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板真是好興致，這麼晚了還出來約會。」程森的聲音很低沉，帶著沙啞的磁性，只憑聲音根本無法把他與剛才凌厲的偷襲和對程雪的毫不留情聯系在一起。
薛倩茹被程森的挖苦激怒，身邊泛起一層藍色的光暈，被薛大海干咳一聲壓住，沒有莽撞出手。
「沒辦法，家里的黃臉婆看得緊嘛。」薛大海不愧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此時依然笑得出來。「倒是森爺，對自己的女人下這麼重的手，口味不輕啊。」
「女人是要**的。」程森的口氣變得有點下流。與此同時，他身邊的火焰逐漸凝聚到右手上，整只右臂完全被跳動的火焰包圍，卻沒有傷到衣服。「薛老板的手段，看來還不到家呀。」
他的話卻讓我稍微放了心。程森一直在挑逗薛倩茹，看來還是對兩人聯手有些顧慮。再加上孟東掠陣，應該不至于在這里全軍覆沒。但是也不排除他在故意示弱的可能，而且我對程森的力量有一種奇異的不協調感，所以我打消了叫程雯過來的念頭，繼續觀望著。
「閉嘴！」薛倩茹卻受不了這嘲諷，看得我暗暗搖頭。這女人太沉不住氣了。
薛大海的身邊也泛起藍光，不再說話。雙方一觸即發，程森卻又說道︰「你看，這麼不懂事。不如我幫你**幾天？」
薛倩茹猛地沖了上來，薛大海隨即跟上，終究是晚了一步。薛倩茹側踢向程森的腰部，被程森擺好勢的火拳迎上，發出類似金鐵交擊的一聲巨響。她身邊圍繞的藍光瞬間被火焰取代，衣物和頭發都開始燃燒，發出苦悶的申吟。程森借力後退，手上的火焰已經消失。薛大海慢了一步，猶豫了一下，沒有追擊程森，而是雙手伸進火焰按住了薛倩茹的肩膀，火焰立刻熄滅了。程森身前重新聚集起幾團火焰飄蕩著，雙方又進入對峙。薛倩茹雖然喘息有些重，但是看來除了衣服和頭發被燒焦，並沒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如何？這樣就听話多了吧。」程森的聲音還是那麼不緊不慢。
沒有人再多說話，三人又廝打在一起。他們的速度已經完全不是正常人類可以做到的。如果不集中全部精力仔細看，即使以我經常打乒乓的動態視力，仍然會看成一團火和兩道藍光相互撞擊。看了一會兒，我竟然覺得有些眩暈。孟東倒是一副興奮起來的樣子。
雖然我對打斗說不上內行，但是也漸漸看出些奇怪的地方。程森一直專注于攻擊薛倩茹，在薛大海面前只進行防守。薛倩茹頻頻遇險，每一次都是靠著薛大海的援手化險為夷。似乎薛大海的實力在薛倩茹之上。
程森的行為我能夠理解，他意圖先擊破薄弱的一環來緩解壓力。但是薛大海的行為卻出我意料之外。從我和薛家兩人接觸的那一次來看，薛大海和薛倩茹兩人並不合，應當是牽涉到家族內部的權力斗爭之類的事。為什麼這一次薛大海卻這麼拼命要維護薛倩茹呢？
剛剛覺察到這一點，只听得程森大喝一聲，一記火拳把薛倩茹逼得退無可退，只好雙手擋住。和最開始一樣，她全身又被火焰包圍。程森又向後退去，但是這一次薛大海卻沒有幫她，而是突然加速追擊程森。程森猝不及防，被薛大海雙掌拍在胸口，噴著血飛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個身單膝落地，又勉強在手中燃起一團火焰，已經比開始的黯淡許多。
薛大海似乎是無力再追，喘息了一會兒，才把薛倩茹救了出來。這一次她就慘多了，跪在地上咳得幾乎喘不過氣，還嘔了幾下，吐出些不知道什麼東西。過了好久，她才勉強站起身來，卻沒想到身上的衣物已經全化成灰了，她這麼一動，就紛紛揚揚掉了下來，變得一絲不掛。頭發燒焦了，身上並沒有明顯的燒傷，沾滿了灰塵，不過仍舊頗為養眼。她愣了一下，驚叫一聲蹲去。我听到孟東崩潰般地噴出了一口氣。薛大海也沒有把衣服分給她的意思，是在看笑話吧。
原來薛大海之前一直是在做樣子給程森看，一直到這時才舍棄了薛倩茹，重創程森，又讓薛倩茹吃了苦頭，一石二鳥，果然老奸巨滑。這樣一來場上的形勢對比就發生了變化。程森受了傷，薛大海還是生龍活虎，薛倩茹看起來傷得較程森要輕，應該還可以戰斗。至于她的衣服——玩命的時候，顧不上這個了吧。程森要是死在這里，也算香艷了。
可惜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理智。薛倩茹突然站起身來，一手抱在胸前，一手遮住，雙腳放出明亮的藍光，轉身的同時用力踏了一下地面，把地面踩出一個小坑，然後像離弦的箭一樣逃離了戰場。所有人全愣住了，就連薛大海都忘記出聲叫住她，只听得她稀疏沉重的腳步聲越跑越遠，瞬間消失在遠處。果然她是個草包，不懂得顧全大局，這麼好的機會，居然放棄了。
「哈哈哈哈……」過了好一會兒，程森開口笑了出來，帶著痛楚，同樣也流露出欣喜和狂妄，不再像之前那麼裝模作樣。「人算不如天算。薛胖子，你一向小心，縮在老窩里不出來，今天終于走錯了一步。」
