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第七節方色子報復放火
方色子在前齊屯四表姑家躲了四天就呆不下去了。四表姑家老少九口，上有年邁的公婆，下有五個孩子，隊上分的那點糧食年年不夠吃，如今又添了張嘴就更緊張了。五個小子一個比一個能吃，一到吃飯的時候不等上桌就搶上了，等方色子上了桌基本上就不剩啥了。四表姑本來以為這個遠房佷子住個一兩天就走，因為方色子說是因為隊上的事生了氣想出來散散心。可是到了第四天頭上見方色子還沒有走的意思便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數叨開了，從孩子們天天吃不飽說到自己晚上餓得睡不著，又從遠親近鄰的都看熱鬧說到兒子想參軍也沒一個幫忙的，說得方色子實在呆不下去了，抽身跑了出去。
方色子從四表姑家出來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沒有得到舅舅的消息家是不敢回了，可是到哪里去呢？方色子犯了愁。看看天色已近晌午，肚子早已敲上了鼓，他決定先到烏拉屯舅舅家，不管咋樣先吃頓飽飯再說。
前齊屯離烏拉屯只有五華里，方色子緊了緊褲腰帶，一口氣走了倆小時，日頭西斜的功夫來到舅舅家。推門看見舅舅一個人坐在桌前喝悶酒，便嬉皮笑臉地湊了過去。
張光宗看見方色子就像是被蠍子螫了一般跳了起來。
「你咋上這旮耷來啦？啊？來到時候有人看見沒有？啊？」
「沒，沒有。」
「還不快走！」
「舅！往哪旮耷走啊？我這都一天沒吃飯了。」
「這都啥時候啦，你還顧得上吃飯吶？這要是讓人看見了，還了得嗎。本來就一大堆事抖摟不清，再加上個徇私枉法，那我可就徹底完蛋啦！」
「舅！你不是說要幫我把事擺平嗎？你沒找我光祖舅啊？他是公社一把手，擺這點事還不是小菜一碟……」
「你知道個屁！還小菜一碟吶，他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啦。」
「咋地啦？出啥事了？」
「都是趙振國那個老家伙！平反了還不知足非得追究責任，到旗里把我和你光祖舅一起告了……剛才接到電話讓我停職檢查，明天到公社交代問題。看來書記這個位子怕保不住了……」
「啊？！那咋辦啊？這下完了……舅！你就沒有啥別的辦法啦？啊？」
「有啥辦法？我明天還不知道咋整呢……」
「舅……」
「唉！孩子！要怨你別怨舅舅，都是趙振國那個老不死的……不！要從根兒上說還得說是大笨留下的那個禍拫，要怨你就怨它吧。這些天我就琢磨，沒有它集體戶那幫小子就起不了刺兒，起不了刺兒就不會發生那些事，沒有那些事就引不來部隊上的人，引不來部隊上的人也就沒人幫趙振國平反，趙振國平不了反咱們爺們兒就翻不了船。唉！總而言之一句話，咱爺倆栽就栽在那個倒霉玩意身上了！」
「科爾沁！我要活扒你的皮！」
舅舅的話在方色子心中引起共鳴，他想起這些年來前前後後的事，眼里頓時冒著人的亮光，他慢慢站起身來，握著兩只拳頭走出房門。
天色漸漸黯淡起來，西北風也悄然刮起，氣溫驟然冷了許多。方色子抄著袖縮著脖急急忙忙向哈拉罕走去，他被舅舅剛才的話徹底激怒了，一心想找科爾沁拼個你死我活。
穿過屯子南頭的林帶，方色子拐進了進屯的小路，遠遠地望見集體戶的窗戶已經亮起了燈，在燈光的映照下科爾沁像座雕塑一樣站立在院子里。嚇得他急忙弓著腰避開小路，順著林帶向西走去。他知道如果正面交鋒自己十個也不是科爾沁的個兒，得想個萬全之計才行，最起碼也得有件打狗的家伙呀。方色子偷偷迂回到羊圈旁，從羊圈邊上繞進生產隊倉庫，從里面模出一把鐮刀，拿在手里比劃比劃又放下了，伸手抓起一把摟草的扇刀，掂量掂量覺得還行，長長的木桿寬寬的刀刃，像關二爺的青龍偃月刀，便提著扇刀溜出倉房。方色子從倉房里出來被風一吹打了個激靈，不由得又停下了腳步。不行！科爾沁可不是一般的狗，就算是有了家伙式恐怕也不是科爾沁的對手，當初王有財用的是鋤頭還不是被它咬翻在地了嗎。可是，科爾沁確實是個心頭大患，不除掉它自己永無安寧之日，一旦讓它瞄上就是插上翅膀也逃不掉啊。正在胡思亂想中方色子突然被擋住了去路，抬頭一看已經來到了場院上，眼前高高地橫著一垛羊草。他眼珠子一轉，伸手模了模兜里的火柴盒，一個膽大妄為的想法冒了出來︰場院里羊草一垛挨著一垛，只要把一垛羊草點著就會火燒連營，集體戶緊挨著場院，火一著起來集體戶的人肯定會來救火，慌亂中誰也顧不上誰，到時候找機會再下手。想到這他心一橫掏出火柴點著了羊草。干燥的羊草被風一吹立刻燃起熊熊大火，火借風勢迅速蔓延另一座草垛也著了，霎時間火光沖天，偌大的場院成了一片火海。
科爾沁第一時間發現了火情，它咆哮著撲打集體戶的門窗。等楊光一幫人來到場院邊上時，已經靠不上前了。李向東辨了辨風向，看了看火勢後，果斷地決定放棄搶救場院，讓大家用水澆濕集體戶的西山牆，全力保護房子不被燎著。這時社員們也紛紛趕到。方色子見科爾沁身邊人太多下不了手，便悄悄地溜了。還是鄉親們有經驗，梁寶祥和趙來福指揮眾人用二齒鉤子把草垛搗開，把著火與沒著火的草分離。著火的草垛燒塌了，火勢漸漸弱了下來。眾人都松了一口氣，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可是不大一會兒，科爾沁又咆哮起來，強勁地西北風又重新刮起，而且風速越來越大，原本熄滅了的羊草重新燃起，燃燒的羊草被風吹起一個個大火球，火球飛快地掠過集體戶的房山頭，越過南窪地向南甸子滾過去，不大一會兒南窪地邊上的荒草冒出點點火星。梁寶祥大叫，不好！南甸子起火了！南甸子緊連著林帶，一旦著起來不僅林帶沒救了還必將殃及整個草原。
梁寶祥第一個沖過去，社員們也跟著奮不顧身地沖向南甸子。南甸子不大，南連林帶，北接南窪地，自西向東形成一個狹長地帶。由于水土豐沛草長得很旺，到了冬天荒草仍舊過膝，加上一些灌木叢生，粘火就著。
情況萬分緊急，火光就是命令！楊光振臂高呼，快救火去！十幾個年輕人二話沒說「呼啦啦」地向南甸子跑去。科爾沁跑在最前面，它已經意識到面臨的將是一場鏖戰，但毫不退縮地低吼著沖向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