響,是他關門的聲音,重得好像撞在她心口最柔弱的地方。

她閉上眼楮,睫毛淺淺濕潤。

長夜漫漫,她必須習慣沒有他的夜晚,一個人也可以安然入眠。

——兩年來,她的生活習慣是早起,早早地起來準備早餐。

但這段日子以來,這個習慣好像有所改變了,每每總是有人起得比她早,而且早餐也擺在了餐桌上。

比如,在經過昨晚之後,她就再度在起床之後享受到了他作為老公給她的福利——雞湯面條。

梁媽媽帶給她的雞湯,他煮的面條,放了芝麻油,加了一個荷包蛋,點綴著幾棵香菜,綠油油,黃澄澄的,香味一個勁往鼻子里鑽。

他已經坐在餐桌邊吃了,很專注,手邊還放著一份文件在看,她走到餐桌邊他也沒反應,是沒看見,還是故意不理她,她不清楚,不過,這並不重要。

在餐桌邊坐下,猶豫著他做的早餐要不要吃,最後下了決心,為什麼不吃?雞湯是她的,他昨晚還吃了她的手 面,做人要學會善待自己,犯不著用他的錯誤來懲罰自己的胃,不是嗎?

他吃得很快,面條很快被他連湯帶汁吃得干干淨淨,卻不走,扔在認真看那份文件。

既然他不說話,她就更不會主動說話了,實際上,她巴不得永遠不跟他說話才好……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他卻站了起來,一副正兒八經,上司對下屬的口氣,「吃完了就走吧,今天早上要開會你沒忘記吧?討論分公司的事!」

她慢悠悠喝下最後一口湯,斜眼看著他,「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走?」

他板著的臉,說話的時候,肌肉都沒動過,「隨便你,童一念,我不過是怕你曠會,分公司的事和你有很大關系!」

說完,他把文件收進公事包,在門口還是等了她一下,回頭問,「走不走?」

她咬了咬唇,死不低頭,「不走!」

他冷笑了一下,「童一念,你不是怕我吧?你大可以放心,我還不至于玩車震!何況,對于強迫這事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可真是想多了……

她惡心地看了他一眼,「陸向北,你徹頭徹尾就是一流氓!除了那事你就不會別的?」

「我流氓?」他的笑容里幾許自嘲,「你放心,我從不喜歡強迫人,你不喜歡我耍所謂的流氓,我便不會再越雷池半步,不信你以後不鎖門,試試我還會不會進來!」

她面色有點僵,「謝謝陸先生大恩大德,不再禍害我了,趕緊禍害別人去吧!」

他點點頭,「這個不用你提醒,好在世界上喜歡流氓的女人還很多,不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嗎?」

說完,他便真的走了,沒有再等童一念,她在餐桌邊呆呆地坐了一會兒,腦子里全是那句——好在世界上喜歡流氓的女人還很多,心里像吞了只蒼蠅。

她比陸向北晚到公司,待她趕到時,幾個秘書正在竊竊私語,見她來了,個個臉上更是浮動著曖昧的笑和艷羨的光彩。

頤朵湊了過來,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花痴,低聲對她說,「你們兩個人,老夫老妻還搞什麼浪漫,還分開來公司呢,是不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

「什麼意思?」她不懂頤朵在說什麼。

頤朵神秘地指指她的辦公室,「花啊!好大一束紅色郁金香,這麼火熱的愛除了你家陸先生,還有誰能給你?我幫你簽收了,給你送進去了,你怎麼謝謝我?」

是嗎?童一念苦笑,除了火熱的欲/望,陸向北從來就沒讓她感到火熱過。

推開辦公室的門,她的桌上,果然放著很大一束紅色郁金香,這不會是陸向北送的,早上他還說過那樣的話呢。

她翻了翻,里面有張卡片,上面寫的是︰給念念,我心中最火熱的愛戀。落款是︰杰西……

這個家伙,到底在玩什麼!