程森站起身，手中的火焰漸漸凝結，變成一把刀的形狀。薛大海身邊的藍色光暈也在雙手中聚集成一桿長槍，即使在這麼冷的天氣中也散發著寒氣，似乎是用冰做成的，晶瑩剔透。孟東小聲發出驚嘆，不過我並不明白為了什麼。
「程森，大話別說得太早。」薛大海咬著牙說，听起來有些勉強。
程森首先發難，沖上來一刀劈向薛大海。薛大海用槍尾架開，借著旋轉之力還了一槍。兩個人又斗在一處，兵器撞擊聲不絕于耳，比起剛才的打斗更是凶險。實在想不到，薛大海如此肥胖的身體，居然能將一桿長槍用得婉轉自如，細膩有加。程森則是大開大合，步步緊逼，明顯佔據了上風，卻也一時攻不進去。兩人漸漸都受了傷，在地上留下不少血跡。
程森突然一聲怒喝，手中的火刀光芒一閃，渀佛瞬間出現了個小太陽，一刀斬斷了薛大海的長槍。薛大海向後飛去，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斷成兩截的長槍拋出好遠，化作一陣煙霧不見了。程森吐出一口鮮血，刀上的火光也比之前更加微弱，支在地上喘息了一會兒，蹣跚著向薛大海走去。這時薛大海已經翻身坐了起來，但是看上去已經沒有力氣再戰一場了，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程森越走越近。
孟東回頭看了我一眼，突然把手中的短劍向上舉了起來，一道光劍直沖而起，比周圍的樹木還要高一些。緊接著，他用力一揮，光劍砸落在程森身前，在地面上劈出一道深深的裂痕。程森猶豫了一下，然後直接回身跳到程雪身邊，把她攔腰夾起，腳下火光閃現，只見一道火線直沖天際。兩人在空中輕巧地一轉，消失不見了。
如果剛才孟東真心出手，恐怕程森走不了吧，果然他還是想保持中立的態度，雖然已經不可能了。這樣也好，如果程森在這里死掉，程雯就很難有什麼甜頭了。游戲才剛剛開始，不需要哪一方退場。
孟東四下查看了一會兒，把短劍收起來，原來是插在後面腰帶上的。我們又站了好久，薛大海才從地上爬起來，向我們這邊問道︰「是孟老弟麼？」
孟東又看了我一眼，看到我沒有動的意思，他獨自從陰影里走出去回答︰「薛老板，好久不見了。」
「‘刀君’果然名不虛傳。今天要不是孟老弟出手，我就交待在這兒了，哈哈。」他雖然氣息還不勻，但還是勉強說笑著。不過在這個場合，他刻意不提鄭家的事，一味地稱贊孟東本人，總讓我覺得他別有用心。也可能是我對他有成見也說不定。
「薛老板過獎了。」孟東倒是很平常地答對著，應該沒想那麼深。
「今天有空麼？到我那喝杯茶吧。」薛大海說。這是個明智的選擇，現在已經正式開戰，有孟東陪著會安全一些。
「抱歉，今天有事要出去。改天再來打擾吧。」孟東回答得很快，看來確實是有安排，不過他也大概沒想到已經把程森的目標引到了自己身上。對于今天的糾紛，他並沒有覺察到其中的意義。雖然他放了程森一馬，但是鄭家已經不可避免地卷了進來。這個人果然擔不起守護一方的責任，至少現在還不行。
「是嗎。」薛大海苦笑著。「那改天一定要來啊。」
說完，他轉身急匆匆地離開，腳步有些虛弱。程森帶走了程雪，應該不會再出現，今天的接觸到此為止，我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孟東沒有說什麼看著他離去。我沒有和孟東一起走，反而在公園里閑逛起來。在這個人潮洶涌的都市里，能夠有機會這樣在戶外散步，享受獨自一人的清靜，是非常難得的。或許也可能是命運指引著我吧。
天色已經蒙蒙亮。我信馬由韁地走了一段路，听到了鐵制品的摩擦聲。再向前轉過彎，看到程雯坐在秋千上蕩著，我沒有太多驚訝。程東來不在周圍。我走到她身邊。她看了看我，並沒有打招呼，我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抽煙。
她的衣服已經換過了，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頭發塞在衣領里，下面是黑色的短裙和長襪，腳上蹬著一雙棕色的雪地靴。現在這個溫度，秋千上應該很涼，她並沒有在意。雖然沒有笑容，但是我感覺到她很開心。她的眼中也恢復了神采，顧盼流轉之間自有一種溫婉嫵媚。比起程雪強得太多了，我在心里想。她的命運還是孤零零的，和之前一樣，渀佛濃霧中的山頂。
她又玩了一會兒，雙腳著地讓秋千放緩，然後跳了下來，走到我面前，很自然地把剩了一半的煙從我手指中舀走，深深吸了一口。顯然她並不是第一次吸煙。
她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我只是叫她遠遠地等著，並沒有讓她進到公園里來。而且她在這里是很危險的，居然這麼悠閑地玩著。一方面是膽大妄為，另一方面卻又相當沉穩。真是有趣的女人。
就算我為了她而編織著命運，可是她並不是我手中的提線木偶。終于想到這一點，讓我不禁露出自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