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第三節搶救馬志強要緊
李向東回到集體戶見馬志強更加反常了。陰森森的眼神里透著人的藍光，嘴角抽搐得變了形，虛弱的身體已經坐不起來了，但還是掙扎著要下地，呂建國和胡海洋一邊一個押犯人似的摁著馬志強。
「你們可回來了。」呂建國說，「這小子非要去找張光宗不可，不讓他去就又打又咬的，咋說也不听啊！」
「你們看看！」胡海洋擼起袖子露出一塊牙印，說，「發起瘋來逮誰咬誰，看把我咬的。向東！你說咋整吧？」
「咋整也不能看著不管！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上醫院。隊里連車也不派，咱們只能輪換著背了。好在路途不遠，烏拉屯。大家辛苦點，趁著天還沒黑趕緊行動！」
「啊？背？」呂建國說，「那可是四五里地吶！」
「這冰天雪地的……」胡海洋說，「一個人走都摔跟頭，再背上一個……」
「瞅你倆這個樣吧！」關小敏心直口快，說，「沒背呢就打退堂鼓啊！還男子漢吶，我看啊，不如個好老娘們兒！去去去！一邊去！向東！我算一個，咱們輪換著背。我先來！」
「看你說的……」呂建國說，「我也沒說不背呀……」
「可不咋地。」胡海洋說，「有我們用得著你嗎……向東！走！我排第一號！」
胡海洋彎腰去背馬志強。馬志強掙扎著不讓背。呂建國騙他說，你不是要找你爸嗎，我們帶你去！馬志強一听停止了掙扎，老老實實地趴到胡海洋的背上。
吳媛媛和關小敏也要跟著去，被李向東勸住。
「你倆留下吧，戶里不能沒個人。記住多留點心眼兒，楊光如果回來告訴他馬上去六家子集體戶。完事我去那旮耷找他。」
吳媛媛默默地點點頭。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不少人家的窗戶已經亮了。胡海洋背起馬志強，李向東和呂建國在後面扶著一起跨出房門。
厚厚的積雪在身體的重壓下發出「 」的響聲，胡海洋剛繞過房山頭就有點吃不消了，他站下穩了穩腳步，又堅持走了十幾步便呼哧帶喘地走不動了。李向東急忙去換他。
突然，遠處傳來幾聲狗叫聲。
「是科爾沁！」吳媛媛喊了一聲跑到李向東面前，驚喜地說，「楊光回來了！」。
眾人打眼一看，可不是嗎，科爾沁在前楊光在後，正朝他們走來。
「楊光你可回來了！」李向東驚喜地說，「咋樣？沒出啥事吧？！」
「別提了。一言難盡！」楊光沮喪地說，「哎？你們這是干啥呀？馬志強咋的啦？」
「很有可能是精神錯亂了。」李向東說，「早上你一走就這樣啦。」
「我看看！」楊光湊過去，說，「志強啊！志強！你認識我不？我是誰？」
「你知道嗎？我找到我爸啦。」馬志強的臉上掛著淒楚的笑容，嘴里不停地嘟囔著，「張書記是我爸！真的！我不騙你……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唉！完了！」楊光嘆了一口氣說，「連人都不認識啦……快送醫院啊！」
「我們這不是正要去嗎。」李向東說，「正巧遇見你了。」
「去公社衛生院？！十五六里路背著去？！」
「不是去公社，是去烏拉屯。三五里地，一會兒就到了。」
「那也不行啊？路上積雪老厚了，我要不是半路上搭了個方便車半夜也回不來。咋不向隊里要車吶？」
「要了！方色子不給。」
「為啥不給？都病成這樣啦，不給派車？我找他們去！」
「楊光！不能去！」吳媛媛急切地說，「現在他們正在隊部開會，明天要開你的批斗會吶。」
「開我的批斗會！他們做夢去吧！在公社那昝張光宗就想整我來著，可是沒得逞……哎！你們猜我在公社體檢時踫上誰了？招兵部隊的孫營長。還記得想征用科爾沁的夏教導員吧，如今是團參謀長啦。孫營長就是他那個團的副營長。開始都說好了要讓我……唉！不說了，還是顧馬志強這頭吧！等我一會兒，我找方色子要車去！」
「回來！去也沒用！方色子說了絕不給黑五類狗崽子派車！你現在還自身難保吶，就別去趟這個渾水啦！」
「那你說咋整啊？這黑燈瞎火一呲一滑的，就咱們幾個背著去肯定不行！」
「要不……」關小敏說，「等明天天亮了再去？」
「不行！」楊光緊鎖眉頭說，「這種病不趕早治恐怕就永遠治不了了。」
「那咋辦啊？」吳媛媛急得團團轉，「哎呀！大伙都想想辦法啊！」
「有啥辦法？」胡海洋想了想，說，「哎？要不……咱們偷匹馬出來……」
「你拉倒吧！」呂建國不屑地說，「你就是把馬偷出來沒車不也是白搭，他馬志強這個樣子還能騎馬呀？說這些個廢話干啥？」
「你說的不是廢話你倒是想招啊？平時壞點子多了去啦，一到真章就啞巴。還有臉說我吶？」
「我不是沒想好呢嗎。不像有些人屬爬犁的，翻過來掉過去都是他，一天到晚沒用的話可多了，戴上‘嚼子’勒都勒不住……」
胡海洋說不過呂建國，氣得不行，伸手抓住呂建國要動粗。
「哎！呂建國！剛才你說啥？」楊光橫在兩人之間，說，「爬犁？」
「對呀！」呂建國瞪著眼珠子說，「我說的是胡海洋屬爬犁的，沒說你呀。」
「你小子可幫了我的大忙啦！」楊光興奮地說，「向東！爬犁！咱們用爬犁拉著馬志強那多快啊！」
「可是咱們也沒有爬犁呀？再說就是有爬犁也沒有拉爬犁的牲口啊。」
「嘿！這事就交給我吧！」
楊光先把倉房的門卸下來，找來兩根木方子等距離地釘在門板上，然後，用繩子做成一個套，一個「爬犁」很快便出現在大家眼前。李向東瞅瞅那個繩套再看看科爾沁，心里明白了，楊光做的是架狗拉爬犁。
楊光得意地叫過科爾沁，把繩套拴在科爾沁的肩頭，科爾沁輕輕一拉，「爬犁」啟動了。
「楊光！真有你的！」李向東關高興地打了楊光一拳，說，「建國！海洋！還愣著干啥？快把馬志強扶上來呀！」
「科爾沁能行嗎？」呂建國說，「給我一根繩，我幫著科爾沁一起拉吧。」
「用不著！你倆在旁邊扶著點兒就行。一會兒跑起來你們還不一定能跟上趟吶。」
馬志強真的以為是去找爸爸，乖乖地端坐在「爬犁」上，呂建國和胡海洋一邊一個護住他，李向東在後面照應著，防止他向後仰。楊光拍拍科爾沁的頭，科爾沁雄赳赳地拉緊繩套。听見楊光三聲口哨響過，科爾沁箭一般沖出去。
在通往烏拉屯的路上，一架狗拉「爬犁」風馳電掣般奔跑著，後面緊跟著幾個氣喘吁吁地的年輕人。「爬犁」飛快地繞過一片掛滿冰雪的林帶，消失在迷茫的暮色之中