正想著,這家伙的電話打來了,很欠扁地問,「念念,我最火熱的愛你收到了沒有?」

「杰西!你個瘋子!玩得太過火了!小心我告訴岑叔叔去!」她劈頭對他一頓罵。

「念念,你怎麼可以這麼傷害我脆弱幼小的心靈?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表白的愛啊,而且還冒著被老爸吊起來打的危險,高調送花到公司。」更重要的是特意趕了個陸向北能看見的時間……當然,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童一念不知該怎麼說杰西了,還高調……幸好沒人看見這張卡,不知道這花是杰西送的……

「杰西,你想害我是不是?我是結過婚的人了!你這麼做是讓我背上紅杏出牆的美名嗎?」

「念念!你別老土了,這什麼年代了,還紅袖出牆!愛是無罪的!……好吧,隨便你怎麼說,總之你可以不接受我的愛,但是你不能阻止我愛你的心!花還是會照送的,你就等著每天簽收好了!」岑杰西說完就這樣掛了電話。

童一念怔怔地拿著手機,哭笑不得。

此時,桌上的固定電話也響了起來,「喂,你好,童一念。」她想也沒想就接了。

那邊有一秒鐘的沉默,短得讓人听不出來,而後,便傳來陸向北職業化的疏離之音,「過來開會了,就等你。」

「馬上來!」她也回以同樣的疏離,兩人說話的語氣就像真正的上下屬關系,僅此而已。

看著桌上那紅艷艷的郁金香,心想不知陸向北有沒有看見?呵,看見了又怎麼樣?他沒有資格數落她!

抱起電腦,她調整好心態,往會議室走去。

確如陸向北所說,會議室里就缺她了,不但大小董事都在席,還多出兩個人來——爸爸和童一菱。

童一菱持有公司股份的百分之十,現如今畢業了,也該進公司來了。

童一念想著,對自己的遲到給予致歉後,在自己座位上坐下。

老爺子首先便對童一菱出席董事會做了介紹,然後把她安排在財務部跟著岑叔叔學習。

一菱在學校學的就是財務,這樣的安排很合理。

哪知童一菱卻提出異議,「爸爸,怎麼是財務部?昨晚我是怎麼說的?」

老爺子臉色有些不好看了,礙于正在開會,不便發火,只道,「財務部正好和你的專業對口,這是最合適的安排。」

「我不!」童一菱到底年紀小,才出校門,有著青澀的執拗,「我要去總裁辦當秘書!我早就跟你說了的!」

童一念挑了挑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自顧自地看著分公司的資料。

「總裁辦秘書滿員了!而且你學的也不是秘書!」老爺子有些不耐煩了,居然有人在董事會上和他頂嘴,破天荒頭一遭,還是自己的女兒!

「滿員了不可以解雇一個嗎?難道董事長的女兒想坐什麼職位還會沒有?」童一菱在家里任性慣了,向來沒有她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這第一回受挫,心里也不是那麼好受的。

老爺子終于發火了,一菱這個樣子也太丟他的臉了不是?只見他將桌子一拍,「夠了,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去別的公司找工作!你以為公司是家里,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讓這麼多叔叔伯伯看笑話,你讓我這臉往哪擱?」

童一菱自是委屈,哼了一聲,果真氣呼呼地就沖出了會議室,站起來的時候把凳子都帶倒了。

童一念可不想去趟這渾水,最後還是陸向北來當和事佬,「爸,算了吧,一菱小孩心性,過一會兒就想通了。」

童一念暗暗冷哼,你倒是對一菱很了解……

諸位叔叔伯伯也紛紛勸老爺子息怒,會議得以繼續下去。

分公司是陸向北的政績之一,正在緊密籌劃之中,得到老爺子的大力支持。

因為分公司整個籌備工作都是陸向北在負責,童一念本質上又是個懶散的人,對那些能不招攬的事絕不去招攬,所以,當她看到今天的決策書上白紙黑字寫著分公司總經理是她童一念的時候,委實大吃一驚。

這意味著什麼?她童一念過幾個月就要遠赴G市了?

話說她自己怎麼不知道?難怪今早他說分公司和她有很大的關系!他做什麼決定前就不能跟她商量一下嗎?

不過,這未嘗不是好事……

又听陸向北道,「爸,一菱如果執意要進總裁秘書部也不是不可以,等分公司正式運營以後念念過去當總經理,助理位置就空出來了,到時候再……」

「這個以後再說吧!」老爺子似乎並不喜歡陸向北這個提議,反看向童一念,「念念,分公司交給你,有信心做好嗎?」

童一念心中千回百轉,去分公司,離開這里,離開他,也許真的會是一種新的生活,這樣也好,也許沒有她在這里,陸向北就肆無忌憚了,那麼于先生就能找到確鑿的證據,不管怎麼說,去一個沒有他的氣息的環境,對自己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于是,她篤定地點點頭,「有!我一定不辜負爸爸的期望!」

她鮮少這麼乖地回應爸爸的話,今天是破例,她看見爸爸臉上浮起滿意的微笑,並且夸她「好孩子」,心里頓時就有些莫名的情愫,頭頂像頂著滿穹陽光似的,暖得皮膚都泛起了濕意。

她甚至不習慣爸爸這樣的目光,低下頭來,所以她並沒有看見,陸向北也正看著她,眼里是罕見的恍惚和迷蒙,平日里精明銳利的眸子像籠了一層薄霧,霧靄深處,似有兩盞橘黃的燈,微光閃爍,明明暗暗間,暗香浮動……

會議結束的時候,老爺子待其他董事先走,讓陸向北和童一念單獨留下。

「念念……」老爺子叫她的名字,卻又不說話。

「是,爸爸。」童一念抬起頭凝視他,略微詫異。

老爺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眼陸向北才緩緩道,「念念,建立分公司,好幾位股東都不同意,是向北的一再堅持才得以實現的,雖然說是分公司,但其實在各方面都是一個全新的公司了,我這麼說也許你不明白,可有一點你要知道,分公司和我們總部其實關聯不大,借助的只是總公司的人脈,而你是分公司里最大的股東,也就是說這個公司是你的,你要好好努力。」

童一念確實不懂老爺子的言下之意是什麼,心里卻無端地,籠上一層涼意……

「是,我會的。」只是出于慣性,來回答老爺子的話,心里卻一點底也沒有。

老爺子倒是對她的回答滿意了,笑著對兩人道,「向北馬上要去分公司那邊幫你把前陣都打好,所以,今天你們就不用回家吃飯了,好好過一下二人世界吧!最好快給我整個孫子出來玩!向北,你可別忘了答應過我的,第一個兒子要姓童的!」

陸向北笑了笑,「是,爸爸,我不會忘記的!」

老爺子便大笑了,「你覺得屈?」

「怎麼會?大不了我辛苦點多生幾個就是了!」他談笑如常。

最恨的就是他這樣的兩面三刀,表里不一,明明不要孩子的,還和爸爸談論孩子姓什麼的問題談得如此自然,這個人到底是什麼做的?

不過,管他是什麼做的!她很快就要解月兌了!她開始盼望去分公司的日子……

——

又逢周末。

習慣了每個周末去祖宅吃飯,習慣了每周一次的喧嘩吵鬧鬧心,這個星期老爺子給她大赦,反而不知該做什麼了。

下班的時候,陸向北並沒有等她。

在公司門口遇到林子,似乎在刻意等她,見她便笑問,「嫂子,我送你回家?」

是陸向北授意的嗎?

她不想問,這並不重要。

「不了,我還有點事,我自己開車吧。」她走了幾步,忽又想起,好像好幾天沒見到成真了,便回過頭來問,「林子,成真是請假了嗎?好幾天沒見了。」

林子搖搖頭,「我也不清楚,陸總該知道的。」

「哦,那算了。」她也只是偶爾想起,隨便問問,並不打算盤根問底。

說是有事,其實不過是借口,開車去「依念」那家店看了下,這家店平日里都是薇薇在管,她和杰西的任務只是去查查帳,而杰西更是連查賬都不耐的,也只有她每隔一段時間去一下了。

好在薇薇還算能干,這月的營業額持續高漲,童一念看著那一路飆升的數字,心里還是很有滿足感的,到底是自己的事業,比在童氏獲得的滿足感更多。

就在店里和薇薇混了一頓晚飯,便開車回家,陸向北沒有回來。

她想,如果于先生觸覺敏銳的話,今晚也許是個契機。

看了看手機,沒有任何未接來電,也沒有短信。她記得自己說過,真正的愛是怕對方牽掛,無論去哪里都會告知一聲平安,讓家人放心。

他從來沒這個習慣,而她也並不抱希望。

其實,沒什麼不好的。她要離開了,就這樣。

一個人坐在沙發里,茶幾上擺著一碟地瓜,邊吃邊看分公司的材料,不知不覺便是深夜了。

她的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是于先生。

她心中一頓,難道真的這樣的夜晚會發生那樣的故事?一時心煩意亂,趕緊接听了,「喂,是我,太太。」

「我知道,有事嗎?」她按住心口,一時猶如在地獄之門徘徊,她究竟想听到什麼答案?那樣的故事,陸向北有,還是沒有?

「太太,您先生應該正在回家的路上。今晚他和一個叫鶯鶯的舞女到喝酒……」

童一念腦子里「嗡」的一響,「然後呢?」

于先生竟然笑了,「太太,您到底希望听到什麼呢?有事,還是沒有事?」

……這本就是她在糾結的問題……

「你說吧,無論什麼!」她不怕真相的到來,怕的是自己的心在等待答案的過程中所受的煎熬。

「太太,只是喝酒,一晚上了,什麼都沒做!」于先生在那端唏噓,「太太,這個case是我們接過的當中最棘手的一個,據我們這麼久的調查來看,您先生的活動範圍不過是家、公司、見客戶,偶爾去一下醫院,然後每周會有兩天去夜總會,但是只是喝酒,別的什麼也沒有。我們現在覺得為難,這個case要不要繼續跟,現階段的結論是,要麼是您先生什麼事也沒有,要麼,就是……」

「是什麼?」童一念追問。

「是……您先生的道行太高,我們自愧不如。」于先生很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無所作為,這在他這個行業來說,是個恥辱。

童一念頓時覺得自己如冬風殘葉,耗盡生命的能量,再也無力翻飛……

「太太?太太?還在听嗎?」于先生見她不說話,喚道。

「在。」她恍若夢醒。

「其實這事件好事啊,有句話說的好,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也許您先生真的什麼事也沒有呢?」

「是嗎?謝謝。」她強笑。

「那……您還要繼續跟進嗎?如果就此放棄的話,我們可以退費給你。」于先生自覺羞愧。

「不!繼續吧!」對她而言,錢不是問題。有句話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如果用錢就能買來陸向北的澄澈透明,花多少她都願意。人,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也許,所謂的百密一疏只是時間的問題。

「那好吧!」

說到這里,童一念忽然听得門鎖在響,她趕緊掛了電話,重新拿起資料,假裝在看。

陸向北果然進來了,門一開,便潛入一陣夜風,風里飄蕩著酒氣。

他喝了佷多。

她皺了皺眉。

陸向北平日里回來也能聞到一點酒味,但是很少有喝這麼多的時候,在她的記憶里,喝得酩酊大醉的情況只有一次,就是那次喝醉回來還和她滾床,最後叫如嬌的那次。

她下意識地去看牆上的電子日歷,腦中如閃電,亮光劃過,居然又是這一天!兩年前的今天!

這個日子對他而言有什麼特殊嗎?

念頭回轉間,他已經進門,反手重重地關了門,然後進了臥室,沒有和她說一句話,也不像往常那樣來膩著她。

她暗暗松了一口氣,再看了一會兒資料,進了客房。

自和他結婚以來,從來沒有哪一個夜晚像今晚這麼平靜,她和他,各居一室,互不打擾。

他今早說過的,哪怕她不鎖門,他也再不會走近她的房間。

他還說過,世界上喜歡他那樣男人的女人還有很多……

沒錯,她承認這個事實,就在她身邊,喜歡他的女人就好幾個,一菱不是嗎?伍若水不是嗎?只要他願意開口,這些個女人就會竭盡所能地貼上他,取悅他吧?

可他卻只是去找鶯鶯喝酒,難道兩年前他也是和鶯鶯分享這個特殊的日子?那去年呢?她腦子里沒印象了……

她相信,鶯鶯對他而言,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無論他是否和她有過**上的關系,有一點是可以證明的,鶯鶯是了解他的人,是能夠走進他心里的人……

這個想法的產生,還是讓她的心酸楚得厲害。

她已經無意吃醋,但長久以來的傷,不是朝夕就可以痊愈的,不過,她相信,這只是個過程,她仍舊相信,世上沒有讓人死的感情,除非是自己不想活。

她還可以活得更好。

這個世上,並不是非要男人不可,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想到很快就要遠離這里過獨身的日子,她的心才算輕松了一點。

和陸向北的離婚,她一直知道是個持久戰,但只要不在身邊了,也許一切就會淡了。

千頭萬緒,如麻難理,她在睡意朦朧中理出這一條,漸漸進入夢鄉。

這一覺,居然睡得很沉。

她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穿透窗簾,照進了屋里,她拿起鬧鐘一看,居然九點了……

每天都在下屬眾目睽睽中堂而皇之地遲到,雖然她是童氏大小姐,也是一件如針芒刺背之事。

她一骨碌爬起來,忽的想起,今天是星期六……

這個時侯的他,肯定已經不在家了,她出客房的時候,不經意地看了一眼主臥,門敞開著,被子鋪得整整齊齊,如果不是昨晚看著他回來,她真要懷疑這里沒人睡過。

餐桌上,早餐依舊。

粥煲里的粥,由于一直保溫的緣故,還冒著熱氣,白煮的雞蛋,鮮榨的果汁,還有放涼的叉燒包。

她用手試了試叉燒包的溫度,已經很冷了,這至少擱在這里兩三個小時了,也就是說,他起床已經兩三個小時了。

沒有給她留人任何字條,說去了哪里,不過,他本來就沒這習慣,發生了昨天那樣的事,他還知會她他的行蹤,那就更奇怪了。

既是周末,那麼便是悠閑的。

她不急著梳洗,在陽台上開始練瑜伽。

才練了不過幾分鐘,她的手機再度響了,居然還是于先生……

「太太,您先生的家人或者朋友中,有誰去世了嗎?」于先生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童一念想了想,她對陸向北的家人什麼的還真不了解,「他……是個孤兒。」孤兒的意思,是父母雙亡,難道不是嗎?而他,也從沒提過他父母是什麼人,有時問起,他只說,他的記憶最早遠便是在孤兒院,其它的都記不得了。

「是這樣的,太太,昨晚我們的人在您先生回家以後就改變策略,盯著鶯鶯了,而鶯鶯在深夜里,還出了一趟門,去的是墓園,並且,在墓園里坐了一夜。而後,今天早上,您先生又去了墓園,和鶯鶯一起呆了一個小時,然後兩人一起回的市區。」

如嬌?童一念腦中忽然跳出這個名字。

「那座墓是誰的?」她急問。

「不知道,墓碑上沒有名字,寫的是,my/love,誰立的碑,也沒有落名。」My/love……

她無聲地念出這個詞組,舌尖從上齒齦輕輕彈開,感受著這個音符的美妙……

她笑,心,化作一片羽毛,在無底的深淵里輕輕下沉,失重的痛從心底爆發,漸漸將她吞噬……

吸了吸氣,臉上有涼涼的東西滾下來,「謝謝,繼續吧,有什麼事再給我電話。」

手機從掌中滑落,自己好像進入一個無人的黑屋,周遭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孤獨的感覺仿佛自己與世隔絕了一般。

為什麼鶯鶯會在「他的愛」墓前守一夜?墓穴里的那個人和鶯鶯是什麼關系?為什麼他可以和鶯鶯心靈相通,彼此默契,和她卻像兩個世界的人?他和鶯鶯,究竟又是怎樣的關系?

陸向北,你的陪伴呢?

當你孤獨的時候,你會想起誰?而我孤單的時候,你在誰身旁?

陸向北,永遠在猜測中的生活,真的好累……

不!她不能在把自己關在這個黑屋子里,她會孤獨而死,她會累心而死……

她飛快地站起來,洗漱換衣,她要出去!隨便去哪里!逃離黑屋子!她要到陽光底下去!

沖出了家門,陽光炙熱一片。

她深深呼吸著陽光的味道,才感到心漸漸活了過來。

眼淚愴然而出,活了又死,死了又活的滋味真難受……

難道這是蝴蝶破繭之前的黑暗嗎?她不得不佩服那小小的生命,怎麼可以忍受那煉獄般的黑暗、孤獨和痛苦?

在陽光中行走,走出小區,人漸漸多了起來,只是,漫漫人海,哪一張面孔是她熟悉的?

第一次,在人來人往的時候,也感到了孤獨。越過每一個陌生人的肩膀,世界,

仿佛仍然只剩下她一個人。

忽然好想能有個人擁抱她,給她溫暖。

她要的真的不多,一個擁抱就夠了,比兩年前陸向北向她求婚那天還要的少,可是,

陸向北,你在哪里?

一輛車在她身邊停下,數聲鳴號她都沒听見,車里的人只得打開車窗叫她,「念念!」

她回頭,原來是沈老。

此時此刻,沒有比看見熟人更讓她暖心的了,何況,還是親如家人的沈老……

「沈伯伯!」她差一點涌出眼淚來。

「丫頭,怎麼一個人在街上逛?去哪?稍你!」沈老打開車門,讓她上去。

她毫不猶豫就上了車,坐在沈老身邊,親熱地挽住沈老的胳膊,「沈伯伯要去哪?」

沈老笑著拍拍她的手,「準備回家去!你呢?要不要跟沈伯伯回去玩?」

「好啊!真愁沒地方可去!」很久沒去沈家了,她想起那塊摔壞的玉,心里又起了疙瘩,「沈伯伯,康祺最近有電話回來嗎?怎麼樣?」

「才來個電話,說是到達任務地了,那小子,平時很少打電話回來,孩子長大了,就由不得父母了,你伯母可是天天埋怨我把他送去部隊,說是有兒子就和沒兒子一樣,所以你啊,還是多來家里玩玩,陪你伯母解解悶,不然我這耳朵要起繭了。」沈老笑道。

童一念笑了笑,沒說話。

還真如沈老所說,他們一進沈家的院子,就听見沈伯母的聲音在埋怨,「這老頭子!一大早就跑出去!又把我這老婆子一人扔家里,既然這麼不著家,當初就別把兒子送走,害得我現在成天守著這空房子……」

沈老對著童一念一笑,「你看,就是這樣……」

童一念也笑了,在門口喊道,「沈伯母,在說誰呢?」

沈夫人一听,驚喜地跑出來,「呀,是念念啊!快進來!正好老家有人帶了點土特產,昨天才送到,你有口福了!」

每一次童一念來,都是這樣,沈夫人定然忙前忙後給她準備吃的,還不讓保姆插手,好像她是從難民營出來的似的,而她,則可以如在自己家一樣,隨心所欲,想干什麼就干什麼,甚至于,累了的時候,就自己去康祺的房間睡一覺,一切,都那麼自然。

只是今日,心緒不同,對于之下,反讓她更覺得沈家的溫暖,以致,她在沈家的餐桌上,面對豐盛的沈家家鄉菜時,竟然沒有控制住,眼眶一紅,淚水便溢出了眼眶。

「喲,怎麼了這是?念念?怎麼哭了?」沈老見了,疼惜地問。

「我……」她一時凝噎,她和陸向北的關系,許久以來,都像一顆巨大的石頭,壓在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卻無人可以訴說,她不知道自己的心,究竟還能承受怎樣的負荷,她可以說出來嗎?她一直那麼懂事,那麼驕傲,今天,在將自己視如己出的沈家老人面前,可以當一回小女兒,撒撒嬌嗎?

「念念,是不是姓陸的欺負你?你告訴我們,伯母說過,我們會給你做主的啊!」沈夫人更是將她摟進懷里,用紙巾給她擦著淚。

沈夫人的話像催化劑,給了她增添了勇氣,也讓她的委屈爆發到了極限,哇的一聲就在她懷里大哭起來,「沈伯母,他不好,一點也不好……我想離婚……」

「離婚就離婚!我們支持你!怕什麼!難道我們如花似玉的念念還會沒人要?」沈老憤憤不平,還是年輕時的軍人脾氣,一拳打在餐桌上。

「可是……可是他不同意……」她抽泣著說出自己的顧慮,包括陸向北不小的影響力和極好的人脈。

「這是什麼世道?他不同意?他不同意就要你吃一輩子的苦?什麼東西!他有影響力?那我沒有影響力了?法院院長是他兄弟,還是我老部下呢!別怕!打離婚起訴狀,馬上就打,打好了我親自給你送到院長手里去,我看他眼里到底是有兄弟還是有我這老上級!來來來,現在就跟我去書房!」沈老部隊里歷練出來的性子,最是雷厲風行,把她送沈夫人懷里拉出來就往書房走。

沈夫人不滿地道,「著什麼急,先吃了飯不行?」

「不行!念念這事不解決了,我吃不下飯!」他不再多說,直接拉著童一念進了書房,把沈夫人和一桌子菜給撂在外面。

起草起訴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沒有孩子,財產的事童一念也早就想好,只需打印出來而已,只是,真的將起訴狀交給沈老的那一瞬間,心里還是狠狠地痛了一下……

人海茫茫,並非每一個人都有擦肩而過的機會,而那些擦肩而過的人們,並非每一對都有相識的緣分。

和陸向北的兩年,從陌生,到熟悉,再到不知何時無緣無故地愛上,這一段心路歷程,縱然是苦楚,可那其中,有多少的銘心刻骨,只有她自己知道,真正到了要剝離的時候,那痛處,終究還是一片血肉模糊……

並非優柔,並非寡斷,只因為愛,只因,愛過你……

眼前浮動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淺笑疏然,她淚如雨下。

割離是必然的,蝴蝶在破繭的那一瞬,不也痛如切膚?而她,期待著的不正是這樣一天?痛過之後,天高海遠……

「好了,不哭了,萬事還有沈伯伯給你擔著,放心,禮拜一一上班,我就親自給你送到法院去,你這兩天把需要的證件備齊,拿給我,禮拜一你都不用去了,我就不信他不賣我的帳!出去吃飯吧!哭過了,再飽飽地吃一頓,一切啊,就都過去了!」沈伯伯慎重地把起訴狀收好,再牽著她的手出去。

吃飯的時候,沈伯母又好好安慰了她一番,不斷給她夾菜,童一念眼淚漸干,不時也露出笑臉來安慰兩位長輩。有些事,心里一直沒找到發泄口,一旦發泄過後,還是舒暢不少,將那些深刻的痛重新埋入心底,她還是懂事而驕傲的童一念。

飯後,她便陪著兩位長輩說話,看電視,一直到快十點了,她才告辭。

沈家二老一再留著她就在沈家住,她拒絕了,說不上來為什麼。沈家便派了司機送她,一直將她送到家門口。

回到家里,她再看了一眼掛鐘,十點四十,家里一個人也沒有。

她吸了一口氣,胸口還是覺得悶悶的,換了拖鞋,在公共浴室里放滿水,滴了幾滴精油。

主臥那個浴室,有太多的記憶,她不想進去,或者說她懦弱,現在還不敢進去,畢竟,從今晚開始,就算是新的起點了……

她把自己泡進浴缸里,在精油的氣味里緩緩閉上眼,疲憊,就這樣將她掩埋。

「念念!念念!」她听見有人在大聲叫她的名字,听見砰砰砰砰的敲門聲。

恍恍惚惚張開眼,發現自己還在浴缸里泡著,水早已變冷,而在外面猛喊猛敲的是……陸向北。

她還沒從半夢半醒之間徹底驚醒,浴室門便被他撞開,巨大的撞擊力連門鎖都被彈開了。

她看見他驚惶未定的臉,在看見她的瞬間,他大吼,「你是只豬啊!泡這麼久的澡,不怕缺氧!」

她怔怔的,腦子轉不過彎來,只記得自己今天把離婚起訴狀給了沈老,只記得眼前這個人很快就會跟自己沒有關系了……

而他……

她突然之間不知該怎麼面對這個人了,呆呆地坐在浴缸里,猶自看著他……

「看什麼看?不認識我了嗎?」他仍然在盛怒之中,將她從水里撈起來,扯下浴巾裹了,抱了出去。

「水這麼冷了!還沒醒過來!真是只豬!」他還在數落她,明顯的,怒意卻減了不少。

他抱著她往主臥走去,她終于醒悟過來,聲音有點嘶啞,「不!我要睡客房!」

他腳步一頓,原本稍稍松弛的臉又垮了下來,短暫的停頓後,一言不發,走進臥室,把她扔在床上,同時也扔下一句,「你想多了,你就算睡我旁邊,我也未必會動你!」

他全身都被她弄濕了,襯衫貼在身上,顯露出結實的肌肉形狀。他一邊解襯衫扣子一邊回了主臥,主臥門關上時再次發出巨大的聲響。

最近他火氣很大,關門總是關得這麼驚天動地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出現在客房門口,已經洗過澡了,腰間僅圍著一條浴巾,手里拿著個吹風,也不進來,只把吹風扔在地毯上,什麼話也沒說,又回了主臥。

童一念模著濕漉漉的頭發,不打算第二天頭痛或者感冒,很快就要一個人了,更加要懂得愛惜自己,照顧自己,所以,下地把吹風拾起來,坐在鏡子前,一點一點,用吹風吹干自己的頭發,而在水里久泡的身體,也終于,一點一點地暖和起來……

第二天是周日,她照例睡了個懶覺,起床時,家里照樣空無一人,餐桌上照樣有早餐,不同的是,裝果汁的玻璃杯下壓著一張字條︰

我去G市了,五天後回。我不在的時候,不準泡浴缸,洗淋浴就好。

她苦笑了一下,這算什麼呢?不是從來不告訴她,他去哪里嗎?還不準泡浴缸?管的有點多……

她把字條扔進垃圾桶,心里無端酸酸的。

陸向北,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門鈴忽的響了,她拿起對講,「哪位?」

「大小姐,是我,陸先生說他要出差幾天,讓我來陪大小姐一起住。」說話的是她家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